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于此,仇恨瞬间如同洪水猛兽,吞噬着金蝶的身心:“数十年来,我表面风光无限,实则内心惨淡,当真是一忍再忍,忍来忍去,居然忍出一个结局!”
    刹那之间,她那愤怒更如决堤的洪水,突然崩开闸口,怒吼着,咆哮着,根本无法阻挡。
    金蝶愤怒到了极点,顷刻之间,将所有的怒火全部浇向慕兰:“本宫在问你话,你因何不答?”
    慕兰也是再也熬忍不下,索性针尖对麦娃:“抄不抄《女则》,慕兰自会听从君上示下。君后掌管三宫六院,已是日理万机,何必跟一个慕兰过不去?”
    金蝶手指慕兰,怒火滔天:“大胆!你这丫头,太也不知深浅!前日冒犯君上,我还不曾罚你!今日不思悔改,以下犯上,我岂能轻易饶你?”
    君后大施淫威,太后不由得一旁冷笑,心中暗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倒要看看,她如此搅闹我的慈溪宫,如何收场?现下就让她作,到时候不用我出手,自然有人打的她头破血流。”
    蒙柔正在坐山观虎斗,就听宫人来报:“启禀太后,贵妃一早便赴栖霞寺烧香还愿,现下还未回宫。”
    蒙柔闻言一惊:“现下我少了奇贵妃这个得力干将,如今只能单打独斗。”
    慕兰闻言大急,顾不上身家性命,更无暇反击金蝶,只是望向蒙柔悲哭:“太后,小鱼儿危在旦夕!再晚一步,人头落地!”
    蒙柔颇觉言之有理,当务之急是救小鱼儿,索性对碍事的金蝶理都不理:“来人!速去法场,传哀家旨意!君上未见鱼儿之前,不可行刑!”
    宫人领命欲去,金蝶见状,一双眼睛几欲喷出三味真火:“母后!切不可偏听偏信!君室子嗣,事关国运!倘若有一分差池,君颜何存?”
    太后把金蝶上下打量一番一番,不愠不恼,不动声色:“君后的记性,怎么越发差了!这里是哀家的慈溪宫,不是君后的怡宁宫!他们听哀家吩咐,不受你的奴役。”
    金蝶闻言心中一怒,腿上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假意向上谢罪叩头,口中深吸一口气,言辞更增阴险,语气更显锋利:“臣妾还请母后明断!君室血统,乃国之命脉!君室子嗣,更是国之根本!母后明鉴!哪一位殿下,没有名正言顺的宫史记载?哪一个君嗣,没得过正式册封!怎能不顾宫规,胡言乱语?漠视我东吴法度!妄论我王室子嗣!混淆我王室血统!扰乱您母后视听!实在罪不可赦!”
    太后闻言只觉震撼,深深看了金蝶一眼:“哀家说君后记性差,君后就越发不济。哀家晓得君后是六宫之主,给足了君后颜面。平常君后在怡宁宫做的那些好事,哀家假装不知道,也不愿和君后计较。可是,君后可别忘了,常乐宫不是君后一人独大。君后眼里没有哀家,却不能没有君上。慕兰有没有漠视我吴国法度,有没有扰乱哀家视听,自有君上拍板,轮不到君后妄下定论。”
    金蝶闻言,战战兢兢,跪倒在地:“母后明鉴!臣妾毫无私心!向来以捍卫吴国大义为己任。母后不信,尽可以一问。当日含古一战,多少将士亲眼目睹,法场上那个元臻,确是蜀君之子,绝非君上之子。太后细思,那个舞姬生性放荡,行为不检。她既能与龙帆私通,定会仗着姿色,再与蜀君苟合。如此一来,生出蜀君之子,本是不足为奇。”
    蒙柔曾以最恶毒之心揣测金蝶,仍然断断不敢相信:“无耻之人赫然眼前,无耻之言响在耳畔。”一瞬间,蒙柔的一颗心凉到脚底板。
    青荷那双流水一样清澈的眼,又在蒙柔记忆深处回旋。那般纯良,那般温暖,值得赢儿一生挚爱,一生留恋。
    蒙柔冷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国母:“君后这般说话,不是诽谤虞美人,不是诋毁小鱼儿,而是在侮辱君上。鱼儿身世,哀家说了不算,君后说了也不算,只有君上一锤定音。今日,哀家把话说到这里,那些没能出世的君孙,哀家护不了,只好装聋作哑,听之任之。这已经长大的,谁敢动上一动,哀家容不得她待在常乐宫。”
    金蝶长跪不起,低伏着头,低垂着眼,恨意绵绵,双手紧握成拳,恨不得冲锋陷阵,将那白发苍苍、外柔内刚的老太婆暴打一顿。
    她暗自冷笑,心里暗道:“老巫婆,何必预言太早?撑到最后,笑到最后,才是王道!”
