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阳多日,这还是蒋何凤第一次提出要出去走走,樊素高兴的应了一声是,扶着她坐到了梳妆台前,几日未梳妆照镜,蒋何凤才发觉自己这几日也瘦了不少,披散的发一挽起,一张瓜子脸就露了出来。
    樊素拿起了眉笔轻描几下,稀疏的柳叶眉就变得浓密了起来,原本这都是蒋何凤自己动手做的事情,现在却已经不得不假以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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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王遇刺案交给刑部,对太子来说等同就是已经判定了结果,多日眼见皇上与三大家较力却最终败下阵来示弱退步,太子心头的期望点点减少到一点不剩,原本那颗惶恐难安的心又再次慌了起来。
    三大家的实力强大,甚至还能逼迫他父皇的决策,这是皇上与三大家的碰撞,也是他与董紫枫的碰撞,可最终结果,却是他这个本该是必胜无疑的人败了下来,他不畏惧董紫枫,却已经深深畏惧三大家。
    张阁老正在回洛阳的途中,一旦他抵达,这件案子就要开审,虽已经收到了张阁老的书信,可他还是无法安心不能甘心。
    此时的他与皇上是一体的。
    三大家敢触怒皇上,就须得承担皇上的怒火,而他,只需要将这怒火转嫁到董紫枫的身上。
    就算三大家有紊乱秩序的能力,但皇上总有消弱这种能力的时候,只要皇上将董紫枫看做了孽子视作了心头刺,这个皇位他就稳操胜券。
    他给宫里的常妃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用了半个时辰送到了常妃的手上。
    常妃仔仔细细的看完了这封信,然后开始想着如何为自己的儿子办到这件事情,她亲手做了皇上最喜欢吃的糕点,将正是头疼的皇上请到了德仪宫。
    近日睡眠不佳的皇上精神不好,连带着也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没了兴趣,常妃亲手炮制了茶水端到了皇上面前,体贴的为皇上纾解心事。
    “朕一再的忍让他们,他们却一再的逼朕,这三只吸食大贺血肉的毒蛇。”皇上看着茶盏里漂浮的茶叶,正是肝火旺盛怒火当头的他并这上涌的热气冲得心烦气躁。
    常妃温柔的起身站到了皇上身后,娴熟的替他捏起了肩膀:“皇上莫要动怒,伤身!”
    “伤身又如何!还有几个人将朕放在眼里!”皇上越想越是气不过,将手里的一口未喝的茶盏摔到了地上。
    地上隔着厚厚的毯子,茶盏又是瓷实,温热的茶水洒了一地,茶盏滚了两滚却毫发无伤。连个茶盏都跟自己过不去,皇上心中咆哮着,恨不得掀了这桌子癫狂怒吼几声。
    “皇上为何这么说,皇上乃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谁敢与皇上过不去!”常妃揉捏着皇上肩膀,看了一眼毯子上的茶盏,示意婢女上前捡了出去。
    “还能有谁!”皇上气愤的道。
    “可是王李蒋三家?皇上!若是因为这些人气坏了身子,那可就不值当了,这些人向来目中无人惯了!”常妃弯腰用下巴抵着皇上肩膀用力揉动着,轻言细语柔软妩媚,耳珠在皇上脖颈间缓慢蹭动,试图慢慢消减着他脑中怒火。
    皇上这个哪有别的心思,近日他满脑子都是几个州郡民怨沸腾之事,对三大家早是恨得咬牙切齿的他却不得不为了国家安稳与他们让步,这种耻辱,莫说他当皇上是第一次,就是他当太子当皇子的时候也未曾有过。“哼!哪里只是目中无人,若不是朕是皇上,他们只怕早已经欺负到朕的头上来了!”
    “他们哪里敢啊!皇上,你若是这样说,皇后可就…………”
    常妃言辞一顿,声音不止,拖延着语调欲言又止的,将皇上心头那股怒火挑拨得更是旺盛。
    “皇后!”皇上揪着眉头,搁在桌上的右手紧握。
    “颜家都已经被皇上拔除了,难道还怕剩下的三个,现在最要紧的不是生气,是要将提防消减他们的实力,他们有千年的家底又如何,难道还能比得上皇上的国库?”常妃开解的劝说道。
    “若不是近年多地连发天灾国库空虚,哪里有他们猖狂的机会!哎……”皇上一想到近年的天灾人祸,心中不由唏嘘,怒火一瞬变成了懊恼,“朕这个皇帝,做得真是不称职啊!”
    “皇上切莫妄自菲薄,治理天下哪里没几个居心不良的跳梁小丑,紫枫这孩子,怎却偏偏与他们走得近了!”
    常妃叹息的摇头,索然无味的放下了双手。
    肩上舒适的力道消失,皇上的懊恼又添了一份烦躁,想着董紫枫这几日的闭门不出作壁上观,他又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常妃对他的不喜充耳不闻,将双手搁到了皇上的肩膀上继续揉捏了起来:“臣妾看皇上多日都未睡个午觉了,不若到床榻上小憩一会儿!臣妾为皇上再揉揉腿!”
