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那局长正是何阿敏的老爹。
    这可真是,找到正主头上来了。
    何阿敏哭哭啼啼地跑到她老子跟前控诉起来:“爸,他们欺负我,你管管啊。”
    何昌盛蹙眉,起身打量着这群人:“你们是?”
    霍齐家不想仗势欺人,只想公事公办,于是她不提女婿和男人的身份,依旧只报她自己的名讳:“我叫霍齐家,这是我女婿,赵德胜是他姐夫,背着他姐姐在商场里跟售货员偷情。这事应该归您管吧?”
    何昌盛恍然,感情是胡亚敏的娘家兄弟给他出头来了。
    他是老江湖了,做事都是看人下菜碟的。
    胡亚敏的娘家兄弟都是什么身份,他早就一清二楚。
    她大哥被踢出部队了,另外两个兄弟,一个在蹲大牢,一个据说是在广州跑药材,其实都没有什么可顾忌的。
    真正需要顾忌的,是她小弟胡伟民的老丈人一家。
    现在,这个叫霍齐家的没说带来的是胡亚敏的哪个兄弟,但是何昌盛心里却已经有数了。
    因为霍齐家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
    而霍齐家的男人以及小女婿,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他只能狠狠心,拿自己的女儿出气。
    他二话不说,扇了何阿敏一个大嘴巴子:“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快跪下认错!”
    何阿敏捂着脸,眼泪汪汪地抬头:“爸,你干嘛胳膊肘往外拐啊。”
    何昌盛懒得废话,又踹了她一脚,赶紧招呼霍齐家去外面说话,顺便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是只带了胡伟民一个人过来,还是一大家子都来了。
    霍齐家却拦着他:“去外面就没必要了,同志,你只要公事公办就行,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何昌盛陷入了沉思,也对,人家男人来不来都一样,他都得罪不起。
    便只能壮士断腕了,他笑着招呼霍齐家坐下:“霍教授,您放心,这事我会严肃处理的。”
    “有多严肃?把他调去别的部门?让他继续跟你女儿暗度陈仓?”霍恬恬在这时走了进来。
    她落后几步过来,不过是为了撺掇刚刚那个带路的售货员反水。
    现在,她已经得到了确切的说法,她的猜测全都是真的。
    她领着这个售货员过来,要请赵德胜去吃牢饭。
    而此时的胡亚敏,还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当商场里的一个售货员跑去跟她嚼舌头的时候,她正忙着喂奶呢。
    她听完对方的话,似乎并不意外。
    那售货员一脸迷茫:“嫂子,你不生气吗?要是赵主任被处分了,你和孩子也没有好日子过的。”
    “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升官发财死老公。这种脏男人,早死早好。”胡亚敏冷笑着靠在床头。
    毕竟,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那赵德胜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其实她早就察觉到了。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是最准的,自作聪明的狗男人们,根本就瞒不住。
    她性子烈,根本不想委屈求全,她只想等孩子生下来再解决这事,没想到,倒是伟民这个家伙,抢在她前头帮她出气了。
    这一瞬间,她除了庆幸,便是感动。
    真好啊,伟民这家伙,总是嘴硬心软,其实他比谁都在乎这些兄弟姐妹,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索性划清界限,各过各的。
    有这样的兄弟,她才不怕男人出事呢。
    当天下午,赵德胜扣押货物,并私自扰乱国营商场商品定价的行为被定性为经济犯罪。
    由于年关将至,他只是被暂时拘留,案子要等过完年再审。
    而胡亚敏,也在胡伟民等人离开机关大院的时候抱着孩子出现在了门口。
    她站在傍晚的街头,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面前是嘴上说着不想来往,却在出事的时候第一个为她出头的兄弟。
    她潸然泪下,把孩子送到胡伟民怀里:“你抱抱他,我让他跟我姓胡,你说好不好?”
