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和依赖一旦形成,想要改变就会变得艰难。
    大清早,办公室里冷清的氛围,使得马小玲总觉得缺了什么,或者说,缺了什么人。以往这个时候,都会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送来油条蛋挞。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楚易的存在,习惯了时不时叫他一声“臭流氓”。有鉴于此,她心里不止一次想过要和他解释清楚,但是一旦想到那一晚的冰冷目光,直感到胸口堵闷,寻他解释的想法亦随之作罢。
    “小玲啊,这三天你怎么都是一副无精打采、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有楚易最近怎么也没有来了?”发现孙女心不在焉模样,马丹娜飘上前,关切问道。
    “没什么,可能最近太忙了,有点累。”马小玲连忙否认,又勉强挤出个笑容,淡淡说道:“那个臭流氓不会再来了。”说罢,神色顿时转黯。马丹娜又岂会看不出她在强颜欢笑?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闹矛盾了?我看楚易这人挺乐观开朗一个人,是不是你把他给逼走了?”
    马小玲道:“哪有啊,他自己想走,谁又拦得住。”马丹娜了解自家孙女品性,心知她是口是心非,又听出话里的几分埋怨责怪之意,关切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拍拖闹别扭了?”
    谈恋爱可以说是马家女人的一大禁忌,马小玲又岂会承认?脑袋直晃一再否认。这天底下最了解她者,莫过于马丹娜,这点小心思自是不难看出,劝慰道:“小玲啊,姑婆不是有意为难你,但你也知道我们马家女人的诅咒,一旦为男人流下眼泪,一身功力就会散去……”说话间,见到孙女脸色愈发黯淡,嘴巴一松,又道:“不过呢,姑婆也给你交个底,以他的实力和背景,你跟他拍拖也不是不可以……”
    闻言,马小玲内心激起万千波澜,急切道:“姑婆你什么意思?”她便是给马家的重担逼得疏远楚易,听闻还有转机,哪能不激动,毕竟楚易是她第一个在意的男子,也是第一个走进心扉的男人。
    平日相处时候,马丹娜早已看出些许端倪,瞧见她一副急切模样,笑意难忍,说道:“你看呐,楚易他比你强是吧?你嫁给他,让他扛下咱们马家的责任不就行喽。到时候你想怎么哭都行啊。”马小玲未想到自己姑婆竟还有心思打趣于己,佯怒道:“姑婆你在发什么神经啊!这么快就想把孙女嫁出去啊?”话说完,俏脸一红,心里却是是考虑过这个提议,但是一想到他如今的状态,内心又变得纠结万分。
    “这是你姑婆最大的让步了,怎么办还是看你自己。”话说完,马丹娜已是飘回香炉。
    虽然有几分被安排婚姻的抵触感,但想到对象是他,马小玲心头闪过一丝甜意,只是眼下情形特殊,不知该如何取舍,一双纤手在键盘上胡乱敲打,一如心情那般纷乱。而香炉中的马丹娜则在喃喃自语:“楚氏男子,龙族辟易。不会这么巧吧?”
    “截姻,劫姻,结姻。”长叹一声,眉心紧锁,楚易内心怀疑自己的前世是不是给人下了咒术,而且还是与马小玲相关的咒术。虽然前世一说自己也不太相信,但是一想到来了香港后经常做的梦,以及不自觉地想要帮助马小玲,心头疑虑更甚几分。他厌恶被人安排和算计,以为那施展所谓“截姻术”的老者正是马家的先人,此举只为将自己与马家绑到一起,所以连带着一起讨厌上了马小玲。
    自顾思虑间,他已然回到了大厦。如今距离罗开平一事,已经过去了五天。这五天来,大厦里的住户皆慑于罗开平死前的恶咒,纷纷搬离出去躲避仇杀。原本几近住满的一座大厦,在这几天内近乎搬空。“今天差不多也该搬完了。”擦身而过一对面露不善的夫妇,他在心里暗自轻喃。说起来大厦里绝大部分人他只是见过一面,还谈不上认识,可是经此一事后,倒是没什么机会再认脸了。
    “哎……”楚易轻叹一声,朝着门口走去。在他入得门时视野内早有几道身影在电梯口,透过背影只认出了大厦业主欧阳嘉嘉,另外两人似乎是一对夫妇。
    只听欧阳嘉嘉道:“林先生林太太,阿平的事,过了头七就没事了,你们要搬就搬出几天算了。”被称为林先生的中年男子道:“我们呢是不会再搬回来住了。”男子身旁女子道:“哎呀算了,我多站一会都觉得浑身不自在,要不然怎么亏上一万多,我们都认了。”此时恰好看到金家女子回来,语气一变又道:“而且啊,还有这些神棍装神弄鬼的,我呀,少住一天我都舒服点。”说罢,就此拉着男子走开。