    感受到从常妃身上传来的柔情蜜意,皇上心中懊恼再添了几分歉意,他今日早朝将太子的人降职,这对太子日后定然是会有很大影响的,现在董紫枫有三大家相助声势逼人,太子的急躁他也能理解,毕竟董紫枫与三大家的联手他也曾在当中推了一把,一个合格的皇位继承人,死必须得承受住这些压力的。
    “现在整个后宫,也就是你最体贴朕了,朕知道张阁老与知儿关系不错,虽朕不喜紫枫与三大家走得太近,但他此番做得也确实是过头了,朕今日这么做,你可不要怪朕才是!等日后有了机会,他的那几个人,朕再提升上来就是了!”
    常妃莞尔一笑,莫不在意的道:“皇上莫要为难,知儿就是怕皇上为难,所以才让臣妾将皇上请过来的,皇上的处罚自有皇上的意思,知儿身为太子,当为皇上分担朝政才是!”
    “知儿与你一般的通情达理,你说得不错,他三年前受封太子,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是该学一学如何处理政务了。”皇上微笑抿唇,嘴唇上浓密的胡子随之翘起,他今次敢于三大家一拼,本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三大家的实力,却不想在他多年的调查下三大家还能隐藏了部分实力,此番他虽妥协,但三大家也损失颇重,知道了敌人的手段,才能更好的制定降敌的策略,这一次他的收益其实也不小。
    三大家想插手朝政甚至倒行逆施的想要改变他的决策培植新的皇位继承人,他怎能让他们再继续肆无忌惮的横行无阻下去,他与四大家抗争了十多年,四大家已经变成了三大家,但他还是大贺的皇上,三大家这种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本就应该遗弃在历史潮流之中。
    常妃欣喜不自禁,正要福身行礼,今日并未随在皇上身侧的常公公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皇上,晋王在庆安宫求见!”
    负责宣旨的常德多年奔走下早练就了一双好腿,虽现在已经上了年纪,但一口气走了数百米却精神奕奕面色红润半点疲累也没有。
    “正是说到他,他倒是自己来了!”皇上闷哼了一声,冷冷笑了笑。
    常妃松开了揉捏肩膀的双手,坐到了皇上身侧,“皇上,让臣妾先为你捏捏腿吧!”
    “今日就算了,起驾!”皇上抖了抖衣袖起身,双手插着腰间的金玉腰带阔步离去,常德一路来带来了龙辇,皇上一起身,常德就侧身随在了后头,亲自扶着皇上上了龙辇之后,他高喊了一身起驾,八人抬的龙辇就被抬起,载着皇上去往了庆安宫。
    已经是深秋近冬,庆安宫外的广场北风猖狂似刀如冰,插在广场两侧的大贺国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展示着呼啸大作的寒风的威风凛凛。
    董紫枫脸色发红嘴唇发紫,呼啸的风迎面而来或擦着脸颊而过,无形的风,像是无人把握的大刀与从四处而来的石子,将他脸颊擦得通红,与杏黄色的王服之暗红色国旗一同迎风飘扬,翻卷之中五爪蟠龙若隐若现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要冲破这层屏障冲天而去一般。
    龙辇从后宫的方向而来,虽还在百米外,董紫枫清澈的眸子已经能看到在那华盖之下身着明黄色龙袍的身影。
    他们是父子,也只能说应该是天底下关系最冷淡的父子,没有一个父亲,在知道自己的亲生儿子被人两次蓄意谋杀之后还能泰然自若不管不问,甚至还会借用国家借用他的权势来打击自己。
    寒风中,他察觉到似乎是有一双从黄泉而来的眼睛,冰冷的看着屹立在似庆安宫之外的自己,他没有搜寻,顺着自己的直觉迎上了那两道目光,看着那在龙辇之上悠然自得的人,董紫枫不禁瑟瑟抖了抖,不是寒风太劲,只是心中寒冷,君臣父子,君臣总是在第一位。
    摇摇晃晃的龙辇,缓缓走到了庆安宫外,停在了宫门之前,董紫枫退后三步在旁行礼,常德搀扶着皇上从龙辇上走了下来,一行人分火急火燎的进入了庆安宫。
    董紫枫恭敬尾随在后,却并没有随着皇上一同进入寝宫,现在的皇上正是在气头上,他必须得谨守君臣之礼,他从来不是皇上宠爱能够放肆的那个。
    “让他进来!”
    寝宫里,沙哑的声音不夹杂一丁点的感情。
    已经近冬,庆安宫里早已经烧起了炉子,站在寝宫的门坎外,暖风阵阵与身后的寒风刺骨是冰火的两端,董紫枫恭谨的低着头,等着常公公带着皇上的话而来传召自己进去。
    他极少进宫,更极少踏足这间寝宫,算得清的几次走入,他都未曾与这间寝宫的主人有过父子之间的亲昵之举,有的都是严谨恭敬正危襟坐,这次他到庆安宫来,更是不可能能拉近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
    “晋王殿下,皇上让您进去!”常公公蹭蹭走来,立在门坎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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