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棠一通嘴炮轰得在场掌柜满脸胀红,脸皮抽搐。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的,尤其是自以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平日里习惯了阴阳怪气或者直接训斥而闻者喏喏,心里承受能力和大声发言能力都已经退化了,而他们甚至还会取一个很好听的名义, 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也不管人家孔子听了会不会直皱眉头。
    “你们在这里质疑姐姐不会经商, 又胡乱说一通企图逼她将家业交到他人手上,联想到你们刚才说的话, 我很难不怀疑, 是不是族里长辈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或许许诺你们说只要将赵家家业搞到手就给你们多少好处?”
    “你胡说!”几个掌柜猛地一拍桌子, 有的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你不要血口喷人!”
    “小小年纪, 尽会挑拨离间!”
    “夫人你这个妹妹是不是存心跟我们过不去,要是夫人看我们不喜直接说就是, 不用拐弯抹角……”
    房间里又叽叽喳喳了起来。
    沈兰棠面无表情,仿佛被骂的那个不是自己。
    她左右看了眼,冷冷一笑,顺手从就近的掌柜桌上拿起一个杯子,再一次重重砸在地上。
    乒的一声,杯子四分五裂!
    “别吵了,就你们人多势众嗓门大是吧?!吵吵吵,要不要让街坊邻居都听听你们在说什么,管家,去开门!”她大手一挥。
    管家:“哎,好嘞!”
    说完管家就小跑出了院子。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怎么不说了?”沈兰棠目光冷冷扫过众人:
    “说啊,让大伙儿都听到啊,你们这些叔叔伯伯是怎么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怎么忘恩负义逼迫人家卖掉家业的,哦不是卖,还是送呢。”
    “……”
    一个刚才没开过口的掌柜讪讪道:“这位姑娘,我们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为了老爷留下来的家业着想,都是自家人,何必伤了和气。”
    自家人?
    沈兰棠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我姐姐方才就是想好好说话,偏生你们不让。”
    “呃……”
    这一句话比方才她大吼大叫几句话都有用,刺得他们脸皮发红,当然了,是稍微还要些脸面的人。
    看着沈兰棠轻轻松松就压制住了一屋子比她年长许多的老者,赵夫人一时间目瞪口呆,她身边苏妈妈忽然拉了拉她衣服,赵夫人如梦初醒,站起来道:
    “各位叔伯都是我们赵家老人了,如今先夫去世,诸事落到我一介妇人头上,大家有怨气很正常,可如我妹妹所言,于情,我先夫对各位有知遇之恩,于理,我和先夫都是各位东家,你们当敬我助我,与我一同度过难关才是。”
    “我看今日这话也是说不好了,各位不如先回去,等来日再商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掌柜也不好再留下,众人陆续走出屋子,方才最年长的掌柜临走前还回头朝沈兰棠看了一眼,那眼神就仿佛德高望重的长辈遇到傲慢无知小辈的不满失望谴责。
    沈兰棠只冷冷地回瞪着他,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直到所有人离开,院子里只剩下赵家本家人,沈兰棠才猛地卸下力,对着芳云道:
    “芳云,快,给我倒杯水。”
    “啊,好好!”
    芳云赶忙给她倒水,沈兰棠一饮而尽,才感觉像张弓一般拉满了的喉咙舒缓了一点过来。
    也是她这些年日子过得顺心,许久没跟人拍桌子对吼过了,要是还小的时候,她简直可以跟着诸葛亮去舌战1/10儒好么?
    “沈夫人。”芳云震感道:
    “你方才真是太厉害了!”
    沈兰棠给了她一个骄傲的眼神当做回复。
    赵夫人也走了下来,握着沈兰棠的手臂道:“方才真是谢谢妹妹,如若不是妹妹仗义出口,我不知道……”
    “姐姐。”沈兰棠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真挚道:
    “姐姐太过良善,不欲与人难堪,只可惜那些人早已忘了姐姐和老爷对他们的恩情,和这些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唯有从气势上压过他们,让他们知道是他们在姐姐底下讨生活,而不是姐姐有求于他们。”
    赵夫人艰难一笑:“我知道。”
    沈兰棠:你知道就好了!