    “把两个外甥女的姓也改了吧,赵德胜他不配。”胡伟民抱着外甥,掏了掏裤兜,塞了十块钱的压岁钱给孩子。
    胡亚敏噙着泪花咧嘴微笑:“好,听你的。”
    “你不恨我吗姐,孩子以后的政审……”胡伟民不知道他姐会不会在乎这些。
    胡亚敏摇摇头:“政审?当初大哥就是顾忌大嫂的事连累孩子的政审,这才酿成大祸,连咱妈的性命都搭进去了。你看看大哥现在是什么下场?这都是报应。所以,我才不会因噎废食。”
    “你能这样想就好。”胡伟民还是挺欣慰的,姐姐不哭不闹,是个明事理的女人。
    不枉当初霍恬恬出面维护她。
    胡亚敏也看到了霍恬恬,她笑着点点头:“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行得正走得直,我会告诉孩子们,他们老子罪有应得。至于政审,又不是只有进体制才能活,不怕,实在不行,我让孩子长大了跟你这个舅舅跑药材去。”
    “好。”胡伟民笑了,他把孩子还给胡亚敏,“赶紧把这破婚离了,跟我去广州,咱找个好男人,气死赵德胜那个狗东西。”
    第395章 第395章夫妻相处之道(一更)
    胡亚敏没有跟着胡伟民回去过年, 一来她要处理一下婆家的事,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争取。
    二来她知道胡伟民在海岛这边已经没有住处了,她不想在这时候麻烦兄弟。
    加上她这还没出月子呢, 该使唤婆家的时候还得再使唤使唤, 所以她回去之后只字不提离婚的事, 只等开春之后再说。
    胡伟民把她送到路口, 随后跟着大部队去别的地方逛逛。
    已经改开两年了, 县城的个体经济受制于海岛位置的影响,并不算多么发达,但也比以前好多了。
    比如这小孩的用品, 现在已经有专门的个体商店了,所以胡伟民和谢钟灵嘴上说着去要妹妹家孩子的旧衣服, 腿上还是管不住自己, 在路过那家店的时候进去看了看。
    一问价钱, 也是忍不住咋舌, 一件和尚服要两块,没比国营商场好多少。
    谢钟灵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里不过是一个偏远的小岛, 怎么可能物价比北京还夸张呢。
    结果她一问, 果然是因为赵德胜散布的谣言。
    看来这赵德胜真的贻害无穷,还好今天胡伟民直接送赵德胜吃牢饭去了。
    她冷笑一声把手里的衣服放下:“我可告诉你们, 说什么国家不再调控物资生产,全都由着市场自发决定, 这根本就是在放屁。国家可不敢一下把口子放得这么开,这些物资的生产, 有七成的比例依旧是国家在调控,剩下的三成才交给了市场。鼓动你们抬高价格的那个赵主任已经被抓了, 不信你们去国营商场问问,是不是这样。我奉劝你们,别太贪,有些钱赚了是丧良心的,要遭报应的。”
    那店主听得目瞪口呆,等这一大家子离开了,店主赶紧让一个伙计去国营商场打听情况。
    回来后立马调整了价格。
    至于其他的一些店铺,这一大家子也是该提醒的提醒,该解释的解释,哪怕有的店主不听劝,但他们也尽量做到了力所能及地减低赵德胜带来的影响。
    买完年货回去的时候,谢钟灵跟霍恬恬挤在了一起。
    她枕在妹妹肩上感慨不已:“我到底是没买成新的和尚服,小妹,你把花生他们的旧衣服都给我吧。”
    “还用你说吗姐?不给你们给谁啊。”霍恬恬对哥哥姐姐还是挺大方的,这方面她早就准备好了,前几天还让婆婆拿出来晒晒呢,毕竟海岛这边潮气大,要防着点衣服发霉。
    谢钟灵叹了口气:“哎,还好伟民没有上学,要不然就现在这个物价,我们俩就只能靠爸妈养着了。”
    “可能姐夫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没有考大学吧。不过姐,你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看他跑药材跑得挺认真的,他可能真的是骨子里喜欢这个。再说了,他真要想考也未必能考上。不是我瞧不起他啊,而是他……他不是吊儿郎当过一阵子吗?”霍恬恬说到最后压低了声音。