    “哼!”冷笑一声,楚易突然开口:“罗开平临死前说过,回魂夜那晚会回来找我们报仇,你们以为搬出去就能躲开了吗?”搬离大厦原本情有可原,只是他看不惯二人对欧阳嘉嘉冷嘲热讽模样,想起三破日那晚似乎没见过二人面孔,又道:“噢,你们不认识我,但罗开平认识你们就行了。与其做这种无意义的躲避举动,不如大家一起留下来想办法应对。”
    中年夫妇给他吓得顿住身子,那女人恨恨地瞟了他一眼,对着男子说道:“别管他们老公,大不了我们躲远一点。”男人点点头,随着她一同走出了大厦。
    欧阳嘉嘉知道他有意帮助自己留下这些住客,虽说无果,但还是连连道谢,想起那晚他展示出的本事,说道:“对了楚易啊,你跟小玲是厉害的捉鬼天师,阿平这件事你们能不能搞得定啊?价钱方面好商量的。”金家母子当晚也见识过他们二人的本事,一起走上前,投以期盼目光。
    “你们找马小玲吧,她的话,应该问题不大。”目前他也无法确保马小玲就能解决,只好先搪塞过去,让他们先安心。
    “那好,谢谢你啊,我这就去找小玲,让她帮忙打场斋。”说完这句话,欧阳嘉嘉直赶电梯而去。王珍珍曾说过马小玲很忙,所以她此行是赶着去打电话预约。眼见自家母子名声已臭,金母一把拦住她,说道:“嘉嘉啊,过两天我和正中找到地方就搬了,这次弄得真是不好意思。”
    “金姐,大家十几二十年街坊,难道做错事就得赶人走,这么没人情啊?”欧阳嘉嘉连忙开口挽留:“大家都是为了养活自己。如果连你们都搬走了,这嘉嘉大厦真的找鬼来住啊!”金母感到她好意,但罗开平一事在心里仍有余悸,婉言拒绝:“我知道你对我们好,但是刚才你也看见了。你这么想,可是街坊就不是,免得整天对着难受。”“这点你放心。”欧阳嘉嘉安慰道:“以后会有很多新的住客,到时候新人就有新风气啦。”面对如此热情,金母也不便把话挑明,夸了她一句便不再多言。欧阳嘉嘉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正中,你应该好好找份工作干了。”
    “谁要找工作?”身后门口传来清脆女音。众人闻声后望,但见来人一身ol装扮,头批及腰长发,一张瓜子小脸隐有魅惑众生之势。
    见得来人,欧阳嘉嘉心下大悦、喜逐颜开,迎上前给众人介绍道:“她就是美女地产经纪人小青,可棒了,我正找她放盘。”又逐一介绍过众人。
    未想她那日给白素素扯下旧脸后,竟直接以此般美艳容颜示人,楚易心中暗自咋舌。目光上下扫视一番,只觉她似乎“长高”了不少,之前她穿一双平底鞋也只够得着自己肩膀,这下虽换了一双小高跟,身高却隐隐赶得上马小玲,内心不由感叹妖精在某些方面还真是便利。只是一想到她原形本为蛇精,心中即释然,几丈长的身躯,只要她想,世界上最高的人非其莫属。
    “怎么你住这儿的吗?”小青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思绪。“我住这儿只怕你早就知道了。”内心暗道一声,楚易随口应道:“哦,对,没错,住这儿。”
    见他方才怔神模样,小青以为是给自己焕然一新的样貌惊艳到,小嘴一咧,掩面轻笑起来。楚易的住所,早在初见那日她就已经得知。此番结识欧阳嘉嘉,是为方便接触而为之。
    自打那日白素素欲促成她与楚易之后,她那颗千年不动的少女心思,终于活跃了起来。虽说她们二妖活过了千年,但也只有白素素一人动过凡心,小青则因为种种原因,一颗芳心被冻结了千年之久,那日被白素素捧热,竟是顺着她意思接触起楚易。
    欧阳嘉嘉本欲请她来介绍租客,见她和楚易这般模样,直以为二人有甚瓜葛,只是当下有别事相求,指着金正中开口说道:“对了小青啊,正中想找份工作,你能不能介绍?”金正中忙道:“是啊是啊,小青姑娘有什么工作好介绍的,我现在年轻力壮,干什么都行啊!”说话间,还举起胳膊,欲秀一番肌肉,奈何穿的是夹克,肱二头肌秀不出来。如此美艳佳人,正常男子免不了动些心思,他也自然不例外,甚至于这几天的苦闷心情,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这神棍是见着美女就得搭讪啊!”内心暗叹一句,楚易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如何应对。但见她目光扫过金正中,淡淡说道:“咦,是个帅哥啊!”顿了一下,扫过楚易,暗自对比一番,再道:“可惜矮了一点。”
