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
    郑宛如狂喜表情瞬间僵硬:“母亲莫要骗我,是宛如做错事了么,宛如以后会……”
    “你的亲身母亲调换了我和她的孩子,将她的孩子换给了我,又将我的孩子当成她的孩子养大。”
    郑清宇猛地看向她!
    郑宛如眼泪顺着两颊流下,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凄楚地看向郑夫人,目光里满是哀求:“母亲,你不是说最爱我么,你不要我了么?”
    郑夫人的嗓音在颤抖:“我是说过我爱你,可那是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郑宛如尖叫一声:“不是孩子就不爱了么?”
    “那是当然,你母亲害我母子分别十六载,相见不能相认,看着他受委屈却不能开口,你说我还怎么爱你,我恨你,我恨你知道么?!”
    郑宛如从出生就从未被郑夫人言语责骂过,更别说恨她,一时也呆住了,只有眼泪不断往下流。
    郑夫人硬下心肠道:“你父亲已经做下决定,此后将会把你母亲送到寺庙,你就去乡下老宅。”
    “乡下老宅?”
    郑宛如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郑渊卿:“我已经十六岁了,如果去了乡下,我嫁人怎么办?如果嫁给乡下汉,我一生都毁了!”
    “事到如今你还只想着自己!”
    虽然知道她从小自私,但看到她这副模样郑夫人依旧感到寒心。
    “你已不是我女儿,你的婚嫁与我无关。”
    说罢,她转向郑清宇,眼神飘动着温柔:“我们走吧。”
    郑清宇愣了愣,过了会才点头。
    郑宛如虚弱地瘫倒在地,口中喃喃说着不可能,假的,一双黑色靴子停在她面前,她说着靴子往上看,看清来人后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姐夫,姐夫你救救我,我不能去乡下不能去啊,你就让我随便嫁个人好了,之前有人来家里求亲过,我知道!”
    谢瑾低垂着目光,一泓宛若清潭的瞳孔凝着一束寒光。
    郑宛如声音渐弱:“姐夫,你怎么了姐夫,你不是说过会照顾我的么?姐姐坟前,你不是说会照顾郑家照顾我的么?”
    谢瑾终于开口:“我说会照顾你是因为你是宛容的妹妹。”
    “我还是啊我现在还是啊,就算不是同父同母也是姐姐的亲妹妹啊!”
    “不,你不是。”谢瑾断然道:
    “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是宛容的异母妹妹,哪怕血缘关系不那么亲厚,我也会照顾你。可现在,你只是占据了她血缘同胞位置的外人,一个小偷。我对你的丝毫心软,都会成为劈向被你亲身母亲蒙骗伤害多年伤痕上的又一把刀,宛容越是在乎自己的家人,我就越是不能容忍你。”
    “可是,可是我……”
    谢瑾没再继续听她说话,只看向郑渊卿:“郑大人,父亲找你。”
    “好。”
    郑渊卿最后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犹在挣扎的郑宛如,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对下人道:“看好小姐,别让她乱跑。”
    “是。”
    郑宛如被下人半拖半抱地拉到亭子里,她泪眼朦胧的眼睛死死地望着父亲最后的身影,只看到了一个决绝离去的背影。
    ——
    谢恒找郑渊卿是为了“警告”他,防止他有别的不该有的念头,这暂且不提。
    郑清宇恍恍惚惚地跟着郑夫人走着,最终走进了一个房间。
    屋里是两个老人,郑清宇在年幼时见过一两回,这对老夫妇眼中含着泪,颤动的目光满是怜爱地看着自己。
    而郑夫人终于捂着嘴,眼泪肆意流下,一边哭一边说出那几个字说:“孩子,我,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一切的猜测,在这一刻都有了证实。
    ……
    ……
    今日月光格外清寒,连同着虫子都好似知道今日不宜,乖乖巧巧地还了天地一片安宁。
    沈兰棠拿出小板凳坐在葡萄架下看月亮,几声脚步声接近,不多时,一个影子矮了下来。
    沈兰棠慢悠悠地捧着一杯牛乳茶,轻抿了一口。
    “外面都处置好了么?”
    “嗯,已经安排人将丽夫人和郑宛如送走了,郑夫人也平静下来了,一家子正在房里说话。”
    “是么。”
    沈兰棠跟随着夜空上的星星眨了眨眼:“那太好了。”
    看着比往日还要安静的沈兰棠,也或许是受到白日的影响,谢瑾心中也生出几分惆怅孤寂,学沈兰棠一起仰望宇宙。
    “有件事我想说想了有一阵子了。”
    谢瑾:“什么?”