    谢钟灵明白,妹妹是在委婉地说胡伟民当过街溜子。
    这没什么丢人的,人生的经历是一阵一阵的,这阵子遇到了糟心事,可能就堕落了,后面遇到了拉自己一把的,也就振作了。
    她不嫌弃胡伟民的经历,连胡浩出事的时候也没想过独善其身,何况是现在。
    所以她大大方方的,道:“你不用这么委婉,他自己都不怕人说,你怕什么。”
    “那还是不一样的,有些话哪怕是亲人之间也是要讲究的,说多了他的自尊心要受打击的。他毕竟是你丈夫,你也少说他一点。”霍恬恬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当街溜子毕竟不光彩,真没必要那么直白地说出来。
    谢钟灵看着妹妹那严肃认真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也许是这样的,自己平时也没少调侃他,每次提到街溜子三个字,胡伟民从不会说什么,也不会使脸色,但他心里估计是难受的吧。
    哎,这事还是得听妹妹的。
    等到了大院这边,大家忙着做晚饭的时候,谢钟灵便跟胡伟民一起,借口帮忙去买醋,两人出去说话。
    “你后悔没考大学吗?”谢钟灵还是头一次问胡伟民这个问题。
    胡伟民笑笑:“不后悔,我也考不上,学的都还给老师了。”
    “那将来咱们孩子问你呢,你也这么说?”谢钟灵在路口停下,暮色渐深,一轮残阳挂在天边,空气里都是火药的味道,擦炮声摔炮声此起彼伏。
    市场开放了,烟花炮竹又成了年味的最大来源。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从身边疯跑过去,胡伟民下意识把谢钟灵扯到了里侧,生怕兴头上的孩子撞着她。
    他沉默了片刻,思来想去,选了个委婉地说法:“孩子们问,就说我笨呗,反正咱俩有一个聪明人就够了,而且我听说,孩子的智力随妈。”
    谢钟灵笑笑,没说什么,心里确实明白过来了。
    真是她当局者迷了,她和胡伟民每次小聚的时候,他都是疯狂地要她,讨好她,虽然他不说,但心里估计是没有安全感的吧。
    他可是逃过婚的人,心思一向敏感,她不该那么神经大条一直拿街溜子什么的来调侃他。
    她没再说什么,只在心里默默地做了决定,今天开始,不提了。
    等将来孩子出生了,也多跟孩子夸夸胡伟民的优点。
    只有当妈的自己发自内心地维护当爹的尊严,孩子才会感受到老爸是不可以取笑怠慢的。
    要不然,将来孩子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瞧不起这个没上过大学的老子。
    到时候只怕亲子关系会出现问题,夫妻关系也会逐渐出现裂痕。
    她默默地牵着胡伟民的手,千言万语都不如行动实在,她不说漂亮话,只从生活上的细枝末节来改变。
    所以,买醋的时候她靠在供销社门口,含笑看着他:“你去吧,孩子他爸。”
    “哈哈,干嘛忽然这样喊我。”胡伟民笑着进去。
    打完醋出来,谢钟灵挽着他胳膊往回走:“怎么,我喊得不对吗?以后我就可以这样使唤你了,孩子他爸,孩子尿了,孩子他爸,孩子拉了。”
    “行,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我求之不得呢。”胡伟民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忽然这么温柔。
    他挺喜欢的,喜欢那个张牙舞爪的谢钟灵,也喜欢这个柔情蜜意的谢钟灵。
    他忽然格外期待起孩子的到来了,也不知道是闺女还是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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