    原本有美在侧,金正中心里积攒了几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整个人也恢复了精神,未想此刻竟是给她这般揶揄。大好心情遭到破坏,他也没多作辩解,毕竟比较对象是楚易,自己没有半分优势可言。此刻颜面被扫,糟糕心情复萌,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恰好电梯赶至,当即打开门一头扎入。金母无奈,只能后脚跟进。
    想起正事,欧阳嘉嘉道:“对了,你有没有带人来看房子啊?”小青道:“嘉嘉,这个大厦已经上了电视,哪儿还有人敢来看房子啊!不过,如果你把它改进一下呢,这个价格应该不错。”欧阳嘉嘉急道:“噢,我嘉嘉大厦不卖的。小青,帮帮忙啊!”
    二人又谈了一会,欧阳嘉嘉终于进了电梯。
    “你来这儿不仅仅是为了看房子吧?”这会儿电梯口仅剩他们二人,楚易开口道。小青道:“当然啦,嘉嘉是我的朋友,我这次是专门过来给她介绍租客的。”“哦?”轻呼口气,楚易笑道:“那么租客呢?”小青狡黠一笑:“这不你们大厦闹鬼嘛,客人都给吓走了,就只有我来喽。”
    楚易无意与她扯皮,大手一挥,道声“走了”,就此迈向电梯。“慢着!”小青忽叫一声,又轻声道:“你觉得我今天漂不漂亮啊?”楚易转过头,扫了她一眼,道:“漂亮是挺漂亮的,可惜会吃人。”说罢,一步跨入电梯,又迅速关上门,隔着小玻璃窗看着她在门外叫骂。
    楚易此行非是返家,而是来到五楼,依着王珍珍提示,来到金家门前,按下门铃。
    “来了来了。”金母的声音透过房门传出。待其开得房门,见到他身影,心中微惊,说道:“原来是楚先生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们这类神棍骗子,最怕遇到他和马小玲这类正宗的捉鬼天师,眼下以为他是来算账,一颗心给提到嗓子眼,生怕他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你不用紧张。”轻轻一笑,扫了屋内一眼,楚易道:“我是来找金正中的。上次在小倩家曾见过他施展招魂术,似乎与清朝时期北方的萨满术有几分相似,我想知道你们是不是萨满教的后人?”
    “妈,是谁啊?”金正中下得楼梯,直往大门走来:“原来是楚先生啊,找我们母子有什么事吗?”方才被小青拿来与他相比,此刻语气里蕴含几分不满。
    金母知道儿子心情抑郁,但面对楚易这尊大神,不敢放肆,连拍他两下,解释道:“不好意思啊,楚先生,我们家正中这两天心情不太好,你不要见怪。”打开内门,又道:“要不要先进来坐坐?”
    摇摇头,楚易淡淡一笑,说道:“不用了,我只是看他好像还有几分把式,大可以学习正宗的捉鬼术,犯不着再以骗谋生。”说罢,转身即走。
    “哎,楚先生。”金正中急忙叫住他脚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你是说,你愿意收我为徒吗?”自打那晚见识过楚易和马小玲英勇身姿,他便想好好学习一身本事,矫正大家心中的印象。只是这几日遭受街坊白眼,心情抑郁不堪,倒是忘记了这茬,这会儿听到楚易提起,而且似乎还有意收徒,自是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楚先生,恳请你收下我们正中吧。”金母赶上前,作势欲拜:“他姥姥,也就是我母亲,以前是西环一带出了名的神婆,就是你刚才的那个什么萨满教,只不过我年轻时候学艺不精,只学了表面教给正中。后来我们母子就靠这些把式骗骗街坊们,不过我们自始至终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楚先生我知道你是很厉害的捉鬼天师,那晚的情形我们都看到了,希望你能收下正中,也好让他改邪归正。”顿了顿,拉来金正中,又道:“正中啊,快点让楚先生收你作徒弟。”金正中依言,两腿一曲,当即要跪下。
    不料楚易出手止住跪势,说道:“想要拜入我道门,可惜你不适合当道士。”见得二人神色黯下,又道:“别忘了,还有比我更厉害的捉鬼天师。”
    经他提醒,金正中立马想起另一道身影,说道:“马小玲?”想起曾经调戏过她,不安道:“你说她会收下我吗?”
