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贤王拍手称赞:“贾将军果然足智多谋,就依你所言。”
    右贤王当即命人写信,然后又送了一份礼物给陈云州。
    朱宜年冷眼看着这一切,等出了王府,他就直奔天牢,亲自提刀砍下了嘉衡帝戴着玉扳指的大拇指。
    嘉衡帝痛得惊醒过来,仇视地盯着朱宜年:“叛徒,你不得好死!”
    朱宜年冷冷看着他:“你们都没死,我怎么会死?”
    从将灵魂卖给高昌人起,他就已不再恐惧死亡,只要能报仇,便是要下十八层地狱,他也甘愿。
    说罢,他捡起地上血淋淋的断指和一张纸交给身旁的亲卫:“找个匣子装上,一并塞进给陈云州的礼物中,就当是我给他的见面礼。”
    亲卫跟着他去的王府,有些担忧:“将军,这……要是被统帅知道了,只怕会责罚将军。将军,报仇的事您不必着急,右贤王答应了……”
    “只怕什么?让你去,你就去,出了事我担着,与你无关!”朱宜年阴沉沉地打断了他的劝说。右贤王只会看重利益,怎么可能真心为他报仇,如果双方真的联合了,那他这仇就永远都报不了。
    亲卫见他暴怒的样子,赶紧改口:“是,将军息怒,小的这就去安排。”
    好在大拇指很小,藏在个小匣子里随便塞个地方也没人会发现。
    “少主,高昌右贤王派了使者过来。”童敬面色阴沉地说道。
    虽然童敬很厌恶腐败无能的朝廷和昏庸的嘉衡帝,但他也同样厌恶仇视高昌人。
    陈云州挑眉:“这高昌人的消息倒是灵通,咱们才来池州两日,他们就接到了消息,还派了人过来。既然来了,就见一见吧,童叔,你要是不想见就去忙别的。”
    陈云州理解童敬的心情。
    陈家男儿,童敬曾经的部下、同袍全都死在了高昌人手里。
    高昌人是他们的又一个仇人。
    童敬坐着没动:“不用,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也好,就当磨磨他的脾气了。
    陈云州没再劝,而是让人将高昌人的使者请了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皮帽,身穿褐色动物毛皮的高昌人走了进来,手放在胸口行了一礼:“高昌右贤王麾下忽鲁尔见过陈大人。”
    他的汉语说得有点别扭。
    陈云州摆了摆手:“忽鲁尔使者请坐,不知右贤王遣你前来有何事?”
    他可没功夫跟这个高昌人浪费时间。
    忽鲁尔微微弓着腰,单手按在胸口:“我家右贤王听闻陈大人的事迹,对陈大人颇为佩服,有意与大人交好。这是我家右贤王的信,请大人过目。”
    柯九将信送到陈云州面前。
    陈云州翻开粗略扫了一遍,这信上的文字倒挺好看的,而且遣词造句非常有水平,比陈云州这个半路出家的好多了,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应该是中原人写的。
    至于内容,右贤王说什么跟他神交已久,愿与陈云州共享天下,以京城、宣州、长州、井州、塞州、云州为线,以此分割,南方全部归陈云州,北地皆属于高昌人。
    然后邀陈云州一起歼灭朝廷大军,以绝后患。
    看起来很不错,高昌人就占据他们现在所占的州府,其他的,哪怕现在还没陷落的地区,都给陈云州。这样陈云州几乎占据了大燕九成的疆土。
    忽鲁尔见陈云州看完,接着说道:“陈大人,我家右贤王非常有诚意,如果陈大人还有其他条件,咱们也可以谈。当前,我们双方的敌人是朝廷大军,如果不能将楚弢、王石原的兵马全部覆灭,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拥立新帝,想必陈大人也不愿意见到这一幕。”
    陈云州笑着点头:“没错,但京城乃是北方重地,京城失,我也无法面对天下人。除非右贤王愿将京城分给我,我就可答应你们的条件,不然此事没法谈。当然,京城我也卜是白要,我可将陕州送与右贤王。”
    “陕州虽不如京城繁华,但距西北更近,对你们高昌而言,有京城所没有的地理优势。”
    话是这样说,但一个偏远州府换天下第一城京城,忽鲁尔脸色有些难看:“陈大人,这差距也太大了。”
    陈云州笑眯眯地放下了茶杯,笑着说:“以后我可放开两国边境,减免税收,任商人出入,不会限制北地的粮食、茶叶、铁器、糖等贸易,我想这个答案右贤王应该会满意的。”
    忽鲁尔有些诧异,朝廷一直限制将这些物资输入高昌。他们要大量获取这些重要物资,只能通过走私,花费数倍的高价从不法商人手中购买。
