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都野心正浓,一心人前显圣,指挥兵马,疯狂冲锋。忽觉寒风骤起,恶风来袭,更觉前心一凉、后心一痛。低头一看,已被一剑穿心。
    他根本难以置信,低头再看,鲜血汩汩而出,性命无可挽回。
    抬头再看,乐山冰冷的眸子,闪在头顶,彻骨的寒意,从头到脚浇下。本已他凉的透心,犹自不肯死心:“师兄!为何这般对我?”
    乐山眸子雪亮,折射出寒冷的精芒:“乐都!你叛国背主,杀妻灭子,屠胞戮族,死有余辜!我们替幕王,替三郡王,斩恶锄奸!”
    话未毕,乐山一脚侧踢,将乐都尸首踹翻在地。
    再看乐水,已经结果了不可一世的乐田,右手持剑,左手向领口一撕,颈上露出鲜艳夺目的红绫。
    一时间,夹杂在北鞑兵周边数百名侍卫,群情激奋,纷纷扯裂衣领。那深藏不露、隐而不发的红绫,终于暴露在阳光之下,浸湿在风雨之中,伴着雨中阳,和着阳中雨,随风飘荡。
    那颈项之上誓死反击的一抹抹殷红,比之地上死者鲜血的一道道殷红,更令惯于烧杀抢掠、擅长挑拨离间、精于阴谋诡计的鞑虏,胆战心惊。
    卓星面目狰狞,一声狂笑,一把抓住近前的元臻,看向正前方欲擒贼擒王的龙:“龙妖!我小看了乌合之众,以至于错算一步棋,便让你死里逃生!这倒越发有趣!本王能活到今日,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岂能束手就擒?事到如今,你们储君在我手上,尔等能奈我何?”
    言未毕,忽觉身后狂风横扫,剑气如虹,犹似晴空中闪过一道霹雳。
    猛回头,狂风席卷而至,长剑飞天炫舞,凌空直击。
    卓星本与阿龙正面为敌,这身后之人,宛如神兵天降,雨暴雷震,令他心惊不已。
    那长剑来势极快,疾如电闪,武功远在自己之上。这让卓星陡然想起五驼山上泰格的“轩辕剑”,曾经将他打得一败涂地、心惊胆战!
    卓星待要招架,剑气已达后脑,总算反应迅捷,加之“峨眉神功”了得,是尔当机立断,猛然转身,将手中元臻奋力一抛。与此同时,乘势飞身而起,接连两个纵跃,才避开泰格的雷霆一击。
    便是一瞬间,十数道身影飘然而至,纷纷护住元臻和数十名朝廷官员。
    卓星猛回头,不仅有川纵、金盾、雪晴、紫遥、雪舞、笛龙、小鱼儿,便是“神农四贤”,都是一个不少。
    话说当日阿龙走后,“神农四贤”接替他护送泰格一家。泰格夫妇身处吊篮,俯视蜀山,心旷神怡,畅美不可方言。尤其是见贤思齐,少年心盛,观此美景,无不笑语欢颜。
    小姑娘思齐最是顽皮,乐到极处,忽生诧异,又不知异在何处。侧耳聆听,便觉身后的紫薇,有意无意地与自己贴的极近。
    她冥思细想一回,不由大惊失色:“‘神农四贤’看似不经意的站位,均是大有深意,已经抢占了父母长兄的反击空间。”
    更觉满腹狐疑:“父亲不是说,‘神农四贤’是友非敌,今日因何如此诡异?”正自疑惑,忽闻脑后恶风不善,紫薇出手如电,罩住她后心三处大穴。
    思齐猝然一惊,大叫一声:“爹爹!不好!”当即气运丹田,急转回身,向着紫薇猛击一掌。
    紫薇本以为思齐武功最弱,本欲先行劫持,不料对方居然身负武功,而且反应如此神速。她实在不愿两败俱伤,危急之下,只有跃身而退。
    不料便是这一个后退,便失去了原有的先机,改变了整个战局。
    紫薇登时大悔,跃上前来,跟着又使出“神农擒拿手”,犹如利爪飞出。
    思齐功力虽浅,却得过泰格真传,轻功更佳,迅捷如电,矮下身形,如鬼如魅,出其不意,竟然已绕到紫薇背后。
    泰格、见贤何许人也?眼见风云突变,不过一瞬间,都是动如脱兔,辟出双掌,劲逼向紫艾、紫箨、紫菀。
    此时的思齐,依然无限惊疑:“他们因何偷袭?既然偷袭,因何不聚而围歼?却要分散兵力?”
    仔细一想,恍然大悟:“紫艾绝非爹爹对手,紫箨、紫菀不过与母亲、兄长势均力敌,偷袭毫无胜算。我武功最弱,可以先行击破。三人只要缠住父母、兄长,紫薇但若败我,以我为质,他们便是万无一失。”
    如此一想,心念电转:“事到如今,我是成败关键!更要拼死力敌!”不料只在转念之间,耳边便听呼呼风声,左肩险中一掌。
    思齐大急之下,脑洞大开:“紫薇武功绝顶,倘若全力以赴,我岂能活命?她分明手下留情,既然她不敢当真杀我,我更要以变治变,出奇制胜。”
    念及于此,当机立断,再不理会紫薇擒拿来路,分向敌人的胸口与面门猛击。
    紫薇被打得一片错愕,更是触目心惊。“神农炎阳功”本以火力著称,讲究前招火力威猛,后招烈火熊熊,靠着强烈的火力,战胜敌人的心理,达到出奇制胜的目的。
    紫薇“神农擒拿术”施展开来,前招变幻,后招无穷,更似烈火缠身,经久不息。见到如此熊熊火势,敌人自是不曾开打,已然心生畏惧。
    不料,“轩辕神功”主张观敌而后动,避实而就虚,思齐虽然不是紫薇对手,奈何形势如此危急,已是置身于死地,全然不知畏惧,甚至根本不理会紫薇的火力威猛,出招毫无章法,出手忽快忽慢,不求自保,只求杀敌。
    紫薇本意三招之内,制服于她,怎奈事与愿违,再看思齐招式,忽而拼死冲锋,忽而翩若惊鸿忘生,忽而猛如灵豹,忽而滑如飞鸟,三招两式哪里拿她得到?
    再看思齐那飘逸的轻功,似从穿云吐雾,极尽诡奇,动向无定,不可理喻。但凡紫薇出招,思齐都是见机极快,倘若抵挡不住,不是迎刃而上,就是围魏救赵。
    紫薇稍有变化,思齐更能乘隙,轩辕神掌东拍西削,搅得紫薇眼花缭乱。
    紫薇脚下急闪,擒拿手急挥,心念急转:“她虽灵异,功力却浅。事到如今,我只好不顾她的死伤。”
    念及于此,手上力度陡然大增。变爪为掌,呼