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一看,竟是顾明渊。
    “相公!”年锦语吃惊的很,连忙到他身旁,悄声问,“你怎么来了?陈大夫不是让你休息几日要准备手术吗?”
    “无妨,我来接你回去。”
    贺瑶看着二人说悄悄话,瞬间觉得堂堂勇毅军的少将军,这会儿也有点降智,“顾将军的理解能力也是令人佩服,我何时关心过她。”
    “夫人时常说起,贺姑娘对她多有关照。”顾明渊看着贺瑶,刹那间,眼眸里火花四溅,好似下一刻就要动手。
    “是关照还是‘关照’?”贺瑶似笑非笑的看向年锦语,小的时候跟在屁股后面,几次被她不耐烦甩丢,这也算关照?
    顾明渊神色淡淡,“夫人说关照,那就是关照。”
    贺瑶扬了扬脑袋,居高临下看着他,“我原以为,顾将军是立的起的,但没去都城营几日,这就连侯府都呆不住,要去城外休养,要是这样的话,不如干脆连勇毅军都并入到我哥哥麾下,也好过现在散沙一盘,无主帅。”
    “贺大将军过虑了。”
    远远的似有身影走过来,贺瑶冷哼了声,“连我都打不过,你还配当主帅?”
    说罢,贺瑶转身离开。
    这时年鹤轩匆匆赶来,见这儿只有小夫妻二人,“刚刚贺瑶是不是在这儿?”
    “对啊,二哥哥你找贺姐姐?”
    年鹤轩咬牙,“前些日子她把我养的一只斗鸡给烤了!那可是鸡中之霸!我非让她赔个底朝天不可!她往哪边去了?”
    顾明渊没作声,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年鹤轩抱拳:“妹夫自己人!”说着追了上去。
    年锦语看向顾明渊,“相公!”二哥哥会和贺姐姐打起来的。
    顾明渊十分无辜的表示自己并没有回答,又很快转移话题,“这儿人有些多。”
    “时辰还早,我陪相公去休息会儿。”年锦语推着他回了水榭阁,比起前院的热闹,这儿安静的只有满草地的兔子在蹦来蹦去。
    好像比他上次来更肥了……
    顾明渊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刚刚年鹤轩提到的烤鸡。
    在北疆,巡逻时要是逮着一两只野兔,烤熟后撒上盐沫,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对上年锦语投过来的视线后。
    顾明渊淡定,“你喜欢的话,带回侯府去养。”
    “二哥哥会把它们照顾的很好的。”年锦语笑眯眯望着他,“阿语照顾好相公就行,等陈大夫治好了相公的腿,就可以不用坐轮椅了,相公想去哪儿都行。”
    “那就换我来保护你。”顾明渊拉住她换了个位置,避开了夕阳的照射,余晖的金光洒落下来,她的身背后一片金灿灿。
    “等相公好了,阿语就可以和相公生娃娃了。”
    “……”顾明渊掩着耳根子的泛红,轻声道,“阿语……这样的话不可在外说。”
    年锦语整个人一怔,“相公你说什么?”
    “这样的话不可在外说。”
    “不是不是。”年锦语眼眸蹭亮的看着他,脸颊俏红,“是你刚刚喊了,喊了……”
    “阿语?”顾明渊说出口后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自然的称呼她了?
    没反应过来,年锦语就给了他一个大熊抱,“相公叫我阿语了,我太开心啦!”
    她雀跃的好像要蹦起来,高兴的情绪已经完全的从身体里溢出来,在四周弥漫开去,盖都盖不住。
    同时也感染到了他,无声的笑意爬上了他的脸颊。
    “相公你再喊我一声好不好?”年锦语红着脸望着他,低声求着,那模样,谁看了能舍得不答应?
    “阿语……”
    年锦语害羞的把脸颊埋在了他肩膀上,兴奋不已。
    不远处,看着自家姑娘在姑爷怀里“扭来扭去”,阿符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情,“姑娘为什么总这么喜欢抱姑爷,她都没这么抱过我。”
    素练收回视线,平静的看着阿符,一点都没有解释的欲望,“酒席过后怕是要连夜赶回别庄,你都准备好了?”
    阿符喔了声,转头离开,走了两步后又停下来,想说什么,素练摆了摆手,“会给你准备好吃的的。”
    阿符这才满意的离开。
    这边年锦语在顾明渊怀里钻了好一会儿,直到顾明渊没忍住笑出了声,轻轻拍了拍她后背,“不去看新娘子?拜堂应该结束了。”
    年锦语这才起身,红着脸,“那阿语先过去,相公你在宴席等阿语。”
    “好。”
    目送了素练陪着年锦语离开,顾明渊推动着轮椅,来到了小桥边,底下的溪水带动着水车,潺潺水声十分的悦耳。
    顾明渊低头看了眼双腿,一年……纵使是两年,若是能站起来,他都甘愿。
    没娶她前,想着让她知难而退;娶了她之后,便想着在自己不多的时间里,为她创造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生活。
    如今,他越发贪心了,多五年,多十年,他希望能够陪她走的很远……
    第四十章
    天色微暗时, 新房小院中,年锦语和年家族中的几个年轻小辈一道儿,站在门口往里瞧。
    喜娘正在给新娘子喂饺子, 喂了一口,莫子鸢嚼到了生面,眉头微皱。
    这时喜娘便问, “生不生?”