    如果新朝不限制,那他们以后每年可省几十上百万的银钱。
    “陈大人大义,不过此事小人不敢做主,还得禀右贤王后才能给陈大人答复。”
    陈云州很好说话:“应该的,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忽鲁尔又行了一礼:“多谢陈大人。这是我家右贤王为大人亲自挑选的礼物,希望大人能喜欢。小的先回京城复命了,告辞。”
    “多谢右贤王殿下。”陈云州点点头,也没假装挽留一下忽鲁尔。
    等忽鲁尔退了出去,童敬就阴阳怪气地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陈云州好笑,劝道:“童叔莫急,等我们拿下宣州,断了高昌人回西北的退路再好好陪他们玩,现在先糊弄糊弄,麻痹对方,以免对方察觉咱们的意图有了防备,拿下宣州就难多了。”
    说起这个,陈云州正色道:“打探清楚高昌人在宣州有多少驻军吗?”
    “大概在两万左右。”童敬有些发愁,“这人数不少,宣州作为京城的门户,城高墙厚,若不能在短时间内拿下宣州,我们将会很被动。一旦右贤王发现我们在攻打宣州,很可能会带兵撤离京城,回防宣州。”
    陈云州蹙眉:“这样的话,咱们攻打宣州的兵马非常危险,而且京城会被王石原和楚弢拿下,再想攻入京城也难了,到时候我们反而给人做了嫁衣裳。”
    高昌人之所以这次轻易就拿下了京城,全因出了陈天恩和贾长明这群叛徒,不然再给他们半个月,恐怕也拿京城没辙。
    童敬点头:“没错,所以必须要快,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宣州。这样高昌人回不去,只能留在京城跟王石原、楚弢死磕,到时候就是咱们的机会。”
    陈云州思索了一会儿:“那必须得速战速决,但这天寒地冻的宣州城外又没什么埋伏,必须得想想其他办法……看来我们暂时只能答应楚弢了。”
    “楚弢不也在拉拢我们吗?我们派人回他,跟王石原联合,三方一起进攻,王石原从城东反击,楚家军从城南攻城,我们庆川军从城西去进攻,到时候你带两万人过去,出工不出力,就做一件事,阻止高昌人出城,然后再放出风声,京城要破了,我们要生擒右贤王了。”
    “你说这时候宣州驻军还能坐得住吗?”
    童敬顿时明白了陈云州的意思,拍手叫好:“不错,京城有差不多十万高昌大军,是这次高昌人东进的主力。高昌人总共也只有百万余人,若是这十万大军全载在了京城,其中还有右贤王和诸多将领,那对高昌人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宣州驻军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他们势必会想方设法支援右贤王。”
    “只有他们肯出城,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陈云州点头:“没错,那得通知林叔再等等,莫要让高昌人知道了他们的踪迹,这样高昌人才会以为咱们的主力都投入到了京城战场,方可放心地带兵出城支援。”
    想到能摆高昌人一道,童敬颇为高兴,乐呵呵地说:“好,那我这就派人去回楚弢。”
    陈云州笑眯眯地说:“不急,再等两天,林叔还没来呢,咱们得给他们多留一点时间。”
    “这倒是。”童敬不甘寂寞,“那我写信催催那小兔崽子,磨磨蹭蹭的,再不来汤都喝不上了。”
    陈云州失笑,没有掺和这父子俩的事。
    他起身,目光落到忽鲁尔送来的几个箱子上,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柯九:“抬下去,值钱的东西就入库吧,不值钱的分了,没什么用的扔了。”
    他才懒得看忽鲁尔送了什么过来,不外乎金银珠宝。
    白送的钱,不管多少,不要白不要。
    柯九乐呵呵地示意几个士兵将箱子抬了下去,这下他们又可以打一顿牙祭了。
    可没过多久,那士兵却惶恐地跑了过来,将一个巴掌大的褐色小匣子交给了柯九:“九爷,这……你看里面。”
    柯九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打开匣子,顿时愣住了。
    只见匣子里竟是一只带着玉扳指的拇指,断口血淋淋的,非常渗人。
    他啪地合上匣子,怒骂了一声:“靠,这高昌人什么意思?箱子里还装了什么?”
