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此事世间罕闻,但若是真的,这种种怪异就都对上了!
    谢夫人越想越心惊,看台上几人时已然换上了不同眼光。
    新客跟郑家寒暄完,就要一块坐下来吃饭了。谢夫人心里叫苦不迭:这还吃什么饭,哪里吃得下饭哦!
    谢夫人有生以来第二回 这么坐立难安,第一回还是她初初成为谢家媳妇后被皇帝传唤进宫和皇帝太后一起吃饭。
    郑宛如今日心情极好,轮流给众人夹菜,谢夫人杯弓蛇影,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郑夫人夹向了一道琥珀青菜,不多时,郑清宇也伸出了筷子,他们喜欢吃同一道菜!
    下一个呼吸,郑宛如也伸向了那道菜。
    谢夫人气息缓了缓:一道菜而已,不能说明什么。
    众人里面,郑清宇夹菜次数最少,也吃得最少,女客惊道:
    “清宇怎么吃得这么少?你如今正在成长期呢,我记得你跟宛如是同年的是吧?”
    丽夫人笑笑:“只比宛如小姐大了七日。”
    “哎呀那有缘啊!”
    谢夫人:只相差七日,要是作些手段也完全能糊弄过去。
    这顿饭,谢夫人吃得很是心不在焉,她心里有无数问题,又怕问多了引起怀疑。
    最让她不安的是,怎么连兰棠的心声都停下了。
    她不知道,沈兰棠内心也被震撼得不清,因为思绪过于混乱,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以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酒窝,左撇子到底受不受遗传影响。
    要是有dna技术就好了!
    谢夫人:什么迪恩唉?
    两人如坐针毡,饭后谢夫人就找借口回去了。回去的车上,两人都沉默了。
    一到家,沈兰棠就迫不及待地说:“母亲,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了。”
    谢夫人也无力应对她的心声,挥挥手让她自个儿走了。
    谢夫人一到了房间就坐了下来,一脸神思恍惚模样,几个侍女也不敢上前打扰,直到其中一个上前倒茶,谢夫人忽地一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桌子:
    “谢恒回来了没有?回来让他来见我!”
    ——
    谢恒一到家就被下人通知夫人在房间等他。
    这夫人特意让下人通传是前所未有,谢恒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一听到这话他就知道肯定不是好事,他整理了衣裳走进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夫人侧对着坐在一张桌子边上,侧脸凝重严肃,仿佛有天压下来了般的大事。
    谢恒小心翼翼上前:“夫人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去郑府了么?”
    难不成是郑府出了什么事?还是他的弘文出事了?
    谢夫人看到谢恒进来,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谢恒被盯得瘆得慌,不由苦心道:“夫人到底怎么了?”
    谢夫人幽幽开口:“我今日在郑家,又听到了兰棠心声。”
    她看着谢恒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水:“她觉得郑夫人的孩子可能被人调换了,郑清宇才是她的孩子,而郑宛如可能是丽夫人的孩子。”
    谢恒一口茶梗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用了平时三倍的时间将茶水缓缓咽下。
    “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可是兰棠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不得不怀疑这个可能。”
    谢夫人便将什么外表相像,左撇子酒窝的事都说了出来,还有丽夫人苛待儿子的事。
    谢恒初听只觉得荒谬,但他却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他在都察院干了这么多年,和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对人性掌握比寻常人更加深刻。
    这世上不是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譬如他从前遇到过一个案子,那母亲就是因为被人强抢入府,常年生恨,将这份恨意转嫁宣泄在孩子身上。
    这样的,虽说是人伦惨剧,却也情有可原。
    亦有亲生父母虐待孩子,最后被证实是父母受到□□蛊惑,把孩子当作了祭品,这种虽然罪大恶极但并不难理解。
    然而那位丽夫人既不像对郑家有恨意,也不像是拜入□□的人,日常举止,颇为自然,就连所谓的“苛待”孩子也是暗暗,若是心大的人,或是懒得理的,至多一句“稍显严格”也就罢了。
    但这种“严格”在需要儿子立命的妾室身上也是极不寻常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这些细微的怪异处放在案件当中足以让他们调查一番。
    房中一阵沉默,谢夫人先是耐不住了,催促道:“说句话啊?”
    谢恒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院子里一株海棠。
    “自宛容去世后,我就一直觉得有愧于郑家,有愧于郑姻。”
    谢夫人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宛容好端端一个大姑娘嫁到了我们家,也为我们谢家传宗接代,我们却没能让她保住命,定然是我们没照顾好她。”
    “因心有愧疚,于官场中,只要郑公做的不过分,我都照拂一二,宛如过来我们也是热情招待,只因她是宛容唯一的妹妹——”
    他话头猛地一转:
    “但她若是不是,不管她到底知不知道,丽夫人如厮欺辱我谢某姻亲,我谢恒决不允许!”