    等莫子鸢回味过来,“生”字便脱口而出,听到门口传来的笑声,她双颊泛红, 轻轻揪住衣裳,低下头去。
    “新娘子可真好看啊。”门口一个半大的小姑娘感慨, 又看了眼年锦语, “阿语姐姐你也好看的。”
    年锦语笑着摸了摸小姑娘,“将来我们蜜儿也会寻得一个好郎君的。”
    “那我也要找一个像鹤渝大哥一样的。”
    在屋里侍奉的丫鬟将喜果拿出来分开门口相看的众人, 得了喜果,再说上些吉祥话,大家便散去。
    喜娘也告退后, 莫子鸢看着默不作声麻利做事的丫鬟, “你也出去罢。”
    丫鬟迟疑了下, 但很快道,“露秋就在外面守着, 少夫人有什么事尽管叫一声。”
    莫子鸢点点头, 待门被合上, 她才缓缓起身, 打量着偌大的卧室。
    还是那个院子,为了迎娶她, 又重新翻修了一遍,所有的衣柜床置都是重新打的,在今天之前,年鹤渝都是睡在书房的。
    别人家嫁女,嫁妆可以用到过世,什么都有,而她,其中大部分东西都是年家准备的。
    莫子鸢轻轻抚过桌上绣着鸳鸯的垫布,红色的托底,上面是青山绿水鸳鸯戏水,背景里还绣有海棠花。
    而海棠花上,则摆着一个个精致的锦盒,都是别人送来的贺礼。
    莫子鸢一个个的翻看,大都是送给年鹤渝的,少有的几件,十年前与她相识的几家小姐,她回来时没上门打交道,成亲时倒送了不菲的贺礼。
    大约也是看在年家的面子上。
    忽然,莫子鸢的手一顿,目光里是一个深褐色的漆匣,金色的勾勒在深色底子上格外显眼,这也使得她能清楚记起这图案来。
    她的呼吸微紧,打开了匣子。
    里面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玉石,未经雕琢,通体透亮,大小刚好够雕一对玉佩。
    莫子鸢却无心欣赏这价值不菲的玉石,而是直接将玉石拿了出来,在匣子底摸了摸。
    片刻,她将看起来扣死的底座掀了起来,底下有一张折叠起来的字条。
    寥寥数字,莫子鸢的神色从松了一口气,又转了凝重,很快她将字条放在了烛火上。
    墨色的眸子看着掉落到地上的小火团,在化为灰烬后,抬脚轻轻碾开,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点痕迹,很不显眼。
    正要把玉石放回去,屋外就传来了声音,莫子鸢干脆就站在桌旁,看着被人搀扶进来的年鹤渝。
    “我来,你去倒点水来。”莫子鸢让人将年鹤渝放到塌上,命露秋去打水,亲手为他擦拭。
    没等解开他衣领扣子,年鹤渝就睁开了眼,温柔的望着她。
    “你没醉?”
    年鹤渝起身,从她手里拿过布巾擦了擦脸,“若不装一下,他们怎么肯放我回来。”
    说罢,他按住莫子鸢的肩膀,就近这么望着她,许久都不见动。
    关氏的几个孩子模样都不错,年鹤渝身为长子,自是多了沉稳,平日里从不这般示人,这会儿却有几分自家妹妹的模样。
    莫子鸢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你看什么?”
    “看年家少夫人,看我年鹤渝的妻子。”年鹤渝低声笑着,心情很是愉悦。
    “我看你是被阿语给传染了。”莫子鸢嗔了他一眼,“竟也这般说话。”
    “兄妹自是有相似之处,阿语这一点,倒也是长处。”年鹤渝不对外人如此,只对自己想娶之人,这有何不可的。
    莫子鸢被他这灼灼的目光看的心头都烧起来了,她抬手,从他的额头抚到眉间。
    被他追过来的手抓住。
    但莫子鸢又很快的挣脱,似有些不自在,可年鹤渝却抓得很紧,手指抚过她的手心,触碰过她那泛黄的茧。
    “手很粗糙。”
    “我整日在堤坝上攀爬,这双手摸过泥沙蹭过石块,与你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呢?
    莫子鸢心中微叹,“阿渝,你可后悔?”
    “后悔什么?”
    “他们都说我变了个人,变得不像以前的莫家姑娘,如今一个孤女,嫁给你,委实高攀,你大可以娶一个更好的。”
    话音未落,年鹤渝抱住了她,“这些话,今日是最后一次说了。”
    莫子鸢眼神微动,松懈下来,多了柔情,“对不起,你这般坚持,我却还犹豫。”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还是你,从前经历过的那些事,你若不能忘,我们就不必刻意的去避开,前十年也好,后十年也罢,那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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