    她是看出赵夫人的性格了,人是善良的,就是太善良了,也不会吵架,经商不一定不可以善良,但一定要有善良的底线。要不你看,大多数商人都是在别处做慈善,绝不会在商场上宽容,因为你一旦宽容就会被别人吞掉。
    但是这些话,沈兰棠也很难说,毕竟交浅言深,她还怕自己说多了,别人还觉得她“心机深沉”呢。
    “姐姐,如今家里只有你和两个孩子,宁可强横,不可为人欺凌啊。”
    赵夫人又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希望你是真知道吧。
    沈兰棠转换了下心情,露出笑脸道:“那姐姐我先回去了,还不知道郎君吃过早饭了没。”
    “啊,好的,芳云,送沈夫人回去。”
    “沈夫人,这边请。”
    看赵夫人还要整理心情,沈兰棠先行告辞。
    回去的路上,芳云不复出来时对她的客气疏离,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话:
    “夫人刚刚好厉害!你一通话下去,说的那些人哑口无言!我觉得我们夫人就该有你这样的气势。”
    “夫人人是好,但有时候就是太好了,才会被人欺负。幸而家里没有小妾,否则夫人还不知道要受什么气呢……”
    沈兰棠一句听着她童言无忌般的话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也太天真无邪了吧,看得出你家夫人是真好人了。
    沈兰棠走进院子时两个下人正在收拾餐桌,沈兰棠望着屋子的男人,走进道:“吃过了?”
    谢瑾点点头。
    正好,她也忘记给他带饼了。
    “那夫人你忙吧,我先出去了。”
    “好,谢谢芳云姑娘。”
    “哎。”
    谢瑾看她出去走了一圈就和人热络起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兰棠微微一笑:“一些事情。”
    “公子,夫人。”有下人进屋行礼:“夫人给公子请了大夫,现也到了,要请进来么?”
    “当然,快请。”
    ……
    ……
    房间里,赵夫人正和苏妈妈说着话。
    “这些掌柜的还有老爷之前的合作伙伴一个个翻脸不认人,都想逼夫人把家业交出去,也不知道赵家那些人给了他们什么好处,一个个没心没肺,脸都不要了!”
    苏妈妈狠狠呸了一口。
    赵夫人忧心忡忡:“怪我此前太过安逸,丝毫不管店里经营才会被他们轻视,但这些店铺都是老爷多年心血,我再苦再难也要坚持下去,才好在百年后在下面与老爷团聚。”
    “夫人明日可是要去布庄?”
    “是啊。”赵夫人叹了口气,道:“我就怕现在说得好听,等到了布庄就任人说什么是什么了。”
    苏妈妈目露迟疑。
    “夫人,其实我觉得……”
    “嗯?妈妈觉得什么?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说的?”
    苏妈妈是赵夫人奶娘,后又陪嫁过来,与她情同母女,她咬了咬牙,道:
    “我看今日沈夫人壮怀激烈,能言善辩,倒是能撑场子的,若是她能陪着夫人一起去,夫人胆气也大些。”
    赵夫人道:“我如何不是这么想的,可沈夫人是客人,今日让她为我壮胆已是失礼,怎好意思再请她帮忙。”
    这话苏妈妈不同意了:“夫人不也是帮了他们这么大一个忙,没有夫人,她夫君说不定还在牢里关着呢,那么弱不禁风一个人,怎熬得住。夫人尽管去问问看,大不了就是不成。”
    赵夫人被她劝说了好几下,又害怕明日在掌柜面前露怯,最终还是被她说服了。
    另一头,大夫给谢瑾看完病之后,写了一个药方用以煎着喝,还有几管治疗外伤的药,所需费用都是赵府出的,这真是债多不压身了。
    大夫前脚刚走,赵夫人和苏妈妈走进了院子。
    “夫人。”沈兰棠忙放下东西迎上前。
    “大夫怎么说?”
    “托夫人的福,郎君身上的伤都不打紧了,按时吃药慢慢就能养好了。”
    “这便好。”
    屋子里谢瑾也站了起来,赵夫人上前和他寒暄了几句,忽然将沈兰棠拉到一旁。
    “妹妹,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妹妹能够考虑。”
    沈兰棠道:“姐姐尽管说,若是我能帮到,一定尽心竭力。”
    “是这样的,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明日我还要去布庄看账本问询经营情况,只是我素来不通行商,性子也是唯唯诺诺,就怕到时候跟早上一样,被人问得无言以对,我想妹妹明日陪我一起去店里,可好?”
    谢瑾不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动。
    沈兰棠抿着唇沉思。
    赵夫人向她求助出乎她的意料,但又在预料之中。不管作为一个被帮助的人还是女性,她都愿意帮助她。只是看了这两天的情况,她预感明天也是一个硬仗,她的帮助“手段”可能会粗暴一点,激烈一点,让人难以接受一点,不知道赵夫人能不能接受。
    还有一个就是——
    沈兰棠认真道:
    “姐姐于我有恩,你请我帮忙,我肯定是答应的,但是话先说在前头,如果按我的方法做或许会显得过于激动,如果姐姐觉得过分突然叫停,我没有把握不会起反向效果,所以最后不要叫停,如果叫停,之后坏了事,我也不定有办法弥补。”
    赵夫人脸上一喜,飞快地说:“我明白了,你尽管放手去做,我绝不拦你!”
    “那好,那我明天跟姐姐去。”
    “好,好。”
    赵夫人今天被她救下后,心里有些潜意识依赖她,闻言大喜,心中也就不那么怕了。
    “那妹妹先忙,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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