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州以为许殉的外婆会是那种贵妇老太太的形象,气质雍容华贵,为人和蔼,十分疼爱小辈。
    出乎意料,傅老太太除了一个素雅的婚戒,其余一件珠宝都没戴。
    她穿着一件条纹的宽领衬衫,下面是阔腿裤,银白色长发盘起来,看起来年轻又时尚,压根不像七十多岁的人。
    沈亭州很少评价别人的外貌,但看见许殉外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您真年轻,气色也好。”
    傅老太太爽朗一笑,“感谢科技,让我们这些有钱有闲的老baby能成为冻龄美女。”
    沈亭州:……
    傅老太太慈祥看着沈亭州,“做再多医美也比不上你们这些真的年轻人,沈医生果然是秀色可餐,听说我那个小儿子对你是一见钟情。”
    沈亭州汗流浃背。
    许殉出口帮腔,“外婆……”
    傅老太太朝他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比你舅更早。”
    许殉看了一眼沈亭州,对方正好也看过来,双眼空洞且迷茫,显然没料到傅老太太是这样的性格,一时招架不住。
    傅老太太突然叫沈亭州的名字,被点名的沈亭州赶紧看回去。
    傅老太太问,“沈医生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沈亭州说,“在南极那边做科研。”
    傅老太太显然是很满意的,“书香门第啊,沈医生读书应该很好吧?”
    沈亭州谦虚道:“还可以。”
    傅老太太:“小旬上学时读书很不错,性格也好,但那是以前了,自从加了一个歹字,人都孤僻了,闷里闷气的,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管家插话,“我作证,是这样的。”
    许殉瘫着脸没说话。
    傅老太太一叹,“连审美都没了,叫许殉,还不如叫许歹呢。”
    管家:“是的。”
    见他们来一唱一和围攻许殉,沈亭州小声说了一句,“其实……现在性格挺好的。”
    傅老太太呦了一声,“果然老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
    沈亭州一惊,“不是……”
    不等他说完,管家附和,“确实,沈医生对小歹少爷有病人滤镜。”
    小歹少爷是什么鬼!
    许殉彻底听不下去了,拽起沈亭州,“走,我带你去我以前的房间看看。”
    傅老太太:“呦呦。”
    管家:“啧啧。”
    沈亭州被许殉从沙发上拉起来,被迫跟着他朝楼上走,频频扭头朝沙发看去。
    傅老太太跟管家齐齐看着他俩,表情高深莫测,沈亭州心里突地停跳一拍。
    沈亭州低声说,“这样不好吧?”
    许殉冷哼一声,“留在这里听他们阴阳怪气更不好。”
    沈亭州正犹疑着,别墅房门打开,一身华丽装束,及腰长发的傅怀斐走进来,身后跟着他的管家桑岩。
    傅老太太呦了一声,“我的戏精儿子回来了?”
    傅怀斐笔直前进的步伐稍有停顿,然后绕行着又原路返回,走出了家门。
    桑岩担忧地追了出去,“先生。”
    沈亭州:……
    老太太的嘴是抹过鹤顶红吗,怎么这么毒?
    傅老太太对管家说,“见笑了。”
    管家笑了笑,回道,“习惯了。”
    两个人一同端起桑擎泡的红茶,然后优雅地抿了一口。
    管家喝完,慢悠悠看向桑擎,“今天的茶好像有点涩。”
    桑擎表情不变,接过管家的茶,“我去重新泡一杯。”
    管家提醒:“我更喜欢喝国内的清茶。”
    桑擎仍旧八风不动,“好的。”
    管家:“麻烦了。”
    桑擎:“客气了。”
    看看他俩脸上虚假的笑容,沈亭州感觉随时都能打起来。
    一旁的许殉却说,“打不起来的。”
    沈亭州猛地看过去,随后意识到对方猜到自己想法,脸上的温度不由攀高,老实跟许殉回了房间。
    -
    许殉的房间跟过去一样,并没有改动。
    沈亭州进去首先注意到墙上身高的刻标,上面用红色记号笔,做了好几个标记。
    最低的那个只到了沈亭州大腿,脑海忍不住浮现许殉小团子的模样,沈亭州心里都软乎乎的。
    沈亭州指着那个红色记号笔,“这是你几岁的时候?”
