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罗家这次必须死,还是连根拔出!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是王怀玉和罗家都心知肚明的。
    那些和罗家有所牵连的,也在一旁观望着,没有选择再次与他们狼狈为奸,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只是在看最后鹿死谁手。
    “王家这个姑娘看着不是蠢货,王定武更不是蠢货,不可能让儿女和老娘都栽在这里。你们且看着吧,这一次罗家怕是在劫难逃了。”
    雷家,在苍梧县里都挤不上前十的小家族,但是家风和为人却是有口皆碑的,与莫招娣掌管的莫家分支一样,被他们所排斥。
    莫招娣也格外关注城里的事情,知道王怀玉当众砍了罗松和罗才生后,大笑着抚掌赞道:“不亏是大将军的血脉,就该是这样的豪爽,早就看罗松这个色鬼不满了,这位郡主当真是做了件好事。”
    “家主,砍了罗松是件好事,但这郡主能不能活着斗过罗家还是一回事呢。”手底下的几位老人摸着额头的虚汗道:“罗家正去十八洞寨叫人呢,我看他们也都召集了人手,怕是要恶向胆边生行刺郡主呢。”
    莫招娣眼里精光连连,暗道这是天助她也!
    “我们替郡主拖住十八洞寨的人,三大爷,你差刘生去给郡主府送个信,咱们莫家寨起来的机会到了!”
    莫三太爷是从小看着她长大,一听这话那里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这虽然是个好机会,但同样也冒险。若是郡主败了,我们莫家寨可真的要在苍梧过不下去了。您是一家家主,做事可要三思后行啊。”
    “大爷说的我都明白的,但想要报酬又怎能不冒险?我们便是上山打猎也有丧命的可能,何况这是在搏前程?”
    “他们不是有句话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嘛,我们做这个送碳的人,日后再有人来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如何能比得上我们?”
    莫招娣不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而是她在赴宴的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了郡主府的不对劲,那些侍卫一个个看着就不是普通人,怕真的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这样的人来打他们这群莽夫,岂不是手到擒来?
    第29章
    罗家庄园,一件破旧的小竹棚里,一个穿着草衣的男子,正在坐在缺了腿的桌子前,喝着难得的白开水,望着前面的老头,沉声道:“刘伯,你要是再拿不定主意,我们的合作就算了。”
    老汉没有出声,满是褶皱的脸上有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
    旁边站着一个青年,有些着急地看着两人,忍不住这凝滞的气氛,率先开口道:“爷爷,你就相信娄公子的话吧,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反正娘亲和弟弟妹妹他们都送出去了。我们就是拼一拼,若是成了,以后我们就有自己的地了。”
    穿着草衣的男子赫然是消失已久的娄明运,经过几个月的生活,他早已从一个白白净净的盛京贵公子,变成了和当地人一样肤色的糙汉。
    如今坐在这里,面前的人就是在罗家庄园里做工最久,在隐户中最有威望的人。
    他听从王怀玉的命令,早早的就来岭南收集证据,在苍梧县埋下人手。如果说宋回芳等人是明面上的帮手,那他就是暗地里的刀,专门去斩这些不仁不义的人。
    刘家,就是这一次他来的主要目的。
    在王怀玉动手后,他就要策反他们带着隐户造反,让罗家彻底没有翻身之地。
    而王怀玉开出的条件,自然也是无比的诱人。允许他们有自己的田地,或者是道自己的地里当佃户。
    刘家自然是想要选择要自己的田地,也很心动。
    但是刘老汉不傻,这样要命的事情不可能只听信对方一面之词,哪怕对方是什么郡主。
    所以前期不但要钱,还要娄明运将他们家的孩子和妇人都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肯接着谈合作。
    但是他们刘家可以起来反抗,若是要带着相信他们的邻居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说的郡主,真能将我们这些人都安排好?给他们田地耕种,让大家都吃上饭,不会再被其他人占地当隐户?”
