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皇后掰着手指盘算日期,“五六七八日了,阿阳如今脸色一定很好看,他错估了士族对他的畏惧,真以为他几火炮打出去,萧家等几个家族立刻软了骨头?
    是该给臭屁小子一个教训,别以为他在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去南边就能随他心意。
    想做士族的‘主子’光凭狠是不够的,他自从征战后,一路走得太顺了,受些挫折才能真正做到权掌天下。”
    “主子,靖王若是掌天下,那您……”女官很是不解,“您不是一直都想着那个位置吗?”
    “本宫不需要权臣辅佐吗?以前本宫以为云默适合,他足够聪明理智,又有治理天下的心思,如今看了一圈,穆阳才是最适合的一人,他已经不似过去无欲无求,无牵无挂。”
    杨皇后眨眼泛去眼中的复杂,赵王留了一个后手,她当然也要留一手。
    毕竟,穆北玄并不好对付,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万一她和穆北玄同归于尽,未完成的心愿只能靠穆阳。
    他身上毕竟流淌着杨家的血,是她用杨家家规教出来的儿子!
    杨皇后在对待穆阳上极反复无常,别说她的属下弄不明白,连她自己也弄不懂该怎会对待穆阳。
    她不是不曾下狠心过,但是穆阳总会在不经意之间撩拨她本已不存在的慈母心。
    当她偏爱穆阳时,穆阳又会让她极度失望。
    “别人家的儿子都这么不听话吗?”杨皇后叹了一口气,嘀咕了一句:“怎么就我生出这么个怪胎出来,不过,本宫希望他历练之后掌握住江南,征战上同兵法上,已经没人有资格教他,没人能送他一场败仗,让他挫败失算。
    在政务上,他该懂得取舍,不能一味压迫已武力服人,他已经不单单是领兵破城的少年将军,而是靖王!”
    ******
    “别生气了,就是多等两日嘛,阿阳,阿阳,我都不着急出船舱,你也不要着急了嘛。”
    云薇将一盘子香酥鱼肉条捧到穆阳面前,软软糯糯说道:“我亲自做给你做的,你再不吃的话,都被卷毛抢走了,我好不容易从卷毛口中夺下来的。”
    卷毛再一次背起了黑锅,横竖试验品给他吃,卖相好的,好吃香酥的留给穆阳,云薇心太偏。
    穆阳如同黑锅底一般的脸庞稍稍见了几分阳光,捻起鱼肉条放到口中。
    香酥香甜,鱼肉细腻,满口余香,吃不到任何的鱼腥味儿,穆阳吃了不少。
    一会儿半盘子鱼肉条没了。
    云薇揉开穆阳眉间的皱纹,轻声说道:“我知阿阳有气,不过我觉得这事很好的,你这一路走来,看似波折重重,但还是太顺了,尤其是近些年,失去武道根基后,你从未有失算过。
    你才多大啊,二十岁刚出头而已,你的对手可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又是掌握江南的士族领袖。
    你轻易赢了他们,做了他们的主子,以后的人生会很没趣儿,也显得他们太无用了。
    他们迟早会服软,当年就曾经服软过一次,当初阿阳是领重兵的破国将军,城里有皇上同追随皇上的武勋,国破之危死死压在他们头上,他们不得不臣服。”
    穆阳眸子闪了闪,接口:“如今他们头上没有悬空的铡刀,他们还能忍得住……对,对,光是听说,不曾亲眼看到,他们只觉厉害,却没把本王当做不可敌之人。”
    “来人,来人。”
    穆阳一扫过去几日的阴霾,站起身后,亲了亲云薇的嘴角,“多谢爱妻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预期在大船上无休止的等下去,不如再给城中几家家主一个‘眼见为实’。
    让他们彻底软了骨头,跪在他面前。
    比起让他们臣服,穆阳更希望他们畏惧,不敢反抗。
    毕竟,穆阳从没想过收服他们,更没想过借助南边财富同士族势力去争夺皇位。
    穆阳一边喊人,一边走出船舱。
    云薇费解望向卷毛,“我说了什么好建议吗?他突然就想通了?”
    卷毛给了云薇一个背影,别问,问就是生气伤心呢。
    船舱外传来穆阳的声音,“火炮调准金水城,所有火炮装上弹药,传本王命令,火炮齐射金水城。”
    “遵命,王爷。”
    甲板上的侍卫跑来跑去搬运弹药。
    停了多日的大船再次抽回了跳板,大船重新启动,远离岸边,向远处行进了一些,并调整好大船的角度。
    金水城彻底在火炮的射程之下。
    云薇额头冒冷汗,声音颤抖,“阿阳这是……他是来真的?他不在乎城中的百姓?”
    卷毛也被吓得不轻,抖了抖身上的卷毛,趴在船舱窗户向外看。
    不是恐吓金水城。
    穆阳是来真的。
    卷毛汪了一声,这不是你提醒他的吗?
