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圈白石山位于岛屿最边缘,为岛屿抵挡着海浪的侵袭。此时风雪刚息,两人并肩站在山顶上,低头朝下望去,便见微风吹皱海面,海上漾起层层水波。
    乔珠珠席地而坐,慨然道:“这里难得这么平静。以往从这里去看下去,只有狂涛怒浪拍打海岸,看着便触目惊心。”
    李禛道:“我以为你习惯了海浪。”
    乔珠珠道:“这不一样。”
    抬起伤痕累累的手,用指尖捋了捋耳边碎发,她又道:“在其他人眼里,海洋都是一样的。但在我看来,每片海都有每片海的不同。海上的湿度、风,海里的生物、秘境,都是不一样的。”
    李禛道:“现在已经没有了。”
    什么秘境、生物,都随着末法时代的来临而消亡了。海洋是如此,群山是如此,世界也是如此。
    这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沉默且荒唐的废墟。
    乔珠珠道:“对。已经没有了。”
    她将双手撑在地上,看着天海相接的远方,低声说道:“我觉得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不止她这么想,和她一起逃出荒区、又被抓到监狱的其他复生者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最后的记忆,还留在自己的时代。可再睁开眼,却要在这个陌生且不美好的世界,顶着复制品的名头活下去。
    千辛万苦逃出荒区,一众人终于正式进入到这个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陌生世界,却深刻而无力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与世不容。
    李禛拾起一颗石子,朝着海面扔去。石子落入海中,发出清脆的“噗通”声响。
    她看着石子激起的水花,轻描淡写地说道:“世界不会排斥任何人,也不会接纳任何人。你需要做的不是等待它接纳你,是接纳这个新的世界。”
    乔珠珠看着她,看了许久,才倏然一笑:“你说得对。”
    “当然重点不是这个。”
    李禛收回扔完石头的手,侧头看向乔珠珠。海风中,她的发丝飘动起来,将她的小半个侧脸覆盖。
    她将乔珠珠找过来,当然不是为了开导她、给她当免费的心理医生——不赚就是亏,李禛从来不喜欢吃亏。
    她有事问乔珠珠。
    “这几天空气中的灵气不太稳定。”李禛收敛了之前漫不经心的神色,正色道,“你感觉到了吧?”
    见她有正事要说,乔珠珠也将心中那点小感伤抛之脑后了:“感觉到了。”
    即使现在风幕被李禛暂时打散,那股躁动的灵气仍旧迟迟没有散去,空气中的湿度仍然很高。
    按她的经验,这几日迟早还会有暴雪降下来。想到这里,乔珠珠脸色有些难看,对白塔岛的未来更添几分忧心。
    “那你能不能感觉到,下一场风暴在什么时候到来?”
    乔珠珠看着平静的海面,闭目感受了一下。紧接着,她睁开眼,思索片刻后下定了结论:“三天或者四天后吧,但规模肯定没有今天的大。不过……”
    “不过什么?”
    乔珠珠伸出一只手,感受了一下海风的温度。
    风无形无质,从她指缝中缓缓穿过,乔珠珠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下方的海面,轻轻皱起眉。
    “海面有些不对劲。”她疑惑地看着远处的海,“虽然现在还保持着平静,但我似乎感觉到海水下方的灵气翻涌了上来。这不是好兆头……如果没有变故的话,过几天可能会有一场小型的海啸。”
    李禛淡淡道:“不会有变故的。”
    她这语气有些古怪,平静中带着点讥讽,似是在嘲笑,又似是在陈述一个尽人皆知的事实。
    乔珠珠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她。李禛却没有再理会乔珠珠那好奇的目光,只是从兜里掏出一管药膏,扔到乔珠珠怀里。
    “给你的。”
    乔珠珠眼疾手快地接住药膏,垂眸看了眼药膏上的字,愕然道:“治海雾灼伤伤口的药?你——”
    她刚想询问药膏是哪里来的,但脑海中忽然闪过前几日发生的群体失窃事件,心中顿时有了答案。
    深深看了李禛一眼,乔珠珠收下药膏:“多谢。”
    “不客气。”李禛侧目看向她,“毕竟,你也帮我了一个忙。”
    乔珠珠以为她指的是自己背着她逃亡的事,也没在意,只是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还有事情吗?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两人出来挺久了,监狱的大门应该也快开了。
    今天的劳作恐怕就到此为止了。毕竟一场风雪过后,无论是狱警还是犯人,都是身心俱疲,已经没有精力再做些什么了。
    李禛点头:“走吧。”她想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的确没必要再耽搁什么。
    两人脚程不慢,路上也没有拖拖拉拉,没过多久,就走到了监狱大门前,正巧赶上开门。
    坚固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监狱内部的模样。犯人们没有回房间,横七竖八地倒在一楼的大厅中。
    两名狱警面有愁容,绷紧身体站在大门两侧,戒备地朝外看来。当看到外面还有不少犯人活着时,众人不禁愣住了。
    无论是犯人还是狱警,乃至连这些人自己,都没想到他们还有活着回到监狱的机会。
    李禛和乔珠珠混入犯人队伍里,同她们一起顺着窄门进入到监狱内部。
    狱警拿着名单,一一核对姓名,确认此次的伤亡人数和物品损失。
    确认完毕后,狱警便疲于应付,收起点名册,疏散犯人们上楼了,甚至连询问都没来得及询问。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已经远超普通狱警能够管理的范围了。她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继续为难犯人,而是向上级报告此次事件带来的损失。
    乔珠珠和李禛道了别,揣着她友情赠送的那支药膏回到了10层。