    沈兰棠看着他,舔了舔嘴唇:“就是,因为今日事情太忙,我还没有吃晚饭。”
    “我好饿。”
    “……”
    第49章 非常突然
    所有的事情都会迎来结局, 但伤痕是不能轻易愈合的。
    虽说郑夫人和郑清宇母子相认,但十六年的隔阂是切实存在的,何况还有这十六年里因为不是亲子而产生的大大小小的嫌隙,
    和父母商量过后, 郑夫人决定先不回梁州, 而是暂且留在兆京, 一方面是梁州承载了他们太多回忆,还有梁州那些见证过他们过往的仆人, 触景伤情, 不如就留在兆京,慢慢治愈。
    另一方面也是这件事虽说跟郑渊卿关系不大, 可总归丽夫人是他带回来的,也是他偏宠才让她产生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郑夫人很难对自己说不恨他, 包括郑清宇,也很难再同他亲近。
    带着几分惩罚他的心思,郑夫人不想同他回去。
    郑渊卿来京一趟, 失去了自己最宠爱的女人和女儿,如今老婆儿子也不想跟他回去, 他自然不肯,但老丈人手持钢枪守在门口, 但凡他靠近就怒目圆睁, 从前杀神模样再现。
    谢恒看似好言实则态度强硬地“劝说”他, 郑渊卿脸面上吃了亏, 又无可奈何, 只能自己带着一车人马,灰溜溜地回了梁州。
    郑府那里, 将丽夫人那一派系的人全部打包送走后,府里顿时清净了许多,连带着丽夫人郑宛如用过的旧物能扔的都扔了,不能扔的便赏给下人,这一看,倒是空出许多,是以一大早,谢夫人就到郑府去,和郑夫人商量着怎么添置东西了。
    一时间,像是头顶乌云全都散开了。
    早上,外头太阳安逸地吸收谢院子里花花草草的香气,下人拿着扫把打扫,房间里,谢弘文撅着屁股小乌龟似得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对黑葡萄似得眼睛铮亮铮亮地望着这个世界。
    门“吱呀”一声打开,沈兰棠从外边走进来。
    “醒了。”
    “阿母!”谢弘文脆生生一叫,踩着被褥向她伸出手。
    沈兰棠拎起他将他放在腿上。
    谢弘文抱着她的胳膊:
    “阿父和祖母呢?”
    “你阿父今早回军营了,你祖母去你外祖母家了。”
    谢弘文顿了顿,仰头望着她:“阿母,现在舅舅变成弘文的亲舅舅,而姨母不是弘文的亲亲姨母了么?”
    事情过去后,谢夫人谢瑾都来过一轮,跟他解释了发生的事,但这件事对谢弘文来说过于复杂,最后他只能理解,现在是他母亲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不再是了。所以从血缘来说,是他最亲的舅舅了。
    不过幸运的是,外祖母还是外祖母。
    “是啊。”
    虽然不厚道,但沈兰棠这会儿要感谢郑宛如的骚操作了,至少谢弘文知道她不是他的亲亲姨母后一点都不难过。
    “你祖母和阿父都跟你说了吧,你过两天还要到郑家和你外祖母还有舅舅一起住,不过只有他们两个了,你外祖父和你姨母都不会在。”
    “嗯,弘文知道了。”
    谢弘文一脸严肃地说:“祖母说,外祖母被人骗了,现在很难过,要弘文去安慰外祖母。还有舅舅,舅舅以前没有跟外祖母住一起,两个人关系不好,所以弘文要让他们关系好起来!”
    郑清宇已经十六岁了,不像六岁的孩子,重新养在身边还能养回来。他从前又因受丽夫人苛待,性子比较沉默冷淡。两母子在一起半天都蹦不出一句话,唯一的一句还十分尴尬。
    谢恒跟谢夫人商量过,这两人之间还是得有个“中间人”,帮助他们加深接触,度过这段磨合期,谢弘文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这一年至少半年里,谢弘文得两头住了。
    沈兰棠耐心地为他梳发:
    “你外祖母和你舅舅关系不太好,所以我们的小弘文就是要每天开开心心得,弘文开学他们就开心,他们开心关系就变好了,对不对?”
    谢弘文仔细一想,嗯,这个逻辑很正确,开心才会关系好嘛!
    “弘文每天都开心,只要外祖母和舅舅陪弘文玩。”
    “对,弘文就是陪外祖母和舅舅玩,这就是你祖母和父亲给你派发的任务,弘文真棒,一下子就理解了!”
    谢弘文得意地说:“那是当然的,弘文就是很聪明!”
    “不愧是你,来,亲一口,mua~”
    谢弘文虔诚地献上自己肉嘟嘟的脸蛋。
    “呀,阿母怎么还咬,别捏我的手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手感太好了。”
    “……”
    ……
    将谢弘文送到郑家,目睹这复杂难言的母子,祖孙情,绕是沈兰棠钢铁直女,也不由受到触动。
    回去时,车行至一半,她撩开车帘,对驾车的张叔道:“张叔,调转车头,我要回家!”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熟悉的大门前,沈兰棠畅通无阻地进了门。
    沈母听到下人传报,急匆匆迎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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