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琅带人前来的速度,比容月预料的要快。
    她如往常一般,与北凤珏一同用清晨的露水煮了茶。
    说实话,要是早上泡脚实在怪异,容月就差拿了大木桶来俩人一块泡脚了。
    “酝琅待会儿来了,怎么办?”
    见北凤珏一副老神在在,就差坐着能入定参佛了一般的模样,容月心中难免有所担忧。
    这酝琅,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当初她早知道那货是这么个没良心的玩意儿,就应该画个圈圈诅咒他,还省了现在的这么多麻烦。
    北凤珏睁开眼,看了眼桌子上的茶,柔声道:“好了。”
    “啊?”
    容月正要问什么好了,就听见门外一阵儿激烈的敲门声。
    可怜那府邸的大门,要不是木材够结实,就这么个敲法儿,早都能当柴烧了去。
    “季恒,开门。”
    北凤珏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容月面前,一杯放在自己手边。
    季恒冷着脸,收起一身的杀气,前去开门。
    大门打开的瞬间,一群官兵便挤了进来,簇拥着一个华服男子进来。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贵妇人出门逛街呢。
    容月瘪瘪嘴,一脸嫌弃。
    她当初在圣武的时候,也没这个阵仗啊。
    北凤珏似乎是看出容月的不耐,好笑的捻起一块糕点,喂进她嘴里。
    “颜公子,颜夫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酝琅倒是自觉,一进来,就在容月的对面坐下。
    容月眉头皱了皱,挪了凳子坐到北凤珏身边。
    避之如蛇蝎,嫌弃如垃圾。
    这个人,不要脸。
    北凤珏抬眸,不紧不慢的倒了杯茶,不咸不淡的道:“世子说笑了,前两日不见过面吗?哦,看来您除了眼神不太好,记忆也不太好。”
    他嘲讽的是前几日酝琅当街认容月的事儿。
    这件事至今还在皇城里流传呢。
    什么酝琅世子有特殊癖好,专门喜欢有夫之妇。
    还有人说,这颜夫人天人之姿,酝琅世子一见倾心,失魂落魄。
    这些谣言倒是没传进容月耳中,因为都被北凤珏关在门外了。
    更何况,昨日颜公子亲自陪着夫人前去楚香楼,豪掷千金,为博夫人一笑的传言,不过才一晚上的功夫,今日早上却也已经传遍了,之前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瞬间被碾压。
    人们都说,颜夫人能有颜公子这样又有才华,又英俊,还宠爱她的相公在,别说是酝琅世子了,只怕是天子都不会看进眼里。
    此时,酝琅这一身华服,即便是贵气十足,而北凤珏随便一身素衣,竟是丝毫不差。
    大概这就是上天偏心吧。
    北凤珏端坐在那,即便是院子里都围满了官兵,也未曾动容半分。
    酝琅挑眉,扭头看向容月。
    “夫人……”
    容月白了眼酝琅,还没说话,便听见身侧的北凤珏冷冷的开口道:“世子有何贵干?在下与夫人,还要去喂鱼。”
    喂鱼?
    昨天鱼不是被撑死了吗?
    容月嘴角隐隐抽搐,她好像闻到了一股子陈年老醋的味道。
    酝琅话音一顿,侧头看向北凤珏,“喂鱼?真是好兴致,不过可惜了,今日我来,有公事。”
    满院子的官兵二话不说,又上前一步,将容月和北凤珏团团围住。
    一圈人围的密不透风的,连只蚂蚁怕是都很难跑出去。
    容月冷静的喝着茶,忍住自己暴走的冲动。
    要不是颜夫人是个知书达理的后院夫人,此时此刻,她就该拿了扫帚动手了。
    北凤珏嘴角一弯,“那就请世子快些公事公办,不要耽误我与夫人的雅兴。”
    一如既往的北凤珏,一如既往的不给人情面,还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嚣张。
    酝琅在皇城这么多年,还少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他当即冷笑一声,厉声道:“来人,给我搜。”
    一声令下,那些官兵立马就要四散开来在这府邸大干一场,可他们刚动,北凤珏便悠悠的说道:“世子,颜府,不是什么人想搜就能搜的地方。”
    “我知道颜公子大名。”
    酝琅似笑非笑,“颜公子名声再大,又不是皇亲贵族,笨狮子乃朝廷命官,身负皇命,有什么搜不得的?”
    “世子想搜什么?”
    北凤珏戳了口茶,语气依旧云淡风轻,事不关己。
    连容月在一旁看了都只想鼓掌。
    卧槽,妥妥的戏,精啊。
    酝琅四下扫了眼这院子,一字一句道:“人。”
    抓的,便是之前跟在容月身边的那个人。
    只要找到那个人,就能找到容月。
    想到这,酝琅的视线不禁又落在了容月身上。
    北凤珏手指在桌子上轻轻一敲,语调上扬,反问道:“什么人?”
