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家大厅上,有一块五尺来长的一块大匾额,上书‘山高水长’四个大字,笔劲沧桑,一勾一画中蕴含着饱经忧患的沧海桑田。
    大厅里中四个角落里分别盛放着一盆芬芳馥郁的海棠花,还有正中一张泛着紫光的上等紫堂木桌椅,桌上还放着一鼎有着兰花香气的香炉,门窗、桌椅皆是各种上等木材,雕刻有各种古老的动物雕像。
    “最好给咱们路家的宝儿取一个与众不同的名字,最好是那种霸气外露的名字。”路远秋趾高气扬的拍着胸脯笑道。
    路母有意无意的睨了他一眼,嫌弃道:“瞧你那样儿,取名字怎么能随随便便的,要我说呀,这宝儿的名字要取得有诗意有韵味才行,什么霸气不霸气的,成什么样了!”
    “就是呀,你们看着小宝儿这皮肤,水润水润的,就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样,真是可爱极了。”紫白色衣服的妇人在一旁笑呵呵的道。
    路远秋笑得眼睛都都眯成了一条线,颔下长须也颤颤抖动着。
    他走到紫白色衣服的妇人旁,伸出小拇指挑逗着他的儿子,小宝儿好不容易才被妇人哄得不哭,此时经路远秋在一旁逗弄,立马又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你瞧你,又把宝儿给弄哭了。”紫白色服饰的妇人呵责道。
    路远秋无奈,只得悻悻然的走开,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回过头来看两眼,自言自语道:“这么小就不听老子的话了?”
    路家老祖宗路上风始终不发一言,脸色阴晴不定,双手平放在膝上,这才沉声说道:“行了行了,你一言我一语的成个什么样子。”
    大厅上顿时便安静了下来,只有婴儿的哭声还回荡在整个大厅上。
    路上风在路家地位极高。
    大厅里一下子安静得连一只苍蝇的叫声也清晰可闻。
    路上风见自己一句话便有如此威慑力,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缓和了一下语调,又说道:“你们大家也不用这么拘束,我是让你们不要尽说些无用的话,不是不让你们说话,现在你们各自有什么想法,尽管可以说出来。”
    路远秋见老祖宗说完,这才嘿嘿一笑,眯着眼说道:“这个名字我可就早就想好了,就叫天罡怎么样?”
    路母啐了一口,翻着白眼啧啧道:“俗气!也只有你才想得出这种名字。”
    “就是,什么天罡水缸的,哪里符合咱们这个宝玉似的小少爷呀!”奶娘在一旁附和道。
    路远秋锊了锊他的长须,不服气的呢喃道:“天罡天罡,这不是挺好的吗?”
    路母对此不置可否,仍旧自顾自的说道:“我倒是为我的宝贝孙儿想了一个名字,你们看叫果儿怎么样?”
    “路果儿?不行不行,一个男孩儿的名字怎么能叫果儿呢,这也太没有一点男儿气概了。”路远秋站在一旁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
    路母白了他一眼,“我觉得果儿就挺好的。”
    “你们看叫子文怎么样?”这个时候路远秋的妹妹路云音从外屋走了进来,脸上一副笑嘻嘻的神色,说完后便先给老祖宗行了一个礼。
    “子文?”路远秋若有所思的歪着头想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名字还不错。
    “瞧你们争来争去的,依我看啊,与其各执一词喋喋不休,我看还是让老祖宗来为这个小少爷取个名字,也显得吉利不是。”奶妈好不容易把宝儿哄得睡去了,这才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她一个乡下人家来的,也不懂得取什么有诗意有韵味的名字,不过却懂得什么叫见风使舵。
    她听了半天也没见有谁取了个听起来舒服受用的好名字,于是便想着来个顺水推舟,让老祖宗来想个名字终归不会差!