    蒙柔瞠视金蝶,心中更是又悔又恨:“当初赢儿一心想娶邶笛,我当真傻透气。又畏人言,又怕纷争,又想联合权贵金峰,对他横加阻拦。及至演变无数惨剧,我却无能为力。当时我劝说赢儿,治国安邦,讲究的是“贤妻美妾”。如今倒好,这贤妻真真又嫌又欺,已经骑到我的头上。这美妾,真真是又霉又怯,不是倒霉得丢了性命,就是怯逃他乡。事到如今,赢儿嫔妃无数、儿女绕膝,可是他那个寂寞的样子,跟孤家寡人有何分别?幸而还有奇水和七位君孙。可是,就连他们几个,也处处遭金峰、金蝶算计。”
    念及于此,蒙柔恨彻骨髓,比金蝶恨她,只多不少!
    转瞬之间,婆媳翻脸如同翻书,表面和谐再也无从粉饰。登时,慈溪宫上下奇寒,恶意成雪,仇对成冰,杀机一片。
    狡诈多端的金蝶心知不好,索性率先服软,抛出缓兵之计:“母后息怒!臣妾绝不会以下犯上,拂逆母后。臣妾本是一片忠心,自然惟母后之命是从。母后只管放心,臣妾已经派人通禀。想来君上已经下了早朝,过不了多久,就回来慈宁宫请安,母后只需耐心静候。”
    慕兰甚是机警,当即觉醒:“金蝶用心险恶,实在欲擒故纵,旨在拖延时间。她素来心黑手辣,手眼通天。太后毕竟年过古稀,很少过问宫中事务。遣派传召之人,难免不会被金蝶算计。”
    这般一想,慕兰心头冒火,额头冒汗:“为今之计,唯有亲见君上!”念及于此,悄悄贴着蒙柔耳畔:“太后,我要想方设法,先见君上。”
    言毕,也不及等蒙柔示下,迅疾起身,旋风一般奔出慈宁宫,转瞬无影无踪。
    再说金蝶,眼看慕兰奔出宫去,却不能阻拦,虽是恨得牙根痒痒,依然无计可施。
    慕兰气运丹田,施展魁星步法,双足极纵,转瞬越过怡宁宫、迎水宫、华玄宫。
    她急似飘风,快如迅雷,飞一般奔至前朝。
    守卫无不看得瞠目结舌,不知所措。
    慕兰更不停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第一重“谨身殿”,又轻烟一般越过第二重双重飞檐的“月轩殿”,接踵直奔第三重“奉云殿”——吴国君臣上朝之地——常乐宫前朝核心——三大殿之首的金銮宝殿。
    极目四望,琉璃金瓦,双檐重脊,四面出檐,渗金圆顶,雕梁画栋,雕花门窗,朱漆描金。更是刀枪林立,侍卫成行,戒备森严。
    此刻的慕兰,心中没有了畏惧,脚底没有了恐慌:“事到如今,闯不进金銮宝殿,就见不到舅父。见不到舅父,就救不出鱼儿。到时候,笛龙和绿芙,必将劫持法场。笛龙死了,绿芙死了,我便是活着,也是行尸走肉,这一生还有何乐趣可言?”