    云薇觉得自己好冤枉,“我没想过,他……他身体里还有疯狂的基因。”
    “汪。”
    “阻止?我不能阻止。”云薇摇头,轻声说道:“不过我想今日之后,没人再觉得能用百姓来威胁他了,他连京城都敢轰。”
    大船这边的动静很快传递到各处,大船上的侍卫拿着喇叭喊话:
    “王爷知晓城中有南朝余孽作祟,府城官员不作为,王爷只能凭着一己之力擒拿南朝余孽,诛杀圣主。
    百姓们请放心,王爷的炮火只针对内城,百姓可尽快出城,王爷不忍心牵连无辜百姓,城中房屋有所损毁,等捉到余孽,王爷会给予赔偿。”
    金水城百姓拖家带口往城外冲,也有百姓跑去齐家等世族府门口,恳请高高在上的他们出面平息靖王怒火。
    当然,更多的百姓想到当初靖王的‘仁慈。’,他们跑到了河岸边,在堤坝上跪倒,额头碰触地面,高喊:“恭迎靖王殿下。”
    聪明人都明白靖王生气了,想让靖王不开炮,保留住性命同财产只有一个法子,让靖王消气。
    靖王不是残忍弑杀的人,南朝都城被破后,靖王带兵入城,不曾无辜诛杀臣服的百姓。
    这些天,靖王的大船一直停靠在岸边,已经有消息散播开,靖王不满府城官员,不满世家家主的态度……这些事同普通百姓无关。
    本来百姓看个热闹,毕竟士族同靖王对抗不常见,然而今日靖王的火炮冲着金水城,百姓们急了,也慌了。
    他们记得南朝,但他们更想活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信靖王敢炮轰金水!他不怕皇上责怪,江南乱成一团?江南乱送去北边的粮食银子可都没了,西凉指望着江南的粮食。”
    “他敢做,当然不怕皇上震怒。”萧悠脸色不好看,“前几日商量到最后,你们商量出先冷着靖王几日,不去大船拜见,当时我就说过,靖王脾气不好,咱们先低头再图以后。
    你们不肯听,觉得靖王狐假虎威,他今日敢对着城中,明日就能调兵过来。
    连皇上同杨皇后都不敢拿捏靖王,你们……咱们竟想在靖王面前站着?!”
    第四百七十章
    “你们傻不傻?!蠢不蠢?!”
    萧悠狠狠对着自己脸颊煽了两个巴掌,啪啪啪抽得很响。
    犹如抽在各家家主脸上一般。
    “我也是个蠢货,被你们说动了,我早就该知道靖王殿下……他连自己性命都不在意,会在意南边的百姓性命?”
    当时萧悠觉得冷一冷靖王不妥,他在萧首辅身边长大,几乎同穆阳一起长起来的。
    当然,他只能看着穆阳一步一个脚印,哪怕跌倒被凌辱践踏,穆阳也会往上走,直到走到所有人仰望的地位上。
    曾经欺辱轻视过穆阳的人,如今不是死了,就是谦卑跪在他脚下。
    萧悠是少数几个没有在微末时得罪靖王的同龄人,也是少数没有在穆阳失去武力后落井下石说穆阳成了废物的人。
    他更是亲眼看到靖王势不可挡,成为不依靠皇上同杨家依旧能在疆场上所向披靡的无敌将军。
    靖王是他们这代人传奇,哪怕是他大伯父萧首辅都说靖王同他之间的差距巨大。
    然而,他作为靖王同龄人,看过靖王的辉煌,看得出靖王骨子里的疯狂——不在意苍生的性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旁人都有以苍生为己任的心思,可是靖王却没有半分这份觉悟,抵抗蛮夷,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并非在意百姓死活。
    这话,萧悠没有同任何人说过。
    直到他看到靖王成亲后,萧悠觉得靖王真正尊重生命了,不想死了,想给靖王妃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因此,萧悠判断靖王不会因世族家主们晚跪几日便发怒。
    “自作聪明,你凭什么以为自己了解靖王?他是你一个凡夫俗子能揣测的人?”
    萧悠自嘲笑了笑,一脸的懊悔,“我不知你们还在等什么,我要去靖王殿下面前请罪了。”
    说完,萧悠大步流星向外走。
    靖王不怕金水城血流成河,不,是靖王不怕炮轰金水城。
    他怕……他无法预料一旦靖王下令放炮,金水城的损失有多大。
    靖王提前通知可能死不了多少人,可金水城被炮火覆盖,传承百年的建筑付之一炬,许多人无家可归。
    他——他就是罪人。
    本来他就要在靖王面前低头臣服的。
    “萧贤侄等一等,你的意思是靖王……靖王殿下真会拿火炮攻城?并非吓唬我等?”
    “齐伯父可以继续等,等着看看炮弹会不会落在齐家主宅上。
    按照靖王的习性,他敢于火炮对准金水城,火炮的精准度不敢说精确到屋子,可以说靖王指拿打拿。
    齐家祖宅,嗯,诸位的主宅占地很广,容易击中,顺便让诸位知道火炮的厉害同——在靖王面前要脸面,是多么的可笑。
    “我萧家祖宅供奉历代先祖,为萧家子孙的我绝不敢让祖宗受惊,眼看着祠堂被毁。”
    “可是,可是,我们让了一步,跪迎靖王入了城,以后靖王的命令不敢不听,我们一番打算岂不是白费了?
    我们面子可以揭下来被靖王踩在脚下,但是祖宗的基业不能就这么交出去。”
    赵家家主也被靖王吓得不清,
    不过,他觉得自己还得挣扎几下,联合其余各家再僵持下去。
    也好给他从容跪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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