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敞开的大红绣鸳鸯床幔之内,白花花的陶直与韦夫人紧密相连,满身大汗,望向韦庸。
    脸上脂粉洒落大半的韦夫人惊骇欲绝,面无人色。
    陶直一把推开韦夫人,韦夫人身体后仰,脑后撞在墙上,一阵眩晕。
    陶直伸手抓起床单缠在腰间,跳下床跪在地上,哀求道:“韦大人,你听我说,这都是……”
    韦庸上前一步,一个戳脚,踢在陶直胸口。
    李清闲急忙道:“脚下留人。”
    周恨窜出去,一脚踢开韦庸的第二脚,抓着陶直的后颈,拽到身后,低头一看,陶直口中吐血,昏迷过去。
    床榻之上一声轻哼,韦夫人转醒。
    她本能抓起被子挡住身体,不敢看众人,微微低下头,长发掩面。
    脸上羞愤交织,眼中慌乱迷茫。
    屋里静悄悄。
    过了好一会儿,韦夫人抬起头,看了一眼韦庸,随后看向昏倒在地的陶直,眼中恨意一闪而过。
    韦夫人心知韦庸必会喊打喊杀,也清楚自己名节尽丧,沦为家族耻辱,心中越发憎恨韦庸,今日若不是韦庸不回来,不至于发生这种事。
    她本就泼辣性子,索性破罐子破摔,竟不闪不避,当众穿衣。
    她一边穿衣一边冷声道:“老爷,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没曾想带这么多人为我祝寿。”
    韦庸黑着脸,强忍怒意道:“夫人,你被这陶直下了药,神志不清,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你放心,我必当严惩陶直,绝不会让夫人蒙受不白之冤。”
    韦夫人身体一僵,垂下头,轻叹一声,拉上床幔,里面窸窸窣窣过后,分开床幔,红衣绿裤,赤足走下。
    韦夫人一边侧着头整理头发,一边面无表情道:“老爷说的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喝了酒,一醒来,就这样了。大概是陶直图谋不轨,但未得逞。在场的诸位都是证人……”
    李清闲心道这韦庸果然是天生当官的料,为了自己前途名声,张口说瞎话,正五品真不是白当的。至于这韦夫人,也确实是合格的官太太。
    韦夫人突然停下,猛地望向韦庸身后的众人,脸上浮现一抹愧色与羞意,急忙拍打衣服抚平折皱,匆匆跑到梳妆台前,快速扑上粉遮住脸上的春痕。
    众人松了口气,这韦夫人终于正常了。
    下一刻,韦夫人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望向韦庸身后的周春风,双手放于身前轻轻一福,柔声道:“春风哥哥,不知您大驾光临,闹得一团糟,您别介意。”
    韦夫人赤着脚小步前行,与韦庸擦身而过,拉着周春风的手臂,硬拖到椅子上。
    周春风面色如常,眼神中写满了无奈,但隐隐流露一丝已经习惯的意味。
    “韦夫人,我们见过的。”周春风道。
    “原来春风哥哥还记得妾身。”韦夫人涨红脸。
    李清闲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神展开?
    望向周恨,周恨一脸淡定,好像在说早知道会是这样。
    李清闲扫视众人,总觉得满屋子不断飘出问号,密密麻麻。
    韦庸坐到另一侧的椅子上,右手攥着扶手末端,阴着脸一言不发。
    阎十霄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水落石出。定是陶直下了迷药,秽乱上司女眷。韦大人,财司还参与此次合作吗?”
    韦庸低着头,不发一言。
    “如此,那合作的事就定下了。至于陶直如何处置,是你们夜卫自己的事,咱家可就管不着了。”阎十霄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轻咳一声,道:“若只是下迷药,送交神都府衙即可,但这陶直还怂恿韦大人破坏夜卫合作,有可能针对内库,我看,需要押入诏狱,仔细审问。另外,陶直精通此种手段,受害者必然众多,我建议联合神都府衙,张贴告示,公布于众,看看有没有其他苦主状告此等恶獠!”
    韦庸看了一眼李清闲,又垂下头。
    其余人望着李清闲。
    陶直若只是秽乱女眷,顶天是私事,只要韦庸不出手,最多是降品,用不了多久,便可重振旗鼓。
    但扣上破坏内库与夜卫合作的帽子,这就是涉及整个衙门的大案,陶直少说脱层皮。
    至于后面公布于众找苦主,则是要把陶直钉在诏狱,毕竟一旦闹大,谁都不好保。
    周春风看着李清闲,隐隐头疼,这才几天,先后把两位七品和一个十品送进大狱,这效率,比他当御史的爹都高。
    难道这就是家学渊源?