    刘老汉有些悠长地道:“岭南和你们那样的地方不同,若是这一次失败了,或者是让人看出我们与朝廷勾结,那日后这岭南都没有这几十户人家的藏身之地了。”
    “你们若真是要我们出力,那就得保证将人全须全尾的护着,总不能让这些人给你们白流血。”
    “我们要求也不多,田一人五亩,还有五两银子,现在要是能立下字据,我就立马把大伙带过来和他们说。”
    娄明运眉头都没有皱,直接便点了头,从随身带着的箱子里掏出了纸笔,稍一思索便刷刷的写下了契约。
    然后当着两人的面,将拇指染了朱砂按下手印,再掏出王怀玉给他的信物,将章子盖在了手印上面。
    “这是我的手印,和郡主的印章。刘伯这下可放心?”刘伯以前跟过一个姓陈的人家生活,也算是能看懂几个字。
    他眯着老花眼就着微光仔细辨认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
    “幺儿,你去把你七伯、麻杆叔、还有胖婶几个叫来。就说我有事和他们商量。”
    罗家的隐户多是汉族,不过也有少数民族的人,但都在罗家里面干活,已经看不出来他们的模样有什么区别了。
    全都是穿着草衣,头上裹着破烂的布条,有的男人甚至都只能光着膀子。
    “刘伯,您这么晚了还把我们叫来是有什么事?”
    为首的一个汉子,看起来八尺有余高,在南方一众矮个子里,属实是鹤立鸡群。
    只一块盖住胸口的破布,让人一眼就瞧见他那充满力量的臂膀,娄明运暗叹:这个鬼地方,竟然还能养出那么健硕的汉子。
    “是有点事,石头你坐。”刘伯点点头,看着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自从这个石头坐下后,几人也不言语,娄明运和那个叫石头的人,都在打量着彼此。
    娄明运看着他犹如捕食的恶狼一样,紧绷的肌肉和凌厉的目光,心里十分满意。
    石头看着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倒是第一时间升起了警惕,就像是在山林里遇到了毒蛇一样,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十分危险。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凝滞,陆陆续续的,又有人猫着身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到了刘伯这间竹棚子。不过几平米的空间,瞬间就站得满满当当。
    一个腰身比两个娄明运还粗的妇人,一个瘦得跟麻杆一样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个少了一只耳朵的男人。
    这些人凑在一起,实在是让娄明运感慨:这小小的罗家真是有意思啊,竟然装下了那么多的卧龙凤雏。
    “刘伯,那么个晚了,我家娃娃都睡了,咋的还让幺儿来叫我们捏?”
    女人一出现,娄明运就知道她叫胖婶,毕竟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她一开口嘛,娄明运只能说这一身肉真不是白长的。
    声音如雷,旁边的麻杆掏了掏耳朵,夸张道:“胖婶,你这声音十里外都听得到,一会那个要投胎的又要来找我们了。”
    “哎哟,说的都什么话呢,你胖婶我就这个样,你这是第一天知道呢,刘伯都还没有说什么呢,你就叫嚷上了你。”
    胖婶瞬间回头怼了一句,叽里呱啦的说快了,还掺杂了几乎少数民族骂人的话。
    “行了,你们两个能不能不一见面就吵,”少了一只耳朵的男人,阴沉沉地看了两人一眼,侧头看向不言语的刘伯,扯着不太熟练的汉话道:“刘叔,那么晚来叫我们来做什么,怎么还有一个外人在。”
    立马,所有人都看向了一旁的娄明运,眼里有困惑和不解,更多的还是警惕。
    娄明运任由他们打量,刘伯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一样,不紧不慢地介绍道:“这位是郡主的人,是盛京在的贵公子,说是要来和我们谈合作。”
    “合作?”缺耳的男人,也就是七伯嗤笑道:“这些汉人最是狡猾,要和我们合作,怕不是要利用我们去做坏事。到时候好处是他们的,坏事可就全都是由我们担。”
    “你乱说什么,我们可都是汉人呢,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了,你有没有心啊,要不是有刘伯在,你们可活不到今天。”
    七伯的话没有让娄明运动怒,反倒是麻杆第一时间不服气了。他气呼呼的,就要上去理论,被刘伯一抬手拦下了。
    “我这里有一份契书,我们刘家已经签了字,孩子送走了,银子也拿到了。各位要是也有意,那就看一下签字。要是没有意,现在就趁着夜色回去,当做谁也不知道这件事。”