    “只要存在一分可能,我谢恒都要去证明,不过证明结果如何,百年之后我在转生路上遇见宛容,才能心安理得地告诉她,我谢某人生前有好好照顾她的家人!”
    谢夫人走上前,握住他的手,夫妻两两两相望,已然是下了决定。
    谢恒语气一缓,又继续道: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这两个孩子都是在兆京生得,虽然不知道产婆是谁,但总归就是那么几个,我查出来也很快,你且不要声张,该怎么和郑家交往就怎么交往。”
    “好。”
    ......
    ......
    沈兰棠回了房间以后,坐立难安。
    这是距安胎符自来,她最是慌乱的一次。她也希望自己是想多了,但万一,万一呢?
    万一就是她想的那样,不说郑夫人,就连她也咽不下这口气。可若是一直懵懵懂懂不知道,直到临死前被告知真相,那她死也不瞑目啊!!!
    沈兰棠单单想象着那场景,就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硬了硬了,拳头硬了。
    只是现在她所谓的“证据”根本算不得真正的证据,若是嘴上说说也能判定,她自己也不服气,可除此以外,她还有什么用来证明自己的猜想的呢?
    沈兰棠又想起了上回“安胎符”事件,那个事件让她知道了,朝廷重要岗位的大官权力有多大,能力又有多大,若是让她自己去找实验材料,估计几个月就过去了,别说还要将一大票皇家人聚集在一起。
    估摸着这回也是,等到她找到人证物证,郑家都回梁州去了,到时候难不成还要她千里迢迢带着证据去揭穿阴谋?
    会被当成疯子的tat。
    利弊权衡后,沈兰棠重重咬了咬牙,说一下就说一下,又不会掉块肉,万一呢!
    想通这点,她大叫起来:“兰心,宝珠!”
    两个侍女匆匆跑进房间:“小姐。”
    “给我重新梳个头,我要去找父亲母亲。”
    ——
    谢恒和夫人商量完了事情,就听下人传报,说是少夫人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
    不一会,沈兰棠走进客厅,屈膝行礼。
    “父亲,母亲,兰棠要说的这件事,父亲母亲可能会觉得我很冒昧,很突然,但兰棠希望两位能够认真思索,不要把它当玩笑对待。”
    谢恒不动声色地说:“你说。”
    “前几日,儿媳随同母亲一起去郑府,见到......”
    沈兰棠将几次见到郑清宇,郑宛如还有丽夫人对待二人的区别都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
    “世上哪里有如此对待儿子的母亲,我怀疑,丽夫人是不是当时生了个女儿,担心地位受到威胁,就将她换成了儿子。如今看到郑宛如便想起女儿,方才对她这般好,否则,她如何能拿出几百辆银子只为给她买一支步摇,定然是为了补偿女儿吧。”
    沈兰棠故意没直接说丽夫人将两人调换,就怕二人觉得太匪夷所思,但儿子换女儿这种事情,民间故事里有,现实里也有,就兆京贵族圈也发生过好几件,但因为舍不得亲生女儿,很快就被发现了。
    谢夫人心中好笑,故意道:“可郑清宇和郑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啊。”
    “哎呀。”沈兰棠捂着嘴道:“那难不成是两个孩子调换了,其实郑清宇是郑夫人的孩子,郑宛如才是丽夫人的孩子,那倒也说得过去。”
    说完,她就小心翼翼地窥探二人表情,谢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有可能。”
    哎,这么简单地认同了?
    谢夫人看她震惊的模样觉得好笑,心说她这么儿媳妇也真是,心里小九九真不少,幸亏没有坏心思,每回有算计也都是为了她人,有自己的秘密也便有吧。
    谢恒:“你说的事情匪夷所思,我也不想相信,但子女血缘正统非同寻常,郑家是我姻亲,我有责任确保他们子嗣血统纯正,但凡有一处可疑,不可不察。”
    沈兰棠闻言心中狂喜,幸亏公公是法院干活的,对事件真相的求证性要求极高。
    “那如何查证呢?”
    “大夫,产婆,还有当时在房里的丫头。”
    这跟沈兰棠想到一块去了,现代查医院古代查产婆,总不会有错的,这么多人证,只要有一个人的口供和其他人不一样,这件事有了破局之法。但若大家说法一致,连专业的都没办法,自己难不成能有更好的成果?
    先这样吧。
    沈兰棠恭敬道:“那兰棠就等父亲消息了。”
    一副你别想说说就算的模样,谢恒笑了笑,道:“好,等我消息,兆京便就这么大,不出两三日就能有消息。”
    等到沈兰棠离开,谢夫人叹息一声:
    “我就说兰棠这个孩子素来是好心的,她这几日也遇到了一些烦心事,但都没有说,独独关注这件与她无关的事。”
    谢恒顺口问道:“她还有其他什么烦心事?”
    谢夫人白了他一眼,扭头哼了一声。
    谢恒:“......”
    因昨日走得匆忙,谢夫人还有事情未了,第二日又要去郑府,沈兰棠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也一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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