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仰着头,她固执地看着中年女人,对方已经走了过来,把客厅的灯打开了,她们家的灯是那种暖黄色,光线下,李寻能够看到对方脸上的皱纹,每一道都在诉说着什么,李寻心头一酸。
    “我今年下半年就可以去读大学了,到时候你能送我去吗?”
    李寻从来都知道,感情最重要的就是被需要。
    她在释放一个信号,她需要对方,她需要一个妈妈在她的生命里。
    李玉桂看着她,见她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只能回答道:“我会送你去。”
    李玉桂说完就去了地下室。
    李寻看着对方进了地下室,整个人开始焦虑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
    这下子麻烦大了。
    她回了房间,开始搜索——
    “殴打虐待判几年?”
    不对。
    她又加了一点信息——
    “非家庭成员,囚禁虐待殴打判几年?”
    她看着下面的解释,于是又搜索了一下——
    “从犯判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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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寻的主动性非常强,她会推动事情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现有几方博弈中,她不是被人带着走的那一个。她是上桌掰手腕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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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赵老师接手李寻的那个课间,其他人问他不觉得麻烦吗?他对办公室的其他老师说过一句话。
    “我看好这个学生,她身上有股子狠劲。”
    他这样说是因为当时她成绩下滑严重,再加上违反校规,学校已经要开除她了,她自己认了错,并保证,她能在两个月内提高一百名。
    这个年纪的学生难免会犯错,厉害的是她意识到自己走错路,立马回头,不沉浸在情绪中,力挽狂澜,快速地收拾好了烂摊子,成年人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赵老师留下她,当然不只是对其他老师所说的,因为那种狠劲儿,他还很好奇她要怎么面对其他同学异样的目光和排挤,平城中学的学生压力非常大,校园霸凌并不罕见。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作为老师,没有办法深入的进入学生的内部群体,可他在课上,课间操时也能感觉到这姑娘身上没有发生霸凌,她过得依旧如鱼得水。
    他问过班长这件事,让班长多关注一下对方,班长却说道:“老班你放心,我们班都很喜欢她,没有人欺负她。”
    赵老师觉得非常奇怪,如果说对方收拾烂摊子的速度让他惊讶,那后来她能够解决这种微妙的问题,那就让他无法理解了。
    但这也只是一个疑惑而已。
    他本来以为对方是他再一次送走的一个迷途知返的学生,却不想,他在地下室里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赵老师意识到是李寻后,心里就有了希望,他开始发出动静,等待被对方发现。
    从昨天到今天,他发出了的动静,一次都没有被发现,也许已经被发现了,只是对方回避了。
    大概凌晨三点左右,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外面垃圾车倒垃圾的巨大声音。
    “醒醒——醒醒——”
    赵老师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迷迷糊糊醒来,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白色的——鬼?!
    他惊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面前有一个人,对方脸上糊了一张a4纸, a4纸上抠了两个洞,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压低了的奇怪的声音,就是从这张a4纸下面传出来的。
    “醒了吗?”
    赵老师依旧被捆着,嘴里塞着一块破抹布,眼睛没有再被粘着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刚被捆在这儿的时候了,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没喝水了,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不出来对方想要的信息,他会一点点饿死在这里。
    他摆了摆头,示意对方把他嘴上的东西拿出来,他想跟对方聊聊。
    那人用的是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明,光线很一般。
    犹豫了一会儿,伸出手的时候又收了回去,赵老师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以为对方不愿意让他说话,结果就看到对方从口袋里拿了一张纸出来,然后用纸包着他嘴里的抹布,这才拿了出来。
    还是个高中生。
    “李寻。”他开口就点破对方的身份。
    “李寻是谁?”
    “我知道是你,我也认出你妈妈了。”赵老师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逼对方放过自己,而是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也很慌,也很害怕。”
    “我没有慌。”
    李寻这才取掉脸上的a4纸,说道:“你说认出她了?你是发现她是当年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家属了吗?”
    赵老师:“什么连环杀人案?你妈为什么要把我绑在这里?还让我说什么地址?”
    李寻看着他,道:“……你在学校收过一张娱乐小报纸,你会不知道这件事情?”
    他似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因为这个事情,是因为那张画像和我很像?所以觉得我是凶手?你妈妈是受害者家属?所以才会绑架我。我这两天想破头都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
    “真的吗?我不信。”李寻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破绽。
    他道:“李寻同学,你好好想想,那张画像和我现在一模一样,杀人案是在十几年前发生的,我那个时候能和现在一模一样吗?”
    赵老师看着自己学生的表情,尝试从她表情上得到更多的信息。
    果然,这个高中生已经不敢跟他对视了,他觉得对方已经信了,哪怕对方嘴上还在说:“她是做梦梦到的,说不定是梦到了你现在的样子。”
    赵老师:“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这个面临着巨大问题的高中生先是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老师,然后再看到自己老师被绑成这个样子,嘴角还有血,眼睛也是红血丝,突然又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说道:“赵老师,你有没有可能真的就是连环杀人犯?”
