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见王爷都要走了,那边都是外男,小姐未免失了礼数,忙将人拉扯回来,而后才说:“那位就是京城过来的,稽查司的指挥使,惹不得的人物,姑娘咱们还是快些回去罢。”
    “原来他就是指挥使。”楚飞鸾心想,从未听说过这人相貌如此俊美,简直像个,像个,玉面阎罗。
    她心潮涌动,心不在焉跟着丫鬟回去了。
    晚间,她的奶嬷嬷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悄悄与楚飞鸾说:“老奴打听到,昨日傍晚,五姑娘悄摸往王妃院儿里去了一趟,待了得有两刻钟,说了些什么不清楚,可想也知道,必是她告发了姑娘,或许还说了些不中听的,王妃才将事情又都告诉了王爷,继而连累了姨娘。”
    楚飞鸾将茶杯往桌上一磕,神色阴狠,口中骂:“那贱人,跟她那个不要脸的姨娘一样,惯会装模作样迷惑人,早晚我要给她些颜色瞧瞧!”
    “姑娘别急,除了这桩,正经还有一件紧要的。”奶嬷嬷愈发放低了声音,“听说王妃在与姑娘相看亲事,就在这几日来的这些人府里头。”
    楚飞鸾心一动,“可是真的?”
    那奶嬷嬷连忙保证,“王妃院儿里买来的消息,指定出不了错,所以姑娘你最近也提留着神。”
    楚飞鸾一句没听进去,陷入了自己想法里,既然要给她说亲,为何不能是那位指挥使大人。
    第八十五章
    看过顾运后回去, 孟诲已经等了好久,立刻上前,附耳小声道:“梅氏有动作了。”
    司桓肃眯了眯眼睛。
    心想, 那个女人, 给她一点机会,就一定会利用到极致。
    司桓肃小时候冷眼观察过梅氏, 曾经心里一日比一日厌烦对方, 因为梅氏与司樾两人, 是他母亲痛苦的根源, 将他母亲的美好与温软一点点践踏。
    那时候, 他没有办法拯救已经渐渐陷入病态漩涡没有能力挣扎出来的母亲, 更不可能与外人一样责怪她软弱无能,因为司桓肃清醒地知道,那是她母亲无掌握的能力,她天性里骨子里血肉里乃至于整个人都是由善良滋养出来的, 与恶鬼自然天差地别。
    恶鬼却腐蚀了美好。
    他更曾一度想过, 如果早点出手解决这两人该有多好,那样母亲就不会离开。
    司桓肃有时候看自己,也会生出厌恶, 厌恶他一半的血肉, 他知道自己母亲不同, 或许他骨子里同样继承了司樾天生恶性的一面, 所以才会如此冷血。
    他手刃司樾时, 对方身体里肮脏腥臭浓厚的血液溅在他身上、脸上的时候, 他心里想的是, 原来,这人的血也是热的。然而那一刻他的心冰冰冷, 没有丝毫波动,仇恨充斥着他的内心。
    是记忆中母亲温柔的脸庞将他从深渊底拉到了悬崖边,不肯让他掉下去。
    司桓肃就停顿那么一下,梅氏就从他的刀下逃走了。
    七年后的今天,在这别院山庄,司桓肃看着这一场猫捉鼠的游戏。
    昏暗的环境里,树影婆娑,传出隐晦声音。
    与梅姨娘勾搭成奸,被她蛊惑,为之行通家之便的人。
    谁都没想到,会是柳氏的儿子,司柏延。
    这一对不伦的野鸳鸯,避开了二老爷,柳夫人,在昏暗的树林子幽会,抱着撕扯着黏腻恶心地交融。
    梅姨娘汗水涔涔,语气幽幽在司柏延耳边蛊惑却坚定地吩咐,“我让你做的事都做好了么?明日中午,马车到山脚下接应我,我会跟着每日送菜的车出去。”
    司柏延虚虚喘着气,“你放心,都已经准备妥当,只不过为什么要中午走?晚上出去不是更安全,我担心你。”
    “晚上?少爷,晚上你爹就要来找我了,你说我还走得了么。”梅姨娘痴痴地笑。
    司柏延脸一红,立刻就说:“那就中午走。”
    他心里已经做着梅氏离开司府后,被他金屋藏娇藏在外头,两人做一对快活夫妻的美梦。
    “我放你那里的东西,你可收仔细了,明日记得带上。”梅姨娘又说。
    司柏延扑上去一把抱住梅姨娘,喊着:“梅娘,你放心,你的话我哪敢不听,都收得好好的……快让我抱会儿……”
    司桓肃悄无声息地离开。
    心下淡漠想道,未曾想司樾竟然有了个接班人,也是个脑子废掉的。
    孟诲都不用吩咐,只跟司桓肃一个示意,转身就下了山。希望他们说的东西就是司桓肃要找的那件,司柏延的院子,私宅都自然逃不一番暴风雨洗礼似的搜查。
    翌日一早,司大姑娘和司二姑娘就被大奶奶安排大少爷给先送了回去,她自己先留在这里照看顾运。