    刘伯说着,低声念了一遍契书上的内容,然后又把刚刚拿到的银子拿出来给他们看。
    钱财摆在了面前,契书的条件又是这般的出乎意外。不但没有打消这些人的疑虑,反而让他们更加戒备了。
    “我们不过是几条贱民,竟然舍得这些贵人拿那么多东西来换?又是钱又是田的,就是把罗家给抄了,也不够给我们的吧?这位郡主图的是什么?”叫做石头的男人冷声嗤笑道。
    “郡主所图,你们到时候自然知道。”娄明运对他们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只看着自己立的那份契书,“如今这是一个让你们脱离罗家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胆了。”
    “我的时间很宝贵,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如果各位没有意向的话,那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娄明运不动声色的限制时间,让几人都紧张了起来。
    面对这样一个梦寐以求的机会,很难不让人心动。特别是作为领头人的刘伯率先签了契书,让他们下意识的想要跟随。
    “刘伯,”石头还是依旧警惕地看着娄明运,不过对着刘伯却是很恭敬,“这件事,您是赞同的?我们想听听您的想法。”
    刘伯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我们还有什么能够被人骗的呢?昨天大丫将自己插标到集市上去卖了,就为了给几个弟妹换粮食,若不是被幺儿见到了,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去哪里寻人。”
    “这两年,我们家陆陆续续生了七八个孩子,活到现在的也不过是三个,就三丫那个瘦小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索性不过是一把老骨头,我刘家的人不多,换了妇人和娃娃活下来,值得。”
    刘伯的话说得无波无澜,却掀开了在场所有人心中难掩的痛。
    他们何尝不是,无论多少个孩子,活到最后的也不过是两三个,一个个还瘦得连山上的猴子都嫌弃。
    从会走路起,就要跟着一起干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他们干不动了,为了不拖累家里,便只能独自走到山上去寻找归处。
    这样的生活真是他们想要的吗?让子子孙孙一代又一代的重复。
    他们不是一出生就是罗家的隐户,他们也是有过自己的田地自在日子的,自然知道有自己的田地,和做隐户有什么不同。
    如果有机会,他们肯定不想让下一代也这样。
    “刘伯,这个真的可信?”胖婶最先说道:“我啥也不懂,也不是什么有眼界的,但我爹死之前说了,你是聪明人,大事上听你的准没错。你要是觉得可以干,我就跟着你干。”
    第30章
    石头和七伯有自己的想法,但同样的,他们也很相信刘伯的话。
    几人犹豫了一翻,最后看在已经签字了的刘伯的那份契书上,还是决定跟着一起干。
    “我们会替你在后面截罗家的道,叫隐户和长工反水,但是我们不会帮着你们杀罗家人的。罗家人你们要自己去解决。”
    “还有,我们的孩子也不用你们照顾,只要把钱然后还有换成三个月的粮食给我们。我们自己来照顾。”
    七伯扣着黝黑泛黄的指甲盖依旧阴沉沉的模样。
    石头是个孤家寡人,家里除了一个老母亲就没有别的亲人,所以顾及没有七伯那样多,只是跟在后边点点头,对于自己母亲的安危,他还是更相信自己。
    “这个随你们,你们要的东西我会送过来的,到时候就听哨声为令,只要听到声音了,你们就得带着隐户和长工依言行事。”
    娄明运和王怀玉都没有想过要拿他们的家人做人质,只是看着这些孩子确实过得苦,希望能早早的把人接出来,养一养,明年也好当劳动力。
    不过人家不领情,他们也不可能上赶着去不是?
    娄明运这边敲定,就给王怀玉传了信。
    这还是来了岭南之后,宋回芳等人第一次见他,冷不丁的看着一个皮肤黝黑,穿着简陋的人出现在郡主府,几人都看了好几眼。
    “这人怎么那么眼熟,看身形好像明运啊。”
    “得了吧,咱们几个中,就属明运和清风最讲究,穿成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明运。你看清风,就是条件太差,下地也都穿个长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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