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更大的力量。
    幸好,在许多人心目中,金钱就是力量。
    此时此刻,秦禹苍站在骐骥集团中央大楼楼下,仰望这座冲入云霄的地标建筑。
    片刻后,他下定了决心,走进大厅,在接待处对前台说:“麻烦联系一下钟文彬,我要见他。”
    前台愣了一下。
    在秦骥死后,董事会暂未对骐骥集团新董事长任命的情况下,钟文彬的身份在骐骥集团是实至名归的头号存在,就算是集团成员,也不是谁都可以见面。
    一个年轻人,就在这么一个上班的早晨,站在一楼大堂内,轻轻松松地说出了要见钟文彬的话。
    “你、你有预约吗?”前台迟钝了几秒,才开口问。
    “没有。但是他会见我。”
    前台有点被他的勇气震撼,不由自主的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钟文彬的总裁办电话:“那个,您贵姓?”
    “我叫秦禹苍。”
    第60章 第一封信
    “找我什么事?”钟文彬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态度不是很好,“这两天审计准备进场查账,大会议室还在开会一堆人等我决策破事呢。你最好是真有事。”
    秦禹苍太了解钟文彬,这不过是一种上位者的常态,于是他开门见山地问:“是哪家会计事务所?毕马威?”
    钟文彬愣了一下:“你哪里来的消息,我们很保密。”
    “骐骥集团五年前已经开始布局国际业务线,重点放在东南亚、中东以及欧洲地区,针对互联网商业领域的游戏、短视频、购物,三年前基本完成了当地布局。当地的公司搭建、核心团队招募,市场预热等等,都做了大半。”
    “……你对我们公司前两年的财报学习得挺深入啊。”钟文彬虽然这么说着,却已经收敛了自己的不耐烦,缓缓在秦禹苍对面坐下,锐利地看着他。
    秦禹苍笑了笑:“可是在海外业务即将开展的时候,秦骥出了事。这件事本身就是他在牵头,海外的公司也都是认可秦骥的能力,他当时一失踪,骐骥集团的海外业务便全面停滞。这几年下来,即便维持最基本的低能耗运行,海外业务的亏损入账的至少有五十个亿。因为骐骥集团的招牌,很轻而易举就拉到了当地的lp(*),尤其在欧洲,挪威、芬兰、德国,都有大笔投资进入骐骥的海外业务……现在欧洲投资方要求审计……投资方没有来自英国的公司,所以我猜是毕马威。”
    钟文彬看他很久,忽然一笑:“好,就算你的直觉又让你一次‘凑巧’猜中了吧。然后?”
    “我知道骐骥集团在秦骥失踪后,对于海外业务持怀疑态度,一度想要关停,是钟文彬你强烈坚持下,这个业务线才得以活到现在。”
    钟文彬冷哼了一声。
    “可是这个方向是绝对正确的。”秦禹苍说,“过去几十年是外资来华投资,用他们的科技、技术、文化影响我们。从宏观金融来讲,这几年国力增强,早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就好像一场长跑,以前他们跑在我们前面,现在我们逐渐跟上,跑到了那些外资身边,谁能说我们不能反超呢?我们不缺人才,不缺技术,也不缺钱,为什么不能对外投资?”
    钟文彬听着他的话,脸色渐渐变了。
    “这话,五年前,秦骥说过。”他道,“那会儿出海的还多是些密集加工类型贸易,秦骥是有先见之明的,就在他失踪后这几年,出海的互联网公司雨后春笋地冒出来,从短视频到游戏、从阅读到电商……”
    “还来得及。”秦禹苍说,“还在混战阶段,典型业务模型没有出现,寡头也没有出现。这个市场刚养成。”
    “你想表达什么?”
    秦禹苍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刁难,对他道:“海外业务,拆分上市。”
    “海外业务亏了几十个亿,你现在告诉我要拆分它上市?是不是有点做梦。”
    “不是做梦。”秦禹苍说“比起骐骥集团的业务模式,我们伙伴公司的业务模式更扎实一些。按照现有的这套逻辑,我已经去了一趟欧洲,已经完成了与当地投资方的第一轮对接,你可以看到,目前有几家公司已完成了初步合作要约。”
    钟文彬看着相关资料,过了一会儿放下来,问他:“所以你想要骐骥集团把海外业务拆分出来,然后给你?”
    “是,给我。”秦禹苍说,“我与骐骥集团签对赌协议。骐骥集团往海外公司里注资三百个亿。我承诺在一年之内抹掉五十个亿的烂账,第二年的时候回笼三百亿投入资金,并扭亏为盈,第三年完成ipo并在纳斯达克上市。”
    他的话如此狂妄。
    什么人听了都该说他一句“你疯了”。
    可是钟文彬没有让他滚蛋,皱眉听着,等他说完了所有的话,才缓缓说:“谁教你的这套说辞?”
    “没有人。”
    “就凭你一个还没领毕业证的学生能想得出这么大的手笔,你欺负我智商低?是不是秦骥?!他还活着对不对!”钟文彬眼眶红了,“你让他出来,别躲在后面戏耍我!”
    “没有别人。”
    “这个点子除了秦骥,谁会敢想。他的招数我太熟悉了。”钟文彬焦躁起来,“我实话告诉你,三百个亿的投资,除非背后是秦骥复生,不然我绝不可能把这个疯狂的想法提上董事会。你让他出来!”