    她那一伙人运气都还不错,没出现太大的伤亡,乔珠珠心情也难得轻松了起来,回房间的路上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李禛摇摇头,在狱警的带领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巧的是,负责疏散她回去的,正是第一天带她走流程的那个年轻狱警。
    这人比较好说话,还拿到过李禛的烟,对她和颜悦色的。
    因此,在李禛询问伤亡人数的时候,她没有犹豫,便透露了一个数字:“好像是死了133个。”
    这人数不算少了。毕竟整个女子区的囚犯,也才只有不到500人。
    李禛眸光微动,状似无意地问道:“人数不少呢。监狱这边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狱警接过李禛的烟,嗤笑一声,“该解决的解决,该完成的定额还要完成。”
    李禛道:“那监狱长呢?”
    “什么监狱长?”狱警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扯到监狱长身上了。
    “监狱长没有说什么吗?也没生气?”
    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秉持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原则,狱警还是诚恳地回答道:“没有生气,只是让人调查原因。你问这个干什么?”
    李禛耸耸肩,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就是随便问问。”
    说着,也不等狱警催促,自行钻入牢房之中。狱警见她识相,便也不在意她刚刚奇怪的问题,锁上门兀自离开了。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李禛坐在床上,陷入深思。
    早在她来到白塔监狱之前,这座岛的环境就有了变化,具体表现就是愈来愈浓的海雾。她的到来,不过是给这种变化加上一层催化剂。
    那么,之前的变化是因何而起呢?
    回想白塔监狱的资料,这位年轻的新监狱长似乎也是来到这监狱没多久。
    从时间线上来说,似乎是他前脚来到白塔,后脚白塔岛的海雾浓度就出现了变化,灾害也愈发频繁。
    这种“巧合”,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他做了手脚。
    毕竟,对方的目的不明,光从现在掌握的情报判断,似乎也是深埋于岛下的种子。
    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树种藏得很深且不易取出,但想拿到它也不是毫无办法。若这位监狱长以种子为目标,并且已经展开了行动,那李禛迟早要和他对上。
    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
    她和风幕对抗的事被那几名囚犯看到,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件事便会闹得尽人皆知。不过李禛并不想阻止。
    与其说不想阻止,倒不如说,这便是她留下这些人的最主要目的。
    这位监狱长想见她吗?
    正好。她也很想见一见他。
    第149章 探查19层
    正如李禛之前猜测的那样,即使暴风雪停息,犯人们也没有复工,而是被各自锁进牢房中,让她们难以生事。
    当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没人想生事。
    或许是想安抚不安的囚犯们,以免她们太过惶恐闹出事端,晚餐食物的份额较之以往多出了不少。
    可即使如此,犯人们脸上也不见喜色。整个食堂安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是愁眉苦脸,仿佛这不是晚餐,而是一餐断头饭。
    感受到海雾浓度变化的绝不止乔珠珠一个,其他待了更久的犯人,身上的腐蚀伤只会更严重。
    这伤口或许短期不知名,却如同悬在犯人们头顶上的尖刀,让她们躁动不安。只不过之前,这种躁动被很好地压下,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现在白塔隔三差五出事,今日更是一次性死了四分之一的人。监狱中人人自危,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李禛坐在不太显眼的位置,正在把玩一块白石。她的身影倒映在红色的桌面上,凝成一片虚幻的暗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犯人们依次领取完食物,默然坐在椅子上。平日剑拔弩张、人人自危的紧张氛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糟糕更令人烦躁的古怪气氛。
    此时的沉默,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海面。
    李禛手中的白石掉到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就如同砸在海面,掀起不大不小的涟漪。有人朝声源处看了过来,发现是她后又扭过了头。
    忽然有人出声,干巴巴地问道:“白塔会沉没吗?”
    沉默了一会儿,有人道:“不会吧。”
    顿了一顿,又强调似地补充道:“不是建了几百年都没出事吗?不要乱想。”
    后两个字特意加重了语气,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没有人出声附和。
    那个问题不单是一人的疑问,更是所有犯人的疑问。
    白塔会沉没吗?
    且不说沉没这种危言耸听的猜测。便说众人实打实感受到的、接触到的,无不说明着一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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