    念及于此,慕兰把心一横,右手一扬,一把“追风菱针”飞花泻玉一般飞射而出。
    刹那之间,金銮宝殿阶下,五六个侍卫立扑。
    慕兰更没有片刻犹疑,瞬间就从身侧的侍卫手中,抢过一把长剑,左边一挽,右边一绕,剑气如虹,见者触目心惊。
    侍卫陡见这样的慕兰,都是不可置信:“究竟是她发了疯,还是我们发了疯?”
    把手殿门的侍卫,毕竟是一流高手,瞬间回过神来,手持利器,绝地反击。
    眼见无数刀剑、长矛寒光闪闪,慕兰更是义无反顾,勇闯大殿。但见她的身形忽前忽后,行左忽右,迅如灵猿,滑如锦鲤,穿花绕林般奔行。
    危急时刻,慕兰反而心思缜密,仔细观察侍卫的阵型变幻,从他们的缝隙里灵巧地突围而出。
    就这样,顷刻之间,慕兰又绕过数丈。
    实际上,慕兰武功微末,单枪匹马攻入金銮宝殿,势比登天。幸而常乐宫侍卫都识得她,均知此乃君上最宠爱的小郡主,哪个不要命的胆敢痛下杀手,伤她性命?
    便是这种姑息纵容,让慕兰有恃无恐。
    眼见慕兰即将闯上御阶,御林军无不大骇,奔着慕兰扇子面包抄而来:“我们念你身份尊贵,对你手下留情,不料你还得了便宜卖乖?”
    慕兰心思机敏,远施暗器,近用剑攻,菱针散花,长剑飞舞。
    侍卫投鼠忌器,猝不及防,又是倒得倒,爬的爬。
    就这样,慕兰拼着性命,冲上了第一层金銮宝殿殿阶。
    慕兰心下一喜,方欲乘胜而上,就听当头一声断喝:“金銮宝殿,朝堂禁地,何人胆敢在此行凶?左右,与我拿下。”
    慕兰抬头一看,为首之人,正是骠骑将军——文真。
    顷刻之间,十数名侍卫,闻听号令,飓风而至,刀剑齐下。
    慕兰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眼见殿阶人满为患,但见她纵身跃起,飞过数人头顶,接踵向上极扑。
    又有十数个侍卫居高临下,潮水一般包抄而来,慕兰更不迟疑,瞬间飞出一把“追风菱针”。
    阶上的御林军,本来个个是高手,奈何此地人口密集,当真无可闪避,当即又是扑倒四五个,余者纷纷后退。
    可是御林军人数太多,打倒一批又一批,当真是前仆后继。
    就这般,慕兰方才打到御阶第一级,虽是舍命前冲,却再也徒劳无功。
    此时此刻,又有十数个侍卫拦住去路。往上再看,殿门侍卫比阶下侍卫,武功又高上数重。
    慕兰想要闯入,谈何容易?
    文真挡住慕兰去路,面色如土,又惊又怒:“小郡主,你不想活了?还想逼宫不成?要想过去,除非杀了我!”
    慕兰急如油烹:“我要面见君上!刻不容缓!你休要拦我!”
    文真死的心都有了:“慕兰,这是金銮宝殿!君上岂是你想见就见?”
    说话之间,慕兰更是急了眼,右臂斜况,一口长剑,疾如闪电,袭面而至。
    文真当真无可奈何,虎躯一伏,慕兰的长剑呼的一声,从他头上砍过。他爱极了慕兰,手中的剑,哪里舍得去砍心爱的慕兰?
    文真不舍得,慕兰却是舍得。就在文真一恍惚的功夫,慕兰猛的一长身躯,右手一翻,长剑倏然向上翻,又向文真前心刺去。
    可怜文真,爱的执着,只能侧身避闪,可是毕竟重任在肩,更是出手如电,施展“神农擒拿手”,将慕兰拦在一边。
    慕兰如何敌得过文真?久攻不入,急的大汗淋漓。正无可奈何间,忽见白影一闪,便见一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恰似清风,眨眼之间绕过文真,炫过武卫,晃身过门,飘入殿中。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当是时,博赢正与文武百官,朝堂议事。旨在推新政、促实业、兴教育、废门第。
    博赢正为精兵简政、兴商助农、改学革制、举荐贤人,与满朝文武做坚决的斗争,斗争的结果居然是,白影一闪,一个少年,如飘风一般,闯入金銮宝殿!