    “我说过了。”他缓缓又开口强调了一次,“没有别人。”
    “什么叫没有——”钟文彬扬声质问,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秦禹苍,“你、你什么意思。”
    秦禹苍看着钟文彬叹了口气:“在秦骥失踪后一周左右我收到了两封纸质信件,来自秦骥。”
    “来自秦骥?他什么时候邮寄的?”
    “2021年1月22日。这是邮戳时间,邮寄时间不明。”
    “22日?可是他21日已经出海了。”
    “邮寄时间早于邮戳时间,这是常识,也许他20日已经邮寄出来也说不好。”秦禹苍轻易地解释了这个问题。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带着邮戳的信封,递给了钟文彬。
    上面盖着一个,寄件人一栏写着秦骥,收件人栏写着秦禹苍转钟文彬几个字。
    钟文彬接过去的时候恍惚了一下。
    “钟总如果不信任我,可以请公司的专家对相关字迹做一个鉴定。”
    “……不用了。”钟文彬道,“他的字,我太认识了。”
    于是他拆开了那个厚厚的信封,
    里面是一沓折叠整齐的资料,主要内容就是有关于骐骥海外业务的总体思路和构想,是非常熟悉的内容。
    而在最后一页,是一行犹如剑锋一般的钢笔字。
    “阿彬,海外业务,交给秦禹苍做——秦骥。”
    钟文彬从未想到有一日,能再次看到秦骥的字迹,一时间竟然怔忡,眼眶红了起来。
    在这样的空白时间内,秦禹苍缓缓开口。
    “秦骥毕竟是我远房大哥,在这之前,他就教了我很多。得知我学软件工程,便聊了很多关于海外互联网商业的事……收到信的前后,我得到了秦骥给我发送的电子邮件,关于如何获得第一桶金,如何做生意,如何玩股市,以及如何做海外业务的计划书。钟总如果不信,我可以现在调出来给你看。”
    “所以……”钟文彬忍着悲伤,多少有点失魂落魄地抬头看他,“这些都是秦骥教你的。”
    “是。”秦禹苍说,“我是他的徒弟没错。”
    “他没有活下来。”钟文彬声音沙哑,最后低声又问。
    这次,秦禹苍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他没有。”
    钟文彬的质疑终于烟消云散。
    有了这封信,他自然什么都会为秦禹苍谋划。
    送秦禹苍下楼的时候,他对秦禹苍说:“不知道为何,你这次来要海外业务,感觉很急。”
    “是,本来打算迟点业务有雏形了,再来找您。但是现在情况有些变化。”
    “什么情况?”
    秦禹苍道:“阿笙被人在加工厂打得住院。”
    钟文彬听了想了一下便明白:“那是有人心有不甘。秦飞鹏就算心有不甘,你手里有秦勇的把柄,现在怕是不敢挑事。应该另有其人……”
    “九霄和臻美合资,阿笙还想做直播电商,有些人坐不住了。”
    “是蒋一鸿?”钟文彬问,“他草莽出身,这样的野路子他做得出来。”
    秦禹苍点点头:“我推测是他的可能性非常大,他的千玉集团,传统业务就是珠宝电商。如今也在做海外电商业务的拓展,动静很大。”
    动静很大只是个说法。
    什么动静,放在骐骥这样的巨无霸面前,都像蚍蜉之于大树。
    拿到骐骥的海外业务,就能分出一些资源给到九霄,也能威慑蒋一鸿,下次再做些见不得台面的事情,就得多少谨慎一些。
    此时已到楼下。
    钟文彬问:“秦飞鹏也要小心,遗嘱的事情开了几次会还在纠纷,他带着那个方建茗不是好惹的。再拖延也拖不了多久……最多到这个月底。一旦方建茗的遗嘱确认有效。形势就会立即往秦飞鹏那里倒。就算我也没有办法。”
    “我明白。”
    钟文彬叹了口气:“坦白说,我不乐观。”
    “见招拆招吧。”
    “哎,你车呢?”站在停车场门口,钟文彬忽然问他,“我记得你有辆途观。”
    秦禹苍看他,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违规停车,被拖了。还没去取。”
    这事说出来多少有点好笑。
    要不是钟文彬的情绪还没完全缓过来,应该是要爆笑出来的。
    他咳嗽一声,让助理送了把车钥匙下来。
    “这辆奔驰的amg跑车有段时间没人开了,你拿去开吧。反正是秦骥的车,如果是你,想来他也不会介意。”
    黑色的奔驰sls型amg跑车停在车库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复古的造型像是让人回到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芝加哥。秦骥很少会因为买了什么东西而特别高兴,可是这辆exelero送达的时候,难得地让他兴奋了很久。
    秦禹苍抬手抚摸那流线型十足的车顶,然后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打火后,发动机发出了沉稳有力的嗡鸣,整个地库都被这犹如即将出笼的猛兽咆哮震得荡起音浪。
    “对了。”钟文彬拍了拍车顶,低头问他,“你说秦骥给你邮寄了两封信,那另外一封是什么?”
    秦禹苍笑了笑:“你很快会知道的。”
    然后他开着车离开了骐骥大楼。
    夏泽笙的情况良好,午后就已经办好了出院手续,又等了两三个小时,所有报告和诊断书都拿到后,才正式放行。
    束东贤因为公司有事,已经走了。
    他去203病房跟秦瑞老爷子那边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拿着报告出了医院。来的时候就什么也没带,出去的时候也很轻便,到了门口才发现已经夕阳,反而茫然了。
    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辆黑色的奔驰开到他身侧,车窗摇下来,一束茉莉花从车窗里探了出来。
    然后是秦禹苍。
    ……他以为秦禹苍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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