    顾运白日在屋子里在看书,听丫头们说话。
    就这么一个平凡的中午,梅姨娘在司柏延的帮助下逃出了温山别庄,一路上了司柏延安排好的车,车里等着的是她的心腹丫鬟。
    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尾随。
    梅姨娘一上车,立刻问:“那样东西,司柏延拿来了没有?”
    丫鬟点头回答:“拿来了,在这里!”说着从车斗里掏出一个包袱。
    梅姨娘打开一看,里面放的正是一个蛇身上首器物。
    只是她不知道她手里这个已经是被调了包的假货,真正那件,早就被孟诲带着人搜走。
    丫鬟也没问这件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她盲目地相信着梅姨娘。
    司桓肃也很想知道,梅氏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东西,她又想去投靠谁?
    至于司柏延,显然不过是梅姨娘随手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他还以为梅姨娘会去自己给她安排的院子,此刻在温山别庄中幻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梅姨娘就会是他的人了。
    梅姨娘回到城里第一件事是先悄不声换了一身打扮,使了个计将赶车的车夫支走,自己带着丫鬟消失,然后七弯八拐,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停留藏身,并没有立刻离开中州。
    司桓肃他们一路跟踪到此,方对孟诲说:“让人十二个时辰一眼不错盯着这两人,我要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孟诲点头。
    司桓肃先行离去。
    别庄上,白天,柳氏带着几个女儿去与一些府的人见面,在宴会中游走。
    一直到傍晚,柳氏吃过饭,闲心起来,有意为难梅姨娘,让丫鬟去叫人过来与自己捏脚。
    下人去了又匆匆回来,回说:“夫人,梅姨娘不在屋子里。”
    柳氏冷冷一笑,“这人贼精着呢,怕是防着我叫她,早勾着老爷跑那边去了。”
    狠狠呸了一声,却也再懒得去司荇那里闹,她现与二老爷竟有些互不干涉的意思。
    因而,两人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人不见了。
    柳氏与二老爷一对眼,心里第一个想的是司桓肃下手了,只是不敢确信人是已经被杀了,还是被抓了起来。
    不管如何,当即第一条是将带来的下人嘴巴都封上,不许他们多说一个字,若有敢多嘴多舌的,一概拖出去打死不论。
    柳氏向来是个厉害不心软的,谁敢挑衅她的话,不过是战战兢兢,嗫喏应下。
    但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司家自己的丫鬟嘴巴紧,可是这院子里伺候的不只有他们的丫鬟,好端端少了一个人,谁不知道。
    不多时,闷在屋子里养伤的顾运都知道了。
    因这几日天气好,就算是在山里,中午也隐隐有些热起来,顾运为了快些养好自己后背的皮外伤,在屋子里就没一层一层穿衣裳,只系着肚兜,大奶奶来看见了先笑,待再看她背后被退去的青青紫紫色,复又心疼起来。
    坐在榻边,叫丫鬟拿药膏来,亲自给她搽,大夫说过,这膏药就是要多多的涂抹,才好得快。
    “衣服多了捂着,的确不容易恢复,我记得家中有一种轻薄的软纱,回头找出来与你做几件外裳,你养伤在屋子里穿正合适,这样光着背可冻着你,就算天气热了也不行。”
    顾运歪头笑说:“我就晾这么一会儿,不然药全黏衣裳去了。”
    好在屋里只留了两个自己的丫鬟,其余的都打发了出去,大奶奶也是怕外面那些不知根底的人乱嚼舌根。
    “这些伺候人的,你别瞧着在你跟前老实,哪一个不是碎嘴的。”大奶奶细声与她分说,“我方才从外面过来,就这么点路,就听见有人说那边司家的闲话,说他们院儿里有个姨娘平白不见了,恐怕是与私奔跑了。咱们能听见,别府上的肯定都听见了,你说那边司府还有脸?”