    “说得对,不如让老祖宗来为小宝儿想个名字,总比咱们这些没文化在这里瞎凑合的好。”路母也连陪着笑说道。
    在座的每个人都拍手称快,让老祖宗亲自为小宝儿想个名字那自是再好不过。
    谁知老祖宗竟摆了摆手,连推辞道:“我哪儿能想到什么好名字,大家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路家老祖宗,刚刚过完一百五十岁的生辰,年轻时也曾是自渡城里的一把好手。
    不过百年岁月过去了,仍旧是敌不过岁月的重压。
    如今见自己的孙儿们有点出息的也已经是武道巅峰的大宗师了,稍微差些的也能在整个自渡城拥有自己的一片大家大业。
    如今更是添了一个重孙子,虽则高兴,可联想到自己也没有几年好活了,未免有些感怀起来。
    “老祖宗真是谦虚了,我们哪儿能跟您比呀,我们走的路还没老祖宗您吃的盐多呢!”路母连摆手笑道。
    路上风正想再推辞一番,这时在大门外却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铁器相击的声音,屋内大厅里的众人都有些吃惊的站了起来,连抬头顺着门缝里向外张望。
    “大清早的这是谁啊!”奶妈显得有些不耐烦的呢喃道。
    叮叮当当的声音确实不怎么好听,现在才刚刚天明,街道上还有很多人家还在睡梦中。
    却不料老祖宗路上风却忽然沉下了脸,呵斥道:“不得无礼。”
    在这个世界上,有五种人最不能惹,疯疯癫癫的道人、云游的和尚、一身黑衣的农民、黑白色长袍的老人和一人独行的女人,这个道理,老祖宗早就叮嘱过门人多次,尤其在这五种人面前尤其不得无礼。
    否则可能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时他们可以清晰的看到,在外面大声敲击铁器的,正是一个疯疯癫癫、行为怪异的老者,老者一袭黑色长袍,头发凌乱不堪,胡子巴渣的,和个乞丐差不多。
    可当路家的老祖宗看向这个邋遢的黑衣老者时,脸上却流露出一副极为肃穆恭敬的神色,就像是看到了一位云游四方的老神仙一样。
    老祖宗连迅捷的站了起来,双手负后,对大厅里的几个人沉声道:“快快把门口那人请进来。”
    一边说一边已经利索的走了出去,候在门口的两个下人连忙跑去搀扶着,生怕着老祖宗摔着磕着。
    这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衣老者看似疯疯癫癫,却遮不住他眉宇间的一种庞然正气,目光灼灼逼人,时而如流动的水波一般深邃,时而却如初月一样明艳亮丽。
    一边走一边口中还自言自语的说着一些常人听不懂的一些古文字眼。
    疯癫老者左手拿着一个木制的类似于指南针一样的圆盘,右手拿着一个铁质的黑色铃铛,上面布满了各种生涩的图文古字,后面腰间还插着一把短刀,短刀已经生锈发黄,说是短刀,其实就是一块废铁。
    “这位先生,我家老爷请您到府上一叙。”守门的门丁连忙从后面追上疯癫老者喊道,语气间颇有一些不耐烦的意味。
    疯癫老者头也不回,依旧疯疯癫癫的朝街道前面走去。
    “这位先生……”
    门丁又喊了一声,却停下了脚步没再追上去。
    路上风才刚刚走至门口,眼见得疯癫老者的身影逐渐远去,路上风连在路远秋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于是路远秋立时焕然大悟似的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疯癫老者看似走得稀松平常,可却就像一阵风一样,去得极快,转眼间已经消失在不远处的巷子分岔口。
    路远秋直跑的气喘吁吁,汗流满面才勉强追上疯癫老者。
    “先生,请等一下!”路远秋在后面气喘如牛的喊道。
    “嗯?”疯癫老者这才稍稍站定,漫不经心的回转头来看了一眼。
    路远秋心头一喜,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连忙追了上去。
    “你……是谁啊?”疯癫老者犹豫问道。
    路远秋一下子呆在了当地,倒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时有些语塞和不知所措起来。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让我给你刚出生的儿子想个名字对不对?”疯癫老者笑嘻嘻的盯着显得有些慌乱和呼吸急促的路远秋。
    路远秋给它盯得有些心虚,可心中的震惊反而把心虚给压了下去,一时怔怔的呆若木鸡。
    “我猜的不对?”疯癫老者又笑问道。
    “对对对,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啊!”路远秋连连点头恭敬陪笑道。
    刚才他还和那些门丁一样,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穿着破破烂烂的疯癫老者,可此时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钦佩和恭敬。
    “钓者之恭,非为鱼赐也,饵鼠以虫,非爱之也,你家的公子,乃是九世佛命,这一世却注定其不能圆满的完成他的使命,只要其懂得一个‘非’字,这一世也许日子还能好过一些,这样吧,就取其名曰‘非也’,可也。”
    疯癫老者说完便摇摇晃晃的去了,只在眨眼之间,便只剩下一个黑点在初生的光阳中逐渐模糊。
    什么鱼鼠佛命的,路远秋只听得一头雾水,只听清楚了最后一句话。
    “非也,路非也。”路远秋喃喃自语着,怔怔的看着远去的疯癫老者的背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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