    周春风道:“周恨,将陶直押进诏狱,为防止狗急跳墙,废了丹田。”
    “是!”周恨对着陶直的丹田,狠狠一脚。
    “噗……”
    陶直剧痛惊醒,瞪大眼睛,口吐鲜血,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再度昏迷过去。
    周恨弯腰,抓起陶直的右脚腕,拖行离开。
    陶直的后脑不时磕在门框或阶梯上,发出砰砰闷响,在地上留下浅浅的血迹。
    李清闲感慨道:“就在昨日,陶大人还说京城风沙大,让我别迷了眼,谁曾想,他先迷了心窍。”
    韦庸缓缓抬头,第一次认真注视李清闲。
    李清闲微微一笑,道:“韦大人,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您的账房房首要是再出事,外人怕会给我起个财司克星的外号。对了,接下来神都司要启动合作,这第一笔钱,您财司快点送过来,真要耽误了工期进程,就不只是一个账房房首的事了。”
    韦庸死死盯着李清闲。
    李清闲起身,望向韦夫人,道:“韦夫人,祝您生辰安康。这次来的急,没准备什么礼物,您多包涵,就让周叔留一幅字给您吧。”
    众人齐齐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再次感到众人头顶直飘问号。
    第62章 猎妖
    “真的吗?”韦夫人面色娇羞。
    周春风微笑道:“清闲说的是,那在下就写一幅字,为夫人祝寿。”
    “谢谢春风哥哥。”韦夫人激动得满面通红。
    阎十霄羡慕地看着韦夫人。
    在众人的簇拥下,周春风走向桌案,李清闲研墨。
    韦庸孤零零一人坐在椅子上,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他偶尔看一眼李清闲,随后低头,避免被觉察到。
    韦庸想起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少年刻苦,青年发迹,到了中年便开始享受,虽说一路坎坷,但从未畏惧过,扳倒的同僚不计其数。
    可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十几岁的孩子,韦庸感到全身冰凉。
    什么时候,自己连一个毛头小子也斗不过了?
    而且败得如此之惨,明天整个衙门甚至神都……韦庸不敢继续想下去。
    是意外,还是自己真做错了?
    过了许久,韦庸缓过神,定睛一看,人去楼空。
    韦夫人双手捧面,痴痴地望着眼前周春风的字。
    韦庸盯着韦夫人,许久之后,起身,步履蹒跚离开后宅,走到花园,望着那口被石板封死的井。
    直至深夜,韦庸回到书房安睡。
    回到春风居,李清闲代表自己、周春风代表夜卫神都司、罗井代表户部、刘木瓦代表工部民器司、阎十霄代表内库府,签订文书。
    五方各占两股,工部负责生产,夜卫神都司负责经营,蒸馏之法的发明人为李清闲,将在工部开具证明。
    同时各部门要鼎力支持,一旦酒坊遇到刁难,必须相助,不得旁观。
    直到拂晓天蒙蒙亮,众人才散去。
    送走众人,周春风双手一背,道:“清闲你随我回春风居。”
    两人一前一后,在沉默中返回春风居。
    “说吧,怎么回事。”周春风握着牛骨扇,平静地望着李清闲。
    李清闲夸道:“周叔真是厉害,走到哪儿都是万人迷。”
    “我要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周春风轻哼一声。
    李清闲想了想,知道瞒不过周春风,他甚至早就知道,于是详细说出。
    从陶直说风沙大开始,到解决洪诚,再到夜探大运河,之后蛇蚁催命,最后到今天凑巧遇到。
    “周叔,今天的事不能怪我,纯属是那韦庸太坏了,想要分一杯羹,结果撞我枪尖上。我其实也是气不过,您是四品的司正,他只是五品,凭什么欺负到春风居头上?所以啊,为了您,我就出手了。”
    周春风却没理他,沉吟片刻,道:“韩安博和于平都是神都司的老人,信得过。除了埋蛇的地方,不会留什么痕迹。”
    “我回去就让韩哥清理。”
    “已经解决了。”周春风轻描淡写道。
    李清闲笑道:“还是周叔老谋深算。”心里却暗骂这夜卫果然不是人待的,有什么风吹草动,上面清清楚楚。
    周春风却叹了口气,道:“你与冈锋行事,看似大不相同,一个阳一个阴,但实则都是勇猛刚烈、玉石俱焚的路子。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不用我反复说吧?”
    李清闲无奈道:“周叔,我也明白。可我不能总受委屈吧?我不反抗,差点死在别人手里,现在反抗,还有生机,我怎么选?再说了,我过去手无缚鸡之力,现在懂命术,和以前不一样了。”
    李清闲说着,拿出自己制作的灵符。
    周春风低头一看,面色和缓,点头道:“你得神霄雷种,所有手段都蕴含雷霆大道,确有自保之力。不过,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可暴露。”
    “那我能借您的手卖灵符吗?”李清闲问。
    “你啊,小看了天下英雄。你这灵符一旦被有心人盯上,必然查得明明白白。这样吧,等你晋升七品,算是到了下品巅峰,再少量贩卖,平时只能自用。”
    “好。”李清闲道。
    周春风看了一眼天色,道:“接下来的日子,你们房就不用巡街了,至于醉乡居的宴会之类的,往后推一推。你主要修炼命术和雷法,顺便去诏狱看好蒸馏酒工坊。”
    “吃顿饭也不行?”李清闲问。
    “你想不想入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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