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将之端起来看了看,做工样式的确都非常精美。
    太守夫人温柔笑着,“因是要见客,隆重些也是无妨的。”
    身后嬷就将顾运头发半拢起来,揪成团,拿金冠子带上一扣住,别上金簪,就梳好了。
    接着将身上衣服都全部换了新的。
    直到外边有人来请说:“要开宴了,姑娘随我们来吧。”
    顾运身后跟着四个丫鬟,领她去了宴客厅。
    手下提着裙脚走进去,转过四面大屏风,
    正看见顾孟庆。
    当即笑着唤:“大伯父!”
    顾孟庆也是讶异,口呼,“小九?”
    待等看见她头上戴金冠时,乃是一时当场愣住,还以为眼花。
    却见坐在一旁的司桓肃,径身往前走两步,薄唇微启:
    “九儿,过来。”
    那三位审查官也都看见,目光落在司桓肃与顾孟庆身上来回看,便都有些脸色不太好。
    先前他们都以为不过是些远亲,恐是司桓肃从中捣鬼,故意为之,现在这一看,什么故意为之,这两家都快做亲了!
    只恐怕此事不好与姚州牧交代了。
    那头顾孟庆也只须臾片刻,几个念头一转,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了司桓肃的计!
    端是把小九儿给连累了!
    一时面色发白,气得仰俯,差点站不住。
    第三十七章
    原来旧朝时却是有给女儿戴冠的传统, 但戴金冠则只有一种情形,便是这家女儿要说下亲事,男方就会准备金冠束发赠之。
    时年规矩变了许多, 渐渐地都不兴得如此, 偶有戴冠的女公子,必定是家中极为疼宠之人。
    只有些州郡县, 有些人家里讲究这些。
    故而那三个审查官一看顾运头戴小金冠出现, 又是由司桓肃带过来的, 自然是立刻只当顾家和司家已经私下说好做了亲。
    都如此了, 顾孟庆又怎么再会为姚州牧所用?
    姚州牧早厌司桓肃至极, 道此人若是不除, 将来必定处处受他掣肘。
    端是从司桓肃分管协理平殷矿藏之事开始,紧跟着又来梧州断了姚州牧一根爪牙,令他私贩铁矿兵器一事也被暂时按住。
    两人早成了不死不休之势。
    顾家和杨家都是姚州牧选定的棋子,很显然, 司桓肃又插手了。
    并且先截了这块肥肉。
    一旁, 顾运看顾孟庆表情似乎不对,但还并没有想到自己身上。
    只是司桓肃这一声九儿,让她觉得十分古怪。
    “大伯父。”顾运走近, 再叫了一声。
    顾孟庆揉了揉太阳穴, 还是不死心轻声问了句, “小九你, 如何来这里了?”
    顾运眼睛就往司桓肃那里看了一下, 后小声说:“三哥哥和大姐姐也来了, 只是这会儿不在, 大伯父,回头我与您细说。”
    顾孟庆瞬间看向司桓肃的眼神冰冰凉的, 他知道顾家这算是上了贼船。
    到底先忍下一口气,与顾运说道:“小九且过来,先与这三位大人见个礼。”
    顾运自小养成的舒朗性情,并不如一般小姑娘似的怯见生人外人,大大方方跟着顾孟庆,同那三位都与大伯父一般年纪的人福身行了礼,问了安。
    那三人面上的笑容都不算很自然。
    只有司桓肃,嘴角淡淡勾着些笑,举杯与那三人喝了一杯,朗声道是:“诸位,请。”
    这一顿有备而来的酒宴吃得三位审查官员满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拿司桓肃没有办法,心中却十二分地将顾孟庆记恨上,心里只想着等着回梧州,定要与姚州牧一一禀报分辨。
    原本想以杨家拿捏顾家逼着顾孟庆归顺,没想到顾孟庆丝毫不顾与杨家的姻亲亲家,反而转头就跟司桓肃那里接上了头,依旧做了联姻。
    杨家之事的发展本来就是是姚州牧的人在背后操纵,为的是拿下杨家,顺道拉下顾是他们的连环计策。
    可全被司桓肃所搅乱。
    方才,司桓肃在席面上竟意有所指说:“杨家此事若为真,那凶手也该判下来了,想必是个斩首之刑,本家于宗族皆有失监察管教失职之责,恐怕也难擅了,官职大概也是要革下一级。”
    三位审查官员忙说:“此事且还要回去交由姚州牧断决。”
    杨家那几个肯定是要保住的,姚州牧只是拿那事做筏子而已,真把人都给处置,不是断了自己的新长出来的臂膀么?
    一顿饭吃得如鲠在喉,下宴席后,一句话不多说,几人匆匆忙忙告辞了去。
    顾孟庆长叹一声,收拾好复杂的心情,将司桓肃叫去书房。
    “司大人,可否与本官解释一二,今日行此等拙劣手段,害我侄女名声,意欲何为?难道是认为本官一定会屈服于别人的威胁而就犯,去做那等损伤违逆皇权之事?如此,司大人是否太小看我顾家人了?”
