罗宁从传送门中走出,银月城破败的城门便映入眼帘,温蕾萨早已等候多时。看着妻子满身伤痕,疲惫不堪,罗宁心疼的将她揽入怀中。
    简单拥抱后,他说道,“吉安娜因为更重要的事而无法前来。”
    “是关于对抗死亡之翼吗?”
    “是的,领袖们已经从远古的战场中带回了巨龙之魂,正在前往龙眠神殿的途中。你这里情况如何?”
    “好消息是天灾军团溃败,银月城得到短暂的平安。坏消息是在德罗克即将成功杀死巫妖王的时候,珊娅偷袭得手,不仅重伤德罗克,更将巫妖王复活。”
    “珊娅?”罗宁确认道,“那个泰兰德麾下的祭司?”
    “是的,她从精神到身体都被控制着,如提线木偶,遵循主人的命令。”
    “他们现在何处?”
    “珊娅因使用禁术,耗尽生命而死,巫妖王退回幽暗城。”
    “那么,你所说的危机究竟是?”
    “之所以这么迫切的叫你赶来,是因为有更坏的消息。德罗克·毁殇正在与萨格拉斯对抗,黑暗泰坦通过扎在他胸前的邪能水晶连通他的精神,即将摧毁他的意志。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希望你能有办法。”
    “关于邪能我接触的不多,只能尽力而为。”
    “先去看看他吧。”
    银月城后阴暗的地牢尽头,盖有一间用纯铁打造的无坚不摧的牢房,用来关押最穷凶极恶的罪犯。牢门上本来有窗,现在则被厚实的铁皮封住,周围打满的铁钉如清理战场时排列整齐,等待家人认领的尸体,密密麻麻,令人心悸。
    门上有四把锈迹斑斑的铁质栓锁,以及四把新锁,显然是刚刚加上去的。
    八名守卫面容憔悴,几近虚脱,开锁时两只手不住打颤,看来被折磨的不轻。
    在缓慢的开锁时间里,罗宁不禁思考,是什么让他们如此惊惧。很快他便有了答案,是关在里边的人。所有一切的恐惧之源,是正在被萨格拉斯折磨的德罗克·毁殇。
    突如其来的哀嚎在狭窄阴森的走廊中回荡,如钝剑刮剌筋骨,透出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与之相对的是雷鸣般的狂笑,散发着凌虐的快感。罗宁额头沁出冷汗,耳中轰鸣,心脏简直要跳出喉咙。身边的妻子亦是如此。无法抑制的恐惧浮现在每个人脸上。纵然堵住耳朵,也无法阻挡,那些声音似乎不是从外界传入,反而就在脑海中生成。
    一个守卫昏厥,两个守卫开始呕吐,其他人拽着他们离开地牢。
    罗宁留在那里,他们必须抓住这次直面萨格拉斯的机会。
    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映入眼帘的景象,纵然在战争年代见惯了血肉横飞的人也不忍直视。血,四壁与地面全是血,多到令人费解,仿佛把世间所有的血一股脑塞进深不见底布袋,再一股脑全部泼在这牢中。未完成的文字和法阵也是用鲜血铸就,阴森恐怖的气氛烘托着,罗宁感到极端不适。
    德罗克蜷缩在角落,身体剧烈的起伏,喉间发出的喘息如凛风掠过山涧。
    “你还好吗?”
    “杀。。。”经过几日剧烈的哀嚎,他的嗓子已经彻底撕裂。
    “什么?”
    “杀,我!”
    罗宁不再言语,手中冒出奥术的光芒。四个淡紫色的光球层叠包裹住德罗克,将他悬在半空,被腐化的奥术之晶残片正在散发着幽幽荧光。随着法力持续注入,紫色光球愈发耀眼,无数细丝牵引着水晶残片,试图将它拔出。
    德罗克猛然间痛苦不堪。雷鸣之音随之响起。
    “愚蠢的法师!”声音竟然引起空气剧烈的颤动。“那渺小无力的法术毫无作用!”
    “萨格拉斯!”罗宁吼道,“屈服吧,离开他的身体!在艾泽拉斯你无可遁形,只有被毁灭的命运!”
    “荒谬!卑微的人满口胡言!我是宇宙的霸主,这个星球终将被我吞噬!”
    “你的魔掌无法探入这颗星球,她比你强大百倍!”