    士兵连忙说道:“其他都是金银珠宝,就这么个古怪的玩意儿。”
    柯九眉心紧蹙,很是不解,你说高昌人要是想恶心他们吧,那也没道理送那么多的值钱玩意儿。可要说他们是好心吧,又夹了这么个玩意儿在里面。
    他实在想不通,赶紧拿着匣子进去向陈云州禀明此事。
    陈云州还没开口,旁边的童敬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抢过匣子打开:“真是根手指头,像是大拇指,高昌人什么意思?咱们在京城又没认识什么人。”
    陈云州凑过去掏出手帕捏住这跟手指,仔细打量了一番:“皮肤松弛有褐斑,年纪应该比较大,手骨粗大,指腹没有任何茧子,应该是富贵男性,戴的扳指通体翠绿,成色极好,一般人不可能有这玩意儿。这根手指的主人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权贵。”
    童敬点头,还是疑惑:“可高昌人送这个给咱们干什么?警告咱们?那这至少也得是皇帝的手……”
    他本是随口一说,但等话说出来,他和陈云州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陈云州吸了口气:“恐怕这还真是皇帝的手指,难道右贤王想以此威胁我?可这有用吗?”
    不可能,他又不是吓大的。
    两人都想不通高昌人送这么根指头的用意。
    就在这时,柯九忽然说道:“大人,匣子下面还有张纸。”
    陈云州这才发现,匣子底部贴着一张纸,但因为被手指流的血给染红了,现在血迹干涸,眼色变得有些深,几乎根匣子的颜色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将纸抽了出来,依稀辨认出了一行字:下一个是你,陈云州!
    “干他娘的,高昌人啥意思,还真威胁咱们。”童敬气得破口大骂。
    陈云州若有所思,右贤王这样的人物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样就可以吓住他,这个匣子更像是恶作剧。但谁能接触到嘉衡帝,并砍下他的手指,还塞进送礼的箱子中送过来呢?
    送这个匣子的人在高昌人中也必定地位不低。
    而且最后落款,还写了他的名字。
    陈云州仔细观察了一番,自己的名字似乎写得格外用力,比前面几个字要大一些,而且中间还断了一下,明显带着一股情绪,综合对方送来的手指,必然是对他有很深的敌意或仇恨。
    可陈云州想了半天,也不觉得自己在高昌人中有什么仇人。
    原主是个婴儿的时候就离开了西北,能跟什么人结仇?
    至于贾长明、陈天恩,陈云州完全不考虑,三姓家奴,墙头草,现在恐怕急着在高昌人那立足呢,哪有心思威胁他啊。
    “算了,想不清楚,那就不用想了,是敌人总会冒出来的。”陈云州满不在乎地合上了匣子,交给童敬,“正好,用这玩意儿去见楚弢,说明情况,不然楚弢未必会信咱们。”
    童敬点头:“行,我安排人这就去景门县,咱们不拖了。”
    他得给高昌人一点颜色瞧瞧,敢威胁他家少主。
    陈云州笑着点头:“嗯,记得告诉楚弢这是嘉衡帝的手指。”
    不管是不是,都栽到嘉衡帝头上,这样才能激起楚弢的怒火。
    楚弢也接到了高昌人派使者去见陈云州的消息,他很是忐忑,怕陈云州被高昌人说动,正打算要不要派人去找陈云州再商量一番就听说陈云州派人来了。
    楚弢大喜,连忙说道:“去请甄统领过来,将庆川的客人请进来。”
    不一会儿,甄卫过来,两人接见了庆川使者。
    柯九大步进来,拱手行礼:“庆川陈大人麾下柯九见过楚将军、甄统领。”
    听到柯九的名字,楚弢和甄卫对视一眼,稍稍有些安心,这可是陈云州身边的亲信,派他过来,看来庆川那边很有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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