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消息的沈霆连日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他拍了拍沈嘉聿的肩膀,看起来很欣慰。
    但他的心情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沈霆因为融资案的事对着沈嘉聿发那么大的脾气,除了于公外,其实还有很多于私的情绪。
    他最近可以算得上诸事不顺,除了因为资金问题气急攻心住院,还有个多年的心病开始发作。
    沈霆出身草根,当初并没有考上大学,但还是考上了那时候还算值钱的大专,后来又为了些政策福利跑去当了兵。
    当兵的时候他认识了一个朋友,名叫齐承坤。两人一见如故,都有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对自己的无限自信。
    两人服完兵役后,怀抱着致富梦共同创业了一段时间,并小有成果。但后来由于对商机的看法不同,平分创业的盈利后,和平地分道扬镳了。
    多年后再联系,两人都算是事业小成,也各自家庭美满。
    但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他们有了点小钱,就希望能赚上大钱。于是两人在几次酒局上,合计着合计着,就开始准备再次合作了。
    这次的境况完全不同,两人都不再是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底气足了些,杂七杂八的想法也就多了些。
    他们打着创业的名头,更多时候是在外鬼混,混着混着就出了问题。
    但彼时他们是没有自知之明的,只觉得这样的日子过起来真舒坦,道德底线也一降再降。
    就这么过了好几年,终于在政策收紧的那年,他们因嫖娼被抓了。
    但沈霆比齐承坤幸运一些,因为齐承坤被抓了个正着,他则是在跑到半路时被发现了。
    沈霆在看守所里见到了异地而来的妻子高燕,那个高高在上的精致女人格外憔悴,却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为他善后好了一切。
    沈霆是恐惧的,对于未知的未来他不敢赌,所以在前途和酒肉情谊之间选择了前者。
    他按照高燕的指示,成为了污点证人,将自己的罪过也推给了齐承坤,他知道高燕会安排好其他的证据链。
    没人能为齐承坤辩解,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而越描越黑。齐承坤本也不无辜,所以他意料之中地加刑入狱,而沈霆则连污点都没留下。
    沈霆当下是庆幸的,可后来的日夜里也曾涌现过不安。
    他知道齐承坤迟早要出狱,而凭借他对齐承坤的了解,这样一个自命不凡、虚伪得与他不相上下的伪君子,不可能真正放下过去。
    但沈霆仍旧心怀侥幸,就这么过了一年又一年。
    可最近,他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齐承坤不知道从哪得来的他的号码,竟然在他出院没多久时联系上了他,并且冠冕堂皇地邀请他叙旧。
    齐承坤言辞中没有透露出任何怨气,可沈霆却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的见面是在一间高档的西餐厅,齐承坤西装革履,除了比从前发福外,外形上变化并不大。
    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有些唯唯诺诺,贼眉鼠眼。
    这反而让沈霆渐渐放下了防备。就这样一个人,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
    心中早已跟对方划清界限的沈霆没有掩饰自己的嫌弃,全程对齐承坤爱答不理。
    齐承坤仿佛没有发现,继续问着沈霆的近况。沈霆自然藏了些心眼,说自己过得很一般。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及当初的背叛。
    一顿饭食不知味,沈霆迫不及待地想走,终于在高燕打电话来的时候有了理由。
    齐承坤也没有阻止,只是等沈霆站起了身,他才笑着说道:沈霆,春霆经营得一直不错吧?
    春霆这家四星级连锁酒店的名头在千湖市不算小,齐承坤既然提到,就代表他知道春霆与沈霆的关系。
    沈霆顿了顿,却没有被戳穿的窘迫,反而是挺直了脊背,瞥了齐承坤一眼。
    齐承坤无视了他眼中的冷漠,同样站起身,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快跳转了另一个话题:你儿子也不小了吧?虽然没怎么见过,但我猜他眼光一定不错。
    沈霆听得云里雾里,但齐承坤却再不多说了,招手唤来服务员结账。
    他结完帐漫不经心道:这次我请你,毕竟你以后花在儿子身上的钱不会少。
    回去的路上,沈霆心中的疑问越来越重。齐承坤为什么提到他儿子?
    沈嘉聿是沈家的独苗,是他的心血,他不会允许沈嘉聿出任何差错。
    回到家后,沈霆将所有事情都讲给了高燕,高燕沉吟许久,来自于女人与母亲的敏锐直觉让她联想到了一些事。
    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嘉聿最近谈了个女朋友,我以为他也就三天热度就没太在意。
    沈霆越想越不对:难道
    高燕打断,略感烦躁:我去叫人查一查。
    ***
    等了这么久,齐筝终于等到了沈家人来找她。
    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自带一股高傲,倒是符合齐筝对沈母的想象。
    她有条不紊地将记录着拍卖会纸质与电子资料的笔记与平板收起,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自习区。
    或许是视力太好的缘故,在她无意瞥过斜对面的挑空层时,她看见了正并肩而坐的纪怀序与柯晚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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