    司桓肃脸上毫无愧色的,道:“只怕是顾大人小看了姚州牧一党的手段,本官此番不过是先下手为强,将坏事发生的可能掐死在摇篮中。现今大人若是没归顺司要姚州牧一党,令他满意,到底有没有命回去,还得另说。”
    “简直强词夺理!旁的我先不与你计较,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将小九牵扯进来,她不过一闺阁小女儿,何至于被你利用至此!”顾孟庆按了按太阳穴,“就算不看别的,到底你与我家老太太是同出一脉的血亲,看在老人家的面子上,也不该算计上她,她才十几岁?你如今引导让人误会她和你定亲,叫她日后怎么说人家?如何自处?我竟也没脸去见她父母了,倒不如现死了干净,反强过落入不义之地,再难见人!”
    顾孟庆一时性情上来,并顾不得司桓肃是身么身份地位,什么天子近臣,什么权势滔天。
    只顾言辞沉痛斥责。
    顾运方才席间就觉得不妙,待顾孟庆与司桓肃去了书房内,她便轻轻站在门头,附耳偷听。
    听了半日,方明白了。
    司桓肃那厮拿自己做了个大局,叫人误会自己和他定了亲,只为将顾家彻底绑在他那艘船上。
    她就说呢,怎么会只把他们姐妹带过来就行了?原来计划全在这上头,怕是一开始目标人选定的是她姐姐,只是出现意外,就变成了自己。
    那心肠端是无情至极,怪道叫那些人人都怕。
    她这不就栽了一跟头,
    顾运想,梧州接下来定不会太平了,不然司桓肃不至于一来就先盯上顾家,恐怕是要彻底搅乱这池水,争势夺权。
    他的行动不是缓而行之,徐徐图之,而是刻不容缓,大张挞伐。
    顾运此刻心里其实非常平静,并没有被司桓肃捆绑污了名这桩,有任何具体的实际感受,所以不愤怒。
    反而是这件事在她心里琢磨盘算了很久,现在终于摊开清晰明了,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稳定之感。
    不用悬着心了。
    倒是他大伯父,现在心里被压得一道道的,只怕一时无法释怀。
    顾运想了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时顾孟庆看过来,口里忙住了话。
    “大伯父,请千万不要那么说。此事或许是天意,顾家到了这地步,必然有一抉择,非是您一人之力能改变。若父亲在此,也是一样没有办法的。”她面作轻松说道。
    然后再看司桓肃,对方也看着她。
    顾运现在心里对其人就一个想法,深不可测,日后还是不招惹为妙。
    边想着,她抬起手来,细细把头上那顶莲花冠子拆开,顾不得散落披肩的头发,将金冠子拿下,检查上头没有自己的碎发。
    才伸手递过去。
    说:“喏,还给你吧,我可不能戴你的,日后我长大了,想戴了,自然会有人给我戴,但不会是今日这般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戴了个什么玩意,还怪无趣的。”
    她用一种嬉笑又明亮的口吻说这话,流光溢彩的眼睛微微上抬,看向司桓肃,而后那般自然随意,将冠子塞到司桓肃手上。
    转身,扶着顾孟庆一起走了。
    那张脸上依旧明媚。
    司桓肃坐上马车,离开了太守府。
    他身旁侍卫终是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大人,那,那顾小姐,这事就如此了?”
    这人是知道司桓肃的计划的。
    司桓肃淡声道:“怎么,只是同她认识了一两日,也替她不平起来了?还是你要代我去人面负荆请罪,赔礼道歉?”
    侍卫惊得大声咳嗽起来,心里委屈得不行,天地良心,他是担心他们大的姻缘啊!殊不知那日见大人带着顾小姐回来,他们几个私下还以为大人终于好事将近了呢。
    现在才知道,真的是多想了。
    别说娶顾小姐了,她要是顾小姐,以后只怕一见大大人,立马都要转身就跑,哪个姑娘经得起这样的算计。
    司桓肃:“少说废话,接下来你们几个盯紧顾孟庆那边,不能让他出现一点意外。”
    “是!大人。”
    司桓肃摸着刀鞘,半垂眼皮说道:“趁此机会,一并将杨家人料理了,这才是叫姚州牧偷鸡不成蚀把米。”
    接下来几日,既已查明杨氏宗族罔害人性命,当事者判以斩首之刑法,参与欺人者流放。
    杨家与冯太守勾结侵占良田百亩之事系属构陷诬告,司桓肃派人将所有人证物证找齐,以及画押口供都放与那三审查官面前,轻描淡写说:“几位可以拿去与姚州牧复核了,调查得这般清楚明白,回去当是要收到嘉奖的。”
    三人面色一个比一个五颜六色,精彩纷呈,最后甩着袖子,悻悻离开。
    顾运跟着她大伯父顾孟庆一道,也坐上了返回梧州的马车。
    顾运说:“大伯父,可要先去江阳一趟,去张先生府上,将大姐姐接回来?”
    顾孟庆叹说:“自然还要去拜会张老先生的,过而不入,就是我们的失礼了。”
    述职有那三位审查官,自己在人已成了司桓肃一条藤上的人,恐怕当要仔细思索后路了。
    第三十八章 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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