    此情此景,百年不遇。此时此刻,殿内殿外,一片震撼。
    转瞬之间,“七大侍卫”闻风而起,不及少年近身博赢,已是刀、锏、笔如飞纵横,将那少年团团围困当中。
    来人正是笛龙,他手无寸铁,玉立当中,对刀、锏、笔视若不见,只是看向博赢,微微一笑:“君上赎罪!笛龙来的冒昧,只因怀揣绝世之宝,欲呈献君上!”
    博赢眼望笛龙,惊诧无极:“我登基十八载,从未被人闯过宫!”想到百名御林军拦不住一个娃娃,登时大怒无疆:“大胆!私闯金銮,罪无可恕!紫逍,速速与我拿下!”
    笛龙处乱不惊,泰然自若:“君上何必意气用事?难道不想一统天下,纵横中华?”
    博赢面沉似水,一声冷笑:“黄口小儿!休要胡言乱语!此乃金銮宝殿,容不得你鬼话连篇!来人,速速与我拿下!”
    笛龙依然从容不迫,避开刀、锏、笔,人在空中,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抛给玉衡:“恳请师叔,递交君上过目。君上看过之后,再下断言。到那时,若想让笛龙死,也不为迟!”
    玉衡接过锦囊,不知里面装的究竟是何等神物,值得笛龙生死相许。他用眼睛询问博赢,只觉博赢也是不置可否,急忙毕恭毕敬转交。
    博赢满面狐疑,打开锦囊,登时颜色大变:“笛龙,此物你是从何得来?”
    笛龙微微一笑:“笛龙如何得来,已是无关紧要,君上也无需知晓,只要君上需要就好。笛龙既然不顾身家性命,奉上家传至宝,更有一事相求。君上倘若手下宝物,就要做诚实君子,不要食言而肥。”
    博赢看向笛龙,只觉匪夷所思:“你究竟所为何事?先说来听听?”
    笛龙心中汹涌澎湃,脸上却是风轻云淡:“启禀君上,今日法场处斩之人,并非什么西蜀太子元臻。笛龙所求,便是恳请君上饶他性命。君上但若刀下留人,那个锦囊,便永远属于君上。君上大可以用它天下一统,兴国安邦。”
    言未毕,忽闻箫筝起伏,如天上虹,悦耳动听。那箫筝之声,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咫尺,时而恬静温馨,时而空明幽怨。时而如鹰击长空,奋飞万里;时而如戎马倥惚,驰骋四方;时而如炎炎红日,明耀当空;时而如静夜明月,皎皎无华。
    博赢耳听箫筝,眼望笛龙,神为之迷,如入云里雾里。陡然念起爱人,想起那飘香的青荷,更是神魂颠倒,不知所终。
    正在幻境遨游,忽见黑影一闪,众人包括笛龙在内,尚未看的仔细,便听博赢一声惊呼,锦囊已经落在一个黑衣人手中。
    箫筝之声已去,博赢醍醐灌顶,勃然大怒:“笛龙,你联合前朝奸佞,欺骗寡人不成?你可知罪!意欲何为!”
    黑衣人不是别个,正是岳箫,他的“神农摄魂术”登峰造极,令人沉迷,“神农炎阳功”出神入化,身形手法更是快的不可思议。但见他陡然扬手,向殿上抛出一物,登时,满殿烟雾弥漫,昏暗无极限。
    烟雾之中,岳箫又是飞身而起,奔行如骇电,逼近博赢面前,施展“神农擒拿法”,拿住博赢脉门,贴着耳畔,轻声耳语:“博赢,实话告诉你,我之来去,不干笛龙。玉笛乃我家传至宝,你想独占,可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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