    “有志者,事竟成。”淡淡一笑,楚易递出一张名片,说道:“上面有地址。”说完,径直走向电梯。
    此间事了,回到家中,思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竟感觉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早点接受师父援助。“若是那时直接回广州,不至于落下诸般烦恼。”长叹一声,脑海里再度浮现马小玲身姿,他发现自己愈是想忘记她,脑子里的印象却是愈发清晰,因为此刻脑海中尽是她的一颦一笑。
    兀自烦恼之际,桌上电话铃声忽起。他思绪被扰,连拍两下后脑,接起电话。原来是王珍珍邀请一起出去吃晚餐。虽然电话里没多说其他,但他也知道以她和马小玲的关系,这一餐自是少不了让自己烦恼不已的那道倩影。“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心里自骂一声,楚易霍地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就我们四个吗?”
    自助餐桌上,眼里只见况天佑父子还有王珍珍三人,楚易心里有几分庆幸,又有几分莫名的失落感。
    “小玲等会儿就来了。”王珍珍说道。
    “果然。”暗叹一声,楚易道:“趁这个机会跟你们说一声,解决完罗开平一事,我就回广州了。”
    王珍珍此番邀餐,原本是打算促成他与好姐妹马小玲和解,未想到他竟要走,连忙开口:“楚易啊,怎么突然想回去了,你跟小玲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有什么事可以好好商量一番,和解不就好了吗,干嘛非得回去呢?”况天佑也迎合道:“是啊,有矛盾说出来就好了,犯不着离开。”
    摇摇头,楚易刚想开口,忽闻身后传来熟悉声音:“怎么了,谁要离开啊?”马小玲应声而至,走到空位旁。
    “小玲啊,你终于来了。”王珍珍连忙起身,将她拉到一旁,轻声说道:“楚易要走了,你们两个出了什么问题,最好抓住机会说清楚,别等到人走了才后悔。”马小玲脸色一黯,瞥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了,先坐下吧。”说罢,就此落座。
    餐桌氛围因马小玲的加入,一时间变得沉默起来。只因王况二人关系未及挑明程度,王珍珍虽有意,但也怕况天佑无心,故此只好将感情压抑在心里;而楚易和马小玲二人前些日子刚发生分歧,这当儿各有心事又不肯道出,所以也是相互默然。
    “我们先去拿点东西吃吧。”王珍珍及时开口,打破桌面凝固的气氛:“小玲,你跟我去拿吃的吧。”“好哇。”马小玲起身,随着她前往食品区。
    “小玲啊,你跟楚易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说处理完平哥的事情就会回广州了。你们有什么误会就赶紧解释清楚吧。”王珍珍边夹东西边说道。马小玲道:“他亲口跟你们说的?”王珍珍道:“是啊,这次他脸色很严肃,不像是意气用事的样子。”
    事情结果超出了马小玲预期,她本以为自己解释清楚,两个人就能重归于好,未想到他竟要离开香港。这一刻她心烦意乱,内心充满自责和不舍,直怪当初自己任性举动,若是舍得解释一番也不至于闹得如此地步。
    王珍珍见她呆滞住,连叫两声“小玲”唤醒她意识,说道:“有什么误会赶紧解释清楚吧。”马小玲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夹好菜,与其重返餐桌。
    “哎,楚易呢?”餐桌未见其人,王珍珍连忙问道。“在那边拿东西。”况天佑指着一道瘦高人影说道。马小玲顺着指向看到他,一颗心才慢慢安定下来。
    “天佑,你不吃东西吗,要不要我帮你拿点。”王珍珍伸过手,正欲拿起他桌面餐盘,未想却给他拒绝:“不用,我现在还不怎么饿。”
    “爸爸,出来本来就是吃东西的嘛,我来帮你拿东西。”况复生抄起餐盘,又对马小玲说道:“小玲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吧,我怕个子够不着。”马小玲轻轻一笑:“走吧。”拿起一只空盘,跟在他身后。况复生对于她和楚易的事也略有耳闻,此番动作却是有意带着她直往楚易走去,到得他旁边后,说道:“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我去那边找点东西吃了。”说完,一溜烟走开。
    “人小鬼大。”淡淡一笑,马小玲说道:“喂……”未想楚易不待她后话,直接撇过身,走回餐桌。
    马小玲秀眉紧蹙,只觉胸口一阵堵塞,委屈和愤怒交织糅合,既想痛骂他一顿,又顾忌此刻彼此关系尴尬,无法开口。纠结片刻,恍惚地提着空餐盘后脚回到餐桌坐下。王珍珍将二人一幕尽收眼底,见到姐妹神色低沉,又带回一只空盘,知道她是受了委屈,面色忽地一冷,说道:“楚易,我想吃点东西,你来帮帮忙。”
    心知她可能要数落自己,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陪着走去。
    “楚……”王珍珍甫一出口,即给他打断:“珍珍,你跟天佑进展怎么样了?”