    “我跟你儿子聊过,他说他小时候经常哭,是高需求宝宝,折磨的所有人都想杀了他。”
    赵老师似乎不理解她的意思:“因为我儿子是高需求宝宝,所以我就得出去杀人吗?你自己听听,你觉得这能说得通吗?”
    李寻作为一个优等生,立马就用一个实际的例子,将自己的意思解释得清清楚楚。
    “你看啊,社会上有一些男人,在外面文质彬彬,待人和善,非常友好,在社会上实际上积累了一肚子火气,他们一回到家里就会打孩子,打老婆,发泄自己的怒气。”
    赵老师:“你去找我前妻,问问她我有没有打过她。”
    “老师你要学会举一反三。人都是有负面情绪的,这种家暴男是通过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在家人身上来完成情绪内部的平衡,因为他们把自己的善留给了社会上的其他人,所以这样的人被爆出来在家暴,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觉得不可能,我给这种情况取了一个名字叫情绪守恒,进入他们身体内部的恶意,一定会通过某种方式发泄出来。”
    “你这样说是想说明什么?我也有这种情绪守恒?”
    “你说会不会有这种情况,有一种人他们的恶是极端的,他们出生在非常糟糕的环境里面,没有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家里还有一个高需求宝宝,他不知道怎么去排泄自己在家庭里的那一部分压力,于是他就把这种恶发泄到了社会上不相干的人身上,因为在外面把恶发泄出去了,在家里反而能够保持耐心。”
    这位高中生撑着下巴,看着自己的老师,因为手机的手电筒对准的是老师,李寻整个人都在黑暗里,赵老师反而没有办法观察自己这位学生的表情,他只听到对方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种情况非常熟悉?”
    “这只是你的猜测。我真的不是凶手,就是有人会像我这样有耐心,你所谓的定理只是你的猜测。”
    在赵老师看来,李寻依旧在强装镇定,这是高中生发现自己母亲绑架了自己班主任后的第一反应。
    对方希望他真的是连环杀人犯,这样一来,那这个事情好像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她妈妈就是正义之举,可能法律那边还是过不去,但肯定和绑架虐待了一个普通人好太多了。
    赵老师看着对方,尽管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他依旧表现出了自己的真诚,说道:“我真的不是杀人犯。”
    李寻看了看他,说道:“我倒觉得你没必要一直解释这个问题。”
    “你们都觉得我是杀人犯了,我还能不解释?”
    “你解释了,我妈不信,你们不就一直僵住了吗?她真的有可能把你关到死,直到你说出她孩子在哪儿。”李寻说道:“不如这样,你把孩子的位置告诉她。”
    “我真的不知道。”
    “你妈妈应该是有精神疾病,你不用担心我出去后告她。”
    他是如此的善良体贴,对着自己的学生道:“我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虽说有些疼,但并非伤筋动骨,只要你把我放了,我回去以后就只是说我喝了酒喝醉了,掉进了阴沟里。”
    李寻:“……你自己相信这话吗?”
    赵老师沉默了片刻。
    李寻道:“我们陷入了两难的困境里,必须要有一个人退一步。”
    赵老师已经意识到了,对方不存在道德感之类的东西,她明白自己要什么,所以怎么说都没用。
    他只能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李寻说道:“我说到做到,我现在的困境是如果我放了你,我妈就要去坐牢。你的困境是你不承认你是凶手,我妈能把你关到死,你承认你是凶手,你就得面临死刑,你唯一的希望在我身上。”
    “那你想怎样?”
    李寻说道:“我只要保住我妈就行,所以,我可以放了你,你需要给我一个把柄,你告诉我,当年的孩子埋在哪儿?这样一来,你要是抓住我不放,我就举报你是凶手,如果我揭发了你,我妈也得坐牢,10年以上。”
    她很认真,继续说服对方,“这是你唯一的活路了,只要我有你的把柄,我就能够相信你不会去报警,自然可以放了你,怎么样?”
    “主意是个好主意。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凶手,你们弄错人了。”
    李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这个温和的老师,说道:“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我现在只接受这个处理方式,所以你如果不想死的话,你最好就是凶手。”
    她说着,用纸包了那块破抹布,又要堵住对方的嘴。
    赵老师见马上就要失去谈判的机会了,一边摇头摆脱抹布,一边说道:“你妈妈的这个精神状态不好,她现在还控制得住一直要我跟她说孩子在哪,等后面她发现我真的说不出来,可能真的会杀了我。”
    李寻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赵老师:“杀人容易,处理尸体就难了。”
    李寻猛地抬头:“老师你怎么知道这个,你以前是不是干过?你是不是也曾经因为处理尸体而苦恼过?”
    “是个人都知道。”
    李寻哦了一声,看着这个哪怕这个时候依旧这么温和的男人,她只能道:“那我也没办法了,老师,你应该能理解我的选择吧,我有个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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