    面对燃烧军团的一号人物,罗宁不敢怠慢,催动全部法力对抗邪能。这股力量同时唤醒了红莲,在屏障内爆发开来。即便如此,邪能依然强大,毫不示弱的钳住残片,任凭罗宁如何努力,最终还是没能将它拔出。不过,他感觉到德罗克的状态渐渐趋于稳定,也许是奥术魔法起到了作用,也许是萨格拉斯不打算继续消耗,他另有阴谋。
    总之,早已筋疲力尽的罗宁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的精神快要被我磨损殆尽,很快这幅身体将作为燃烧军团的先遣者重生!在那之前,你们最好杀了他。”
    留下这句话之后,黑暗泰坦的声音便遁入无尽的空虚之中。
    银月城议事厅中,希尔瓦娜斯坐在空置的王位旁,摄政王的位置上。索拉与伊莉娜坐在一侧,另一侧则是“灰烬使者”提里奥·弗丁、罗宁与温蕾萨。招呼与寒暄被哀叹取代。希尔瓦娜斯首先打破沉默,“关于德罗克的状况,各位有什么看法?”
    “很遗憾,”弗丁回答,“萨格拉斯太过强大,以我目前对圣光的领悟,并不能提供有效的帮助。”
    罗宁说道,“虽然常年与燃烧军团交战,不过我们对邪能的理解还比较模糊,这种能量深邃、恶毒,在法力结构上千变万化,难以捉摸。通过刚才的接触,我认为可以继续尝试用奥术能量进行解析,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需要多久?”摄政王似乎并未对此抱有信心。
    结果也如她所料,罗宁的回答是“无法定论,至少半个月”。
    “还是放弃吧。”她用冷漠的口吻回应道,“不能在这里停滞不前。”
    “可是,红莲是对抗巫妖王的利器,在接下来攻打幽暗城的战斗中,我们需要他。”
    “不,不需要。霜之哀伤已经出现裂痕,巫妖王无法遏止力量的流失。胜利并非遥不可及,但时间紧迫,必须立刻出发。”
    对巫妖王乘胜追击,在场的人都点头同意。但对于处理德罗克·毁殇的方式,罗宁表达了不同意见。
    “这是一个与萨格拉斯直接对话,探究邪能本质的好机会,会为日后对抗燃烧军团提供强有力的保证。”
    提里奥·弗丁这次则站在了希尔瓦娜斯一方。“目前我们无法分心旁顾,燃烧军团的威胁并非迫在眉睫。如你刚才所言,死亡之翼最为惧怕的巨龙之魂已经到手,一旦在龙眠神殿充能完毕,全面战争将席卷世界,不仅是死亡之翼,还有上古之神和暮光之锤。在这之前,巫妖王必须被解决,毕竟距离杀死他只差最后一步。”
    罗宁沉思片刻,点头应道,“我赞成。”
    “那么,虽然遗憾,但德罗克不能成为威胁。”摄政王看着大法师,等待他的回答。
    “。。。好吧,他在太阳之井高地的魔法研究室,被我用奥术屏障保护着。”
    众人缓缓起身,步履沉重。虽然下定了决心,但即将对德罗克做出的事,没有人是轻松舒畅的。纵使与联盟走的更近的提里奥与罗宁,此刻也无法从“扫除了来自部落的一大威胁”这个角度出发。“终有一天,当联盟与部落扫清了外敌的侵扰,彼此的争霸即会到来。届时,没有德罗克的部落势必逊色一筹”的想法被刻意压入心底。
    希尔瓦娜斯表面平静冷漠,心中则充满沉痛,与将箭射向托纳托雷时一样的痛。他们强大,忠诚,是她最珍惜的部下,为她背负着被遗忘者的尊严。现在,托纳托雷去而不返,德罗克生命的光辉又将被她亲手埋葬。脱离了部落之后,被遗忘者没有按照最初的设想崛起,反而凋零殆尽,她千疮百孔的内心翻腾不已,眉间流露出半秒悲凉。
    为了掩饰自己的无助,她扭过脸望着窗外的阳光与大海,望向太阳之井高地。
    她看到那里闪出一道流光,如彩虹般美妙的划过湛蓝的天空,穿入云层,又坠入海中。流光渐渐逼近,像秋日的枫林般祥和,如冬日的落雪般平静。德罗克降落在议事厅外的阳台,胸前被腐化的奥术之晶残片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异彩纷呈,耀眼夺目。
    “坠月项链!”索拉惊呼,“难道他就是。。。”