    “一个能令万物复苏,植物瞬间生长的人。”
    这种话,如果酝琅敢当街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被人当做脑子有病。
    可对于北凤珏和容月而言,再正常不过了。
    现在就算是有头母猪在他们面前爬树,那都是正常的。
    北凤珏似乎有些震惊,皱了皱眉,嘲讽道:“看来,内子说的没错,世子确实得去看看大夫了。”
    他说完,酝琅顿时勃然大怒,他一拍桌子,“颜灼,我给你几分薄面,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酝世子,”
    容月抬眸对上酝琅的视线,“你的薄面很贵重吗?且不说你无辜闯入我府邸,还要无辜搜查我家,敢问你是什么理由?你有搜查令吗?”
    南晋皇城,虽然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但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朝廷命官叫板。
    容月,倒是第一个。
    北凤珏不由得笑出声来,按住容月的手,低声道:“夫人,让他搜便是,酝世子的为人,应当信得过吧?”
    这一个吧字,像是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了酝琅脸上。
    酝琅当即面色铁青,满腔怒气却又无处发泄。
    颜府!很好!
    容月深吸一口气,冷笑两声,“好啊,府中字画,一副千金,若有半分损坏,你们就要全价赔偿。”
    颜灼的字画的价值,无人不知。
    酝琅闻言不由得也皱起眉头,若要搜人,大手大脚那是必然。
    一旦损失……
    他冷哼一声,再次道:“搜!”
    那些官兵立马又跟老鼠似的,飞快的散开,在颜府里开始扫荡。
    不过这一点,北凤珏早就有所安排。
    颜府里的一切,都不带任何痕迹,全都是按照他作为颜灼这个身份而打理的。
    即便是二师兄近日来睡着书房,看起来也是别致清幽。
    更何况,成婚之人,被赶去睡书房,也算是常事了。
    容月喝了口茶,没好气的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放,“不好喝。”
    北凤珏好笑,安抚道:“待会儿陈婶做了枣糕,你喜欢的。”
    “一块枣糕就想打发我?你们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她指桑骂槐,偏生又像是小情侣打情骂俏。
    酝琅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打破这一幕,“颜灼,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人?”
    北凤珏闻言好笑,“颜府百年书香门第,祖居皇城,世子可以去查。”
    他说着,又不动声色的将容月面前的冷茶倒了,随后叫来陈婶,竟是真的给容月准备了枣糕。
    “哦?”
    酝琅将信将疑的看了眼蜜里调油的两人,冷声道:“你记住,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一定会抓住你的。别想跑。”
    容月翻了个白眼,默默的啃着枣糕。
    北凤珏:“世子如果愿意,随时恭候。”
    “世子,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些字画,再无其他的东西或是可疑之人。”
    季恒和二师兄的本事,随便找个地方屏气凝神,就绝对没有人能够发现他们。
    至于青青?
    据二师兄说,正在外面玩疯了呢。
    第一批人出来后,第二批人也跟着出来,“世子,确实什么都没有。”
    “都翻遍了?”
    酝琅脸色乌黑,跟抹布似的,手指捏的咯咯直响。
    “都搜过了。”
    官兵说完,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生怕酝琅动怒。
    容月摊摊手,叹了口气,“哎呀,私闯民宅啊。”
    “世子,不好了,听说太师府上突然长满了青藤,有人看见那个人又往宫里的方向去了。”
    一官兵从门外冲了进来,气喘吁吁的禀报着。
    容月默默的看了眼北凤珏,心道:北凤珏该不会是让青青去皇宫里撒泼,干脆把这事儿闹大吧?
    闻此消息,酝琅不知为何,脸色陡然大变,当即便转身拂袖离开,“我们走。”
    一群官兵立马跟着酝琅飞快的离开,火急火燎的不知道是赶去皇宫还是太师府。
    这边,当季恒将门关上之后,容月皱着眉头担忧道:“他会就这么罢休吗?”
    总感觉酝琅这厮不是善茬啊。
    尤其是在北凤珏这里吃了瘪之后,脸色何存啊?
    北凤珏笑笑,无所谓道:“如果就此作罢,他就不是酝琅了。”
    “我就知道!那个渣渣!”
    容月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似的,双手叉腰,一副当家母老虎状。
    北凤珏忍着笑,淡淡道:“以他的性格,明着不成,必定会暗中行事。”
    “卑鄙小人!”
    容月更怒了,破口骂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救他了。恩将仇报的假男人。”
    假,假男人?
    季恒默默汗颜,为之一振。
    北凤珏清了清嗓子,安抚小猫似的安抚着容月,“怎么后悔了?
    “要是放任他当初那么半死不活的样儿,现在他也没这个精力兴风作浪了。”
    容月心中那个气啊,恨不得就地做个小人扎小人。
    北凤珏忍着笑,心情大好。
    早前救酝琅的时候,他只觉得是容月的原则,可今日这么看来,虽然惹了些麻烦事儿,但是好像不亏。
    “你有你的原则和诚信,我很开心。”
    他轻声解释着,这件事,如果不是容月,或许别人做不到这种地步。
    容月皱眉,回头,冷着脸道:“你,真的不生气?”
    这反应,也太平淡了些吧?
    “嗯……”
    北凤珏正要说不生气,可一看容月的脸,话到嘴边立马改口,“有点,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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