    顾运闻言点点头:“正是呢,原来嫂嫂也听说了,中午他们送饭过来,我趴在窗边上听了两耳朵,心里还奇,竟然是真的么?”
    大奶奶说:“不与我们相干,我们也不管那些,随他们说去。”
    大奶奶为人正直,并不是个爱讲人八卦的人,哪会在一个姑娘面前过多说这些的闲话。
    顾运心里好奇得痒痒,这会儿也脸红不好意多问,大奶奶守着她背后的药吸收,给她穿上衣裳,才离开。
    顾运挠心挠肺想知道这事与司桓肃有没有关系,眼巴巴想着人今日会不会过来。
    等了一天一夜不见个人影,第二天,丫鬟抱着一堆衣服过来了。
    “大奶奶送来了么?”顾运坐在榻上问。
    丫鬟摇摇头说:“是王妃叫人送来的,说这些是软罗雪纱,南边儿那边才产的,十分难得的料子。”
    顾运心想,敢是听见昨日大奶奶与她说的话了?
    一遍伸手摸了摸,果然是好纱,触手细细绵绵,极为软和,一共六匹,都是嫩亮好看的颜色。
    便笑了说:“这么好些,我一个人也用不完,回头拿去分给两个姐姐一些好了。”
    昨天等一下午,今天又等了一天,也没见着司桓肃的人影,顾运心里还寻思莫不是人已经回去了?
    没想次日人就来了。
    还不是自己独来,后面还跟这个人,顾运见人背着药箱,就知道是大夫,只不知为何不是原先那位。
    只当是换了人复检。
    检查完,新大夫给顾运新开了药方,说之前那个不用再吃,现开的这一味药,每日只在中午喝一次就行。
    这可好,顾运听了当即扬起笑脸,让丫鬟拿银子赏人,那大夫笑着接了,又嘱咐了些服药期间的忌讳,方退了下去。
    顾运还没来得及问那梅姨娘的事,倒是司桓肃先说话:“现与你改了药方,若三餐再不好好用饭,可就说不过去了。”
    顾运听得愣了愣,心说什么时候还管起她吃饭的事情来了?怎么跟她大姐姐似的。
    再说,她从来也不是挑食的,不过是喝药时容易被影响胃口而已,以后不喝药不就自然好了。
    第八十六章
    顾运现手上拿了面镜子, 左右对着自己照了照,未发现哪里瘦了,只当他们小题大做。
    不过老早也明白, 不好生按照时辰用饭, 在他们这些人家里,都当个大事来看, 必是要教导让改了的。之前顾泰见她吃饭只按喜好来, 还常不遵时辰, 也曾皱过眉训斥, 说她年纪小小就养得一身坏习惯, 亲自盯了一段时日令她改了才算罢。
    司桓肃说这话, 大底也是看不过眼。
    “还不是因着腿断了不能走动,每日每日的,只能在床上榻上歪着睡着,我能吃得下多少?吃多了克化不动, 正经难受, 我也没办法。”顾运替自己辩驳了一两句。
    吃药吃多了不容易吃饭固然是一个原因,另有她不能跑跳,消化都少了自然而然就吃得少, 也是事实。
    司桓肃嗤地一笑:“我不逼你, 却也不能由着你同这些天一样, 晚膳看都不看一眼, 漫说我, 你难道看不见那位司大奶奶面上发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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