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祖瞬间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看向几人的眼神也不嫌弃了,说话也不冲了。整个人都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价钱嘛,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我也是手艺人,知道手艺对咱们的重要性,肯定不会到处说话,我就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陈光柱对他说的十分心动。
    他们正好就缺这样的人,雕刻他们可以自己来,但是烧制和制作合适的胚子得杨宗祖来。
    就算是他们现学,也没有人家祖祖辈辈做的娴熟啊。既然有一个会的人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来呢。这不省了很多时间吗?
    林小虎依旧虎着脸去看他,似乎是在打量他说的话的真实性。
    忽然一直默不作声的另一个小伙伴语出惊人道,“请他来干活吧,我们几个人的月银匀一匀,也够给他工钱了。”
    “不过找个外人来,肯定是要和府里面和郡主说的。要是郡主同意了,这人请去也没事,要是有什么歪心思,不用我们操心,郡主府的侍卫还能让他逃了出去?”
    好有道理!
    几人对视一眼,朝杨宗祖漏出一个起鸡皮疙瘩的眼神。
    “行,我们决定请你了,做出一个东西就给你五文钱吧怎么样?这个东西只有手指盖那么大,用不了你多少料子和功夫。或者是按天来算,一天多少钱你说个数给我们?”
    态度转变得太快,让杨宗祖打了个哆嗦。很想说自己不干了,但是想着郡主家的园子和家里的媳妇,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我要做算件数的,做多少个给我多少钱?”杨宗祖合计了一下试探道。
    “做件数的?好啊,行啊。”
    几人听到他的话都笑了,在他不明所以心里发毛时,就连推带拉的让他去收拾东西,然后给他媳妇交付了一两定银,当场找人拟定契书签字。
    “唉,你们让我想想,我觉得我不是特别想去了。”
    “放你老娘的屁呢,攀上郡主府这样的好事你还不想去。赶紧麻溜的给按手指去干活,要是做不好你不用回来了。”
    杨宗祖没想到他们你们迅速,还想磨蹭两句呢,就被自家媳妇拎着耳朵按手指印去了。甚至衣服行李都给收拾好了。
    带着一个新得小伙伴,几人蹭蹭的就回了作坊,一进门啥也不干,就问杨宗祖做陶器需要什么。然后都记下来,加急送到了府里。
    “这群孩子挺开窍的,你找个人盯着点杨家。匠人坊那边要什么尽管送去,也别拘着人家回家。”王怀玉知道之后说道。
    杨宗祖还不知道自家已经在郡主府的眼皮子下看着了,只知道自己在看到这几个小子提出的要求时,无比后悔当时怎么没有选择要每天的工钱。
    “你们这要求也太过分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东西,还要留给你们在上面刻字的余地,这陶器都是做之前雕刻了,你们这算什么回事?”
    “什么,你们刻完了让我烧出来?不行不行,这个东西太小了,一烧不就坏了?”
    第51章
    “不行也得行,我们可是先付了银子,签了契书的。你再琢磨琢磨,烧大缸要那么多柴火,现在烧制小的你放少点不就是了?”
    陶土的配比是杨宗祖自己来的,捏制大小是石小刀几个学着弄的。捏出自己想要的大小形状,就小心翼翼的在上面刻字。
    好在这一次他们有了经验,刻字比之前要快上许多。但到了烧制这里,杨宗祖又出现了问题。
    看着碎了一地,焦成一片的小土块,几人真的是欲哭无泪。
    “你们这个办法行不通,就不能做成一块大板,把要写的东西弄在上面吗?这样就没有问题了呀,你们刻的时候也好弄不是?”杨宗祖善意地劝道。
    “哎哟,你不懂,郡主就是要这样一个个的,你还能比郡主聪明不成?”林小虎挥挥手道。
    石小刀则是小声解释到:“单个的方便我们以后取用,一整版的要是错一个就都不能用了。杨大哥,你还是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它烧好吧?”