    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不过看得出德罗克精神不错,如获新生。他走入大厅,在摄政王面前跪下。“女王陛下,我已做好战斗准备,请问何时攻伐巫妖王。”
    希尔瓦娜斯罕见的微笑着说道,“即将出发。”
    这时,提里奥·弗丁走上前来,接过库恩斯递来的大剑。“末日决战,物归原主。”
    “灰烬使者,虽然不愿承认,不过我们现在是同盟,我要对之前所做的事说声抱歉。”
    “不必了,我期待今后再次与你交手。”
    幽暗城攻防战并未持续很久,仅仅半天便宣告结束。
    没有得到吉尔尼斯和托瑞斯的支援,霜之哀伤的裂痕无法修复,巫妖王仅存的力量和意志消沉的天灾军团终究抵不住德罗克、希尔瓦娜斯、弗丁与罗宁率领军队的猛烈攻势。随着符文剑彻底崩坏,万千灵魂哀叹着飞出,在摆脱了厄运的湍流后,各自去向未知的净土。承载着耐奥祖灵魂的头盔脱落,碎成两片。巫妖王的力量彻底丧失,阿尔萨斯倒在父亲的王座前,终于向曾经犯下的罪孽低头。
    不再是巫妖王,也不再是死亡骑士,他坐在破败萧瑟的王座上。洛丹伦城邦往昔的辉煌浮现在眼前,钟声,鲜花,欢呼,父亲泰瑞纳斯国王的威严,乌瑟尔老师的谆谆教导,吉安娜柔水似的清纯眸子和嫩滑的脖颈上浸出的芳香。现在想来,那些时光是如此美妙,如过眼烟云,去而不返。
    “结束了。”他喃喃说道。
    “你犯下的罪行远不能用一死赎清,这个结果真是便宜你了。”
    希尔瓦娜斯将最后一支箭射出,贯通王座,堕落的王子缓缓闭上眼睛。画面就此定格。
    海风吹过山丘上竖立的万千墓碑,扫过德罗克左边空荡的衣袖和茶色长发。
    他坐在其中一块碑前,形影相吊地倾听来自暗夜中的涛声和风响,久久不能平复。仍在苟延残喘的人尝尽世间悲凉疾苦,业已逝去的人则在生者的记忆中几近完美。他愈发无法原谅自己,却不得不将沉重的用以镇魂的什么东西牢牢抓住,比如沉痛,比如心碎。
    “你说过,不愿向仇恨低头,复仇是代价昂贵的,我现在理解了。存在于巫妖王的死和托纳托雷、拉斯特的死之间,在那座孤独的桥上,我正在与另一个自己搏命厮打,都妄图把对方推下深渊。正如杀了萨利铎之后,我才真正意识到永远失去了你。”
    “那感觉就像小船悄然远逝,波纹过后,便不留下任何痕迹。”
    “有时候我不得不去思考,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自己却还活着,活的如同沙漠中孤零零的树。无法解释,无法接受,只能无端的设想命运就是这么安排,以此慰藉空洞的心。即便现在我也不能原谅自己,只有这点与托纳托雷他们不同。我可以毫无怨言的背负起他们灵魂和使命的重量,昂首前行。我们是战士,生来就要为荣光而死。唯独你的灵魂和回忆,我无论如何也负担不起,你的命运不应如此。我之所以时刻自责,是因为我把你卷入漩涡。”
    “如果当初我不插手宫廷政变,也许你会心痛。但痛是营养剂,会让你变得坚强。坚强的活着,总有一天会抓住希望。每当这么想,我就如同深陷在不见天日的井底,头顶的盖子严严实实,挪不动,推不开。那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空气,只有无限延展的黑影。我的征途是星辰和大海,而你,理应窝在温暖的被窝中,每日被清晨的阳光和清爽的海风唤醒,嚼着美味的面包和热腾腾的红茶,看着自己幸福的臣民,微笑着度过千年时光,而不是闭上眼睛,被埋在阴冷的地底。”
    “维欧莉娅,我要走了。放心,我无法背负你那份重量,但永远不会忘记与你一起的那段时光。”
    “愿你在天堂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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