    许殉走过来,“两岁吧。”
    沈亭州震惊,“你两岁这么高?”
    沈亭州俯身看了一眼身高表的具体数值,110厘米。
    正在他纳闷两岁的孩子怎么这么高时,许殉说,“应该是我妈画线的时候,我突然踮了一下脚,时间太久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许殉说起过世的母亲,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情绪。
    沈亭州听得不是滋味,刚要憋出一句安慰话,窗外响起熟悉的声音。
    许殉朝楼下看了一眼,对沈亭州说,“有你爱看的瓜,过来看吧。”
    别这样说……
    瓜什么的,他也没那么爱看,就是偶尔吃一吃。
    沈亭州默默走过去,许殉为他打开了窗户,楼下的声音清晰起来。
    是桑擎在训斥桑岩。
    “我之前就说过,少爷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要在日常中谨慎、谨慎,再谨慎。”
    桑擎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深感让父亲失望的桑岩,脑袋埋得低低的。
    “少爷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一句话也说不得,你看看小旬少爷,太太说了那么多句他才离开。”
    这居然都能成为夸点。
    沈亭州震惊地看了一眼许殉,许殉显然也不觉得这是夸奖。
    他抬起手,捂住了沈亭州的两只耳朵,一副“这是我的恶评,别听”的态度。
    许殉靠得很近,沈亭州一侧的肩抵着他的胸口,这让沈亭州有种听到他心跳的错觉,身子微微有些僵。
    但桑岩觉得这是夸奖,想为他的先生说几句话,又不敢跟父亲顶嘴。
    “不仅说不得,还体弱多病。”桑擎眉头微蹙,“自从你毕业留在他身边,他多了多少个新毛病?现在连太阳都晒不了了,这就是你的好好照顾?”
    桑岩羞愧至极。
    桑擎语气有所缓和,“你好好想一想我今天的话,如果这个工作实在做不来,我可以安排你去其他地方。”
    “知道了父亲。”
    桑岩垂丧着脑袋,心情极其低落。
    桑擎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别墅,留桑岩一个人在原地emo。
    沈亭州有点担心小桑管家,感觉他挺受打击的,毕竟他是这么热爱这份工作,把时间精力全都投了进去,结果却得到一个不合格的差评。
    许殉放开了沈亭州,“桑叔说的没错。”
    沈亭州看向许殉,“啊?”
    许殉:“以前我小舅不这样的,虽然他矫情、戏精、小心眼、喜欢博得所有人的关注,还酷爱往自己身上套悲情设定,以及……”
    沈亭州一直在等许殉的“但是”,没想到“虽然”居然有这么长。
    沈亭州等啊等啊,终于等到许殉那句“但是”。
    沈亭州认真听着,结果许殉只有一句,“但是他以前没这么夸张。”
    沈亭州:……
    你是懂得虽然但是的。
    桑岩真的是太惯傅怀斐了,傅怀斐本来就爱作,桑岩在这个基础上加大力度配合,让傅怀斐的阈值越来越高,到现在已经是豌豆上的公主。
    许殉:“以前我外婆说了他,他也会躲在角落上演各种悲情戏码,但发现没人理他了,他就会乖乖回来,装作无事发生。”
    沈亭州怎么感觉以前的傅怀斐好可怜?
    想到他一个人在心里演完一部悲情歌剧,结果没人理他,只能擦干眼泪,可怜巴巴地回来,还要掩饰自己哭过的事。
    想到那个画面,沈亭州觉得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许殉幽怨看过来,“你在想什么?”
    沈亭州一秒收敛表情,正直道:“什么都没有。”
    许殉紧迫盯着沈亭州,“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亭州心虚地装傻,“啊?我、我没有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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