    “这样的不行那其他的呢,火大了不行那小点,或者我们不要烧那么长的时间,只要我们多多尝试,总能找到合适的。”
    杨宗祖只想摇头拒绝,但是没有办法,他的钱和契书都在人家手里呢。自家媳妇还说了,没有拿到工钱不准回家。
    在抗争无果的情况下,杨宗祖只能任劳任怨的听从石小刀等人指挥,一次次的把烧制陶器的方法调换。
    “大缸用大火,小东西就小一点,可以烧短一点的时间。”杨宗祖呢喃着。
    不同的工匠坊在紧赶慢赶的去做府里要求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怀玉这边也没有闲下来,府里边稍微有点闯劲的人都被放了出去,不管是匠坊还是农庄,或者是开小铺子,府里的下人都出来了,只有老太太哪里没有怎么动。
    王怀玉也不是真的就窝在这个小县城里不动了,在看到林清风上任后,能在江先生等人的辅佐下把苍梧的事情扛起来,她就琢磨着要到岭南的其他地方去看看了。
    “郡主,你就放心的出去吧,县里的事情有林公子和江先生他们,府里的事情有我们呢。您现在出去是什么样子,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春香替她收拾着行李保证道。
    王怀玉看着府里的一草一木,还有院子里的两个小调皮鬼,心里确实是放不下。
    “要是怀瑾和怀瑜大一点便好了,这府里老的老小的小,剩下你们几个又都是娇娇儿,这怎么能放心得下呢?”
    “您忘了您这段时间练的府兵了,那可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用来护我们几个老弱妇孺还不成?再说了,我们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呀。”春香说着。
    在将军府里的人,别管男女老少,哪个不是学过两手的?尤其是还能从盛京跟到岭南的,要真是那弱不禁风的人,早就折在路上了。
    “那不一样。”现在不知道多少只眼睛盯着他们呢。
    王怀玉心思微微动了下,正是因为有人盯着,自己离开了反倒让家里人安全些。或者来个请君入瓮也不是不行?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家人的安全最重要,王怀玉是万万不敢拿家里人的安全做赌的。尤其是老太太,一点惊也受不得。
    最后王怀玉离家了,第一站就是去的粤州,去看王父练兵练得如何。
    此次出门,是她来了岭南之后第一次离开苍梧到别地去,按理说来封地主到封地后,就该着手巡视封地的,王怀玉这已经算是很迟了。
    迟到得岭南的官员都以为她要蜗居苍梧,不提巡视这事了。
    王怀玉离开,就是把目光吸引到她身上来,府里一切照旧,但是家中老幼被送到了军营中。
    “怀玉想得周全了,这半年来比之前要老练许多,虽说有些钱花得不明白,但说不定有奇效。”老太太经历过不知道多少风雨,花钱多少这事还没有计较过,只是看着孙女一人撑着那么大家子,外边还有那么多要钱的,多少有点心疼她。
    “母亲,这些事情你就别操心了,玉奴现在主意正着呢,有她在我们缺不了钱,你操劳一辈子了,现在也该歇歇了。”
    王定武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比半年前要精神些的老母亲,稍松了口气。
    “小章太医如何说?母亲身体可是好些了?粤州这边鲜味不错,盛京也难寻。母亲身体若是可以倒是可以多尝尝。”
    原本以为熬不过这个春天的老太太,撑着病体活到了秋天,但王定武还是不敢大意,只怕一个不注意就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不过他也知道,母亲的年纪到底大了,这段日子再如何好也不可能长得了,所以尽可能的能吃什么能喝什么,想做什么,王定武都想法子去做。
    “母亲不如就在这里住着,虽说条件比不上府里,但怀瑾怀瑜和儿子都在呢,等怀玉有空了便过来看你,这还能放心些。”
    他自己因为带兵不能时常回去,苍梧虽然好,但到底没有粤州繁华。要是说之前在粤州无权无势怕委屈了老太太,现在兵权在手里,倒是让人住在苍梧要好些。
    “那不行,我还得看着我的孙孙去,几个孩子在军营里也不是个事,这让手底下的兵怎么想?或是让我玉儿一个人在外边奔波,回到家连个亲人都没有?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得用,但在那就是个心安,让你们有个归处。”老太太半阖着眼气弱道。
    王定武想起奔波在外的女儿不再说话。
    而被家人惦记着的王怀玉,此时已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翩翩佳公子。
    “郡主,就算是要去巡查,我们也不必这样偷偷摸摸的吧?您是这里的领主,光明正大的配齐郡主规仪,让他们三叩九拜的接见您不好嘛?”