    “我跟天佑还好吧。”说完,王珍珍意识到他有意岔开话题,急忙道:“现在我是跟你说你和小玲的事,怎么扯到我和天佑身上来了?我知道你还是在意小玲的……”
    “珍珍,”楚易再度打断,“我跟她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当中的复杂程度比你所想的还要复杂一千倍,已经超出了你的认知,常人根本无法理解,你明白我意思吗?这并不只是什么男欢女爱,情侣矛盾那么简单。”
    见他一副郑重其事模样,王珍珍也隐隐感觉到二人关系的复杂,但还是辩驳道:“可是小玲她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我相信你们只要可以好好聊聊,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得,感情自己白说了那么多,楚易暗叹一声,又顺带着夹几条鱼,撇下她,重回座位。
    马小玲何时受过如此委屈,平日与王珍珍在一起,都是她帮助姐妹出谋划策,又岂会想过有被帮助的一天?她总是强势的,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换句话说,从来都是她帮助别人。即便是受得别人帮助,她未曾感到自己会有如此弱势的时候。眼下她只觉自己颜面尽失,一双杏眼怒视着“罪魁祸首”。她终归是习惯了高傲,见得楚易这般模样,心里没来由生出一股怒火,解释的想法就此搁置,现在只想着跟他赌气,看看最后到底谁低头妥协。
    楚易心有所感,对上她目光。他感觉得到马小玲眼里蕴含的怒意,但他现在已经钻入一个死角,认定了是马家祖先算计于己,截去了自身姻缘并强行捆绑到马家女人身上。所以先前对马小玲的诸般感觉,皆被他归罪于马家先人的“截姻术”。此前受制于咒术,对她有多好,那么在明白因果后,态度就有多恶劣。但见他眉间一紧,眼帘一闭,再睁开眼时候,面上已是古井无波模样,自顾叉起盘中食物吃起来,似乎是无视了马小玲的存在。
    桌面氛围在这一刻复变得尴尬起来,四人面面相觑,自顾吃食。
    或许是受到了他们二人影响,这一餐,众人吃得很是沉闷。楚易和马小玲二人沉默不语,王珍珍和况天佑也是相对无言,况复生虽人小鬼大,却也无法活络起氛围,如此尴尬气氛一直维持到最后。酒足饭饱,一行五人出得餐厅,便直往回走。
    此次聚餐主意本是由况复生所出,依他设想,餐桌主角应是王珍珍和他父亲,未想却给楚易和马小玲二人搅乱了计划。此番出得餐厅,他灵机一动,两手各拉一人朝着路边便利店跑去,说是买雪糕,实则给王珍珍和况天佑留下独处。二人心中明意,这才任由他拉到商店。
    “小玲姐姐,楚叔叔,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况复生握住马小玲素手,关切问道。
    瞟了对面人一眼,马小玲说道:“没什么,复生啊,姐姐买雪糕给你吃好不好?”“好啊。”况复生一口答应,随她到柜台前,小手还不忘揉搓她素手。
    楚易在一旁见他借机揩油,心里竟没来由地生出一股无名火。他清楚况复生的身份,心知在这一副儿童外表下,不知潜藏着多少岁老人的心,故此见得他趁机揩油,心中不禁腾起一股怒焰。他本想上前阻止,只是顾及到彼此尚处尴尬时期,终是强压下了这股冲动。按理来说,知道被马家人算计后,自己应该恨她才对,为什么又会这么在意她?楚易百思不解,想起方才情形,低喃道:“我这是吃醋了吗?”
