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旁敲侧击,连宜鸾都听得不耐烦了,索性道:王婶,你们是想替老师保媒拉线吗?说合的是哪家女郎呀,我认不认得?
    相王妃被她这么一打岔,属实有点不上不下。转念一想,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了,干脆对太傅道:我家虽寒微,但门风尚好,太傅与我们王爷同朝多年,彼此也算知根知底。太傅,您看我家小女如何?见太傅不像立刻要拒绝的样子,相王妃又增加了几分信心,我家悬子,对太傅敬仰已久,她的心思,料太傅是知道的。若是有幸,咱们缔结了姻亲,小女得偿所愿,太傅也有了知心的人,这样不是两全其美吗。
    三双眼睛齐刷刷盯住太傅,简直要把他生吞活剥。宜鸾在边上看着,知道又到了她挡驾的时候,突兀地哦了声,王婶说了半天,原来是要给堂姐做媒。我看这门亲事不相配,堂姐已经拜在老师门下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怎么能生出这种背德的念头来。要不然王婶再想想别人吧,不管是谁,都比堂姐强转头看看太傅,是吧,老师?
    太傅这回没有沉默,臣发过愿,立过誓,绝不反悔。
    宜鸾摊手,看吧,老师说了,不会娶亲。
    相王妃还在试图游说,此一时彼一时,人要应时而变,这不是太傅的原话吗。
    宜鸾接口道:只有小人才出尔反尔,老师是君子,王婶就不要为难老师了。
    这回相王妃也忍不住要瞪眼了,李悬子隔着太傅朝她呵斥:长辈说话,你做什么要插嘴!
    本以为她会反唇相讥,谁知并没有。她委屈巴巴地仰头看太傅,老师,堂姐她又骂我。今日我们是来向她致歉的,你看她咄咄逼人,一点也不给老师面子。
    清河郡主张口结舌,真没想到她居然还会用这招。
    太傅则是配合的,略显怅惘之色,看来罗某今日是白跑一趟了,也罢,那就不叨扰相王了。说着便站起了身。
    鸡飞蛋打不过如此。相王一家慌忙安抚,小孩子之间拌嘴,今日吵明日好,不要当真。太傅也别听了三公主的话,闹出什么误会来。
    宜鸾跟在太傅身边,不时上眼药,这顿饭吃的一点也不舒心。哎哟,我的胃都疼了,回去还得招太医。
    太傅袍袖翩翩向相王拱手,多谢款待,改日得闲,再请相王饮茶。
    他们说走就要走,再强行挽留就失了分寸了。相王见状,只好把人送到府门上,再三致歉:今日怠慢了,请太傅见谅。
    宜鸾懒得听他们虚与委蛇,自己就着灯光登上了车辇。偏头朝外看,星河璀璨,月亮从东边升起,挂在了柳梢上。原来在宫外赏星赏月,别有一番悠闲滋味,以前怎么不知道。
    太傅与相王又寒暄了两句,方转身坐进车舆内。驾车的童子回身掩上门,甩了甩马鞭,驱策着马车朝巷口缓缓去了。
    清河郡主不屈地死盯着车辇走远,满心的愤怒压抑不住了,哭闹起来,这个李宜鸾,竟和太傅同乘!她每天都在华光殿显摆,说太傅与她多亲近,难道太傅当真和她有染吗!
    相王妃是入了骨地疼女儿,见她一闹,赶忙安抚:太傅不是说了吗,发愿今生不娶,又怎么会和三公主厮混在一起。三公主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与孩子同乘有什么奇怪的哎呀,好了好了,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办。
    相王徒劳无功,早就不高兴了,见了眼泪更不耐烦,怒声道:人家既然终身不娶,就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砻城的男子千千万,为何偏偏看上他?说着用力拂袖,哭哭哭,哭个冬菜,好没出息的东西!
    第15章
    那厢宜鸾却是高兴的,没有付出太多的颜面,把事情摆平了,且李悬子对太傅的觊觎,到这里应当是没有下文了。
    最让她放心的,是太傅压根没有想过和相王结成同盟,这样闻誉手上的权力就不会被相王完全控制。大不了再容忍他一段时间,等时机一成熟,闻誉就能自己掌权了。
    干成了一桩大事,心里四平八稳,不过初秋的夜里已经有了几分凉意,风吹过来,寒浸浸的呢。
    宜鸾偏过身子,车围可以替她抵挡凉风,先前喝了好几盏酒,到现在颧骨还有些发热。正好,脸露出窗口,憋闷的胸怀也坦荡了,更觉得这夜色迷人,人间值得。
    还是西陵好,西陵的星星也比渤海国的亮。她喃喃自语,想起自己和藩的一路上,好像都没怎么见过星月,那段时光,真是黯淡。
    通常听她莫名提起渤海国,总会有几分好奇吧,宜鸾等着太傅来打听,可以顺势挑起话头,结果等了等,一点下文都没有。
    她只好回头观望,发现太傅正支着脑袋假寐。车盖下悬挂的灯笼摇曳着,温暖的光,把太傅的整个人都笼罩住了。
    他的脸,大多时候看上去清隽冷漠,闭上眼,反倒显得更随和了。难怪李悬子紧追不舍,那丫头虽然骄纵,但眼光确实不错,但凡被她相准的,必定是人间至宝。
    老师,您睡着了吗?宜鸾忍不住唤了一声。
    太傅那修长的凤眼,终于掀开了一道缝,轻轻瞟了瞟她,没有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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