    宋回芳看着她这一副改头换面的模样,颇有些嫌弃道:“我还没有见过当主子的避着下人的。”
    “你猜,要是我举着郡主的身份来巡查,他们是会向我哭穷呢还是会粉饰太平,把我当个三岁娃娃来哄?这一府二州十二个县,要是我自己都没有走过,岂不是任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怀玉看着一片片用竹条木板搭起来的房子,心里不太愉快。
    “这岭南是寸草不生,庄稼不长,还是人人皆懒汉?每年都要问朝廷要赈灾粮,”王怀玉提高了声音冷嘲道,“不过也对,看着这些百姓面黄肌瘦的模样,还有那遮羞都勉强的破布,百姓确实是过得苦。”
    娄明运听着她的话,再看一墙之隔里的雕梁画栋心中汗颜。
    “郡主这话,”他微微苦笑,“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个情况,何苦呢?”
    “怎么,不是第一天知道就不用管了?”王怀玉寒着声音“十二个县啊!不管是粤州还是桂州,竟然没有一个是好的,没有一个是能让百姓吃得饱饭的。”
    “百姓居无定所,天天挨饿。那些所谓的父母官倒是个个吃的肥头大耳。”旁边的小厮也鄙夷道。
    “岭南如此,有条件不好的缘故,但更多的我想还是当地的父母官不作为,要想改变这样的局面,任重而道远。”
    “郡主不正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吗?”娄明运微扬眉,“纵使再任重道远,总比没有人意识到的好。有郡主这一点星星之火,总有照亮岭南的一天。”
    王怀玉有些差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能说出这样恭维到话。
    娄明运面对她的疑惑,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道:这个世上,他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把自己的家财散尽,只为百姓,有人能鞠躬尽瘁只为百姓。哪怕是他那些名声在外的嫡兄弟们,也不过是沽名钓誉而已。但王家人,王怀玉,做了什么,他这段时间来是有目共睹的。
    “得了,说这些做什么。岭南的官僚体系从上到下都是些烂的,能拿出来顶用的巴掌都数得过来。”
    但岭南那么大,一两个人又有什么用呢?
    人才啊,王怀玉现在最缺的不是钱而是人。
    娄明运一时间也是无话。毕竟这大齐,能说会算还能识得几个字的,出身定然差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人也多往世家里,往都城去。怎么会到这么个穷乡僻壤来呢?
    也就他们几个,傻不愣登的听了荣安这家伙忽悠。
    想起自己来的原因,娄明运用异样的眼光看向了王怀玉。
    “荣安啊,既然当初你能把我们从都城叫过来,想必也能把其他人从都城叫过来吧?”
    “若说人才,有什么比得上那些在家中郁郁不得志的庶子们呢?只要你发挥三分那忽悠我们的才能,还怕岭南没有人才吗?”
    “这倒不是不可行,”王怀玉摸了摸指尖,赞同地点了点头,“但要引得凤凰来,还得先种梧桐树。你们和那些人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他们和她有着深厚的革命友谊,那些世家子们呢?人家又不是傻的。
    说起这梧桐树,娄明运把目光放到了旁边那个新开张的小小的纸铺里。
    “书香纸铺”
    “没想到郡主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才,竟然短短几月就把纸张做出来了。”有纸,有书,有先生便能教人读书识字开化民智了。
    “郡主把纸铺开到这里来,但是不怕被惦记。”
    榕县县令可是岭南知府的小舅子,说是同穿一条裤子都低估了他们。
    凡是在榕县做生意的,那个不被扒了一层皮?
    “知道什么叫钓鱼执法吗?”
    王怀玉瞬间变了脸色,然后静静地看向旁边的新开张的小店。
    娄明运不明所以,也静静地坐在这露天茶摊上和她一起看着。
    岭南已经进入了秋季,但四周仍是绿意盎然,天气也燥热得让人恨不得跳到水里来个凉快。
    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大街上出现了一顶锦缎做面,金丝楠木做架的轿子。
    八个穿着衙役服饰的壮汉正耀武扬威的抬着轿子在街上走着,旁边摆摊的小商贩,见到这一行人便如见了厉鬼一样,面如土色,手抖如筛糠。
    “这新开的店铺是没有给县太爷拜门礼吧?”茶摊老板伸长了脖子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这么便宜的纸铺还是第一次见呢,应该趁开张的时候买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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