    他本以为自己对马小玲产生的所有感觉,全部源自于马家“截姻术”,只要心里刻意去恨她就能冲淡这种感觉,此前没见着面的时候,确实可以稍微控制一番,如今在她面前,想恨竟是恨不起来,内心甚感压抑。“这难道也是“截姻术”的缘故吗?”喃喃自语,又摇摇头否决了这种想法,只是心里仍存疑虑。思虑间,二人已是买好雪糕又携手出了便利店,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他无奈长叹一声,脚下一动,健步跟上。
    一行三人行得片刻,王珍珍忽然自身后追上,又独自往前走去。虽只匆匆一瞥,三人也发现了她一脸不快。以王珍珍和况天佑之间的不对等关系,马小玲自然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但见她转过身,看到况天佑身影后,径直上前,厉声质问:“喂,你跟珍珍说了些什么?”
    况天佑道:“我跟她说我和复生要搬走了,我不想伤害她。”看向走过来的楚易,又道:“你应该懂我意思。”
    一边是不老不死的僵尸,另一边是普通的年轻女孩,他当然明白况天佑的意思,毕竟僵尸依靠血液维生不会老死,但是人却会。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该劝合还是劝分,只好点点头,站立一旁,不作言语。可是马小玲不知道况天佑真实身份,恶狠狠地扫了他一眼,说道:“等会再跟你算账。”又转过头对况天佑道:“你这么跟她说会很伤她的!珍珍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你怎么忍心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这么说岂不是在恶意绑架,给况天佑施压吗?如此一来,只怕会收到反效果。”暗叹一声,楚易摇摇头,对于马小玲做法不敢苟同,奈何此刻不便插话,待得听到况天佑接下来的话,心里不住直呼:果然不出所料。
    况天佑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说罢,牵起况复生就此走开。
    “臭警察,有什么了不起的!”大骂一声,仇恨目光转到楚易身上,马小玲恨恨道:“都是因为你这个臭流氓。”又冷哼一声,愤然走开。
    “无理取闹也该有个限度。”冷冷地说完这句话,楚易转过身朝着况天佑父子赶去。
    无理取闹?马小玲陡然顿住身子,转过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一幕似曾相识。是啊,当初在元朗,自己也曾这样子抛弃过他。这一句“无理取闹”,似乎让她明白了什么,意识到楚易也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一个人,有主见,会高兴,也会愤怒。而自己却不知道倚仗着什么,对他予取予求,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他的善意和帮助;高兴的时候叫一声“大色狼”,不高兴了就骂一句“臭流氓”,从未曾考虑过他的感受。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当初是自己自作主张把他给推开,要是挽回还有机会吗?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她黯然摇摇头,返身离去。
    这一餐吃得马小玲心情大差,回到家时,看到金正中依旧赖在门口不肯走,出言讽刺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收骗子做徒弟。”说完,关上房门。
    金正中顿时脸色一黯,但这次决心要堂堂正正做一个有用的人,铁了心要拜她为师,拍着大门解释道:“我以前确实欺骗了不少人,但我还要养我妈。我这个人身上或许有很多缺点,但是你和我相处久了,我这个人还是有不少好的地方,小玲,求求你收下我吧,我想堂堂正正的做一个人。”
    他道过一番说辞,又连拍几下门,马小玲都没有开门的迹象,只好悻悻然地转身离开。马小玲非是无情之人,听过他解释,内心已是谅解,开门叫住失落的身影:“喂,你为什么非得拜我为师不可?”“因为我想堂堂正正地做一个捉鬼天师,不想再欺骗街坊。”金正中神色诚恳道。马小玲道:“无论多苦多累都愿意吗?”“只要能拜师,什么苦我都愿意,来吧。”金正中态度坚决,大有一副视死如归之势。马小玲淡淡一笑,回到房里取出一卷卫生纸,又叫他摆了个“金鸡独立”姿势,而后用纸巾将他全身缠了一圈。“保持这个姿势,十个钟头不要乱动,你就能过第一关。”说完这句话,她便返回家中。
    过得半晌,她又开门走出,连夜赶往嘉嘉大厦,查证peter给的讯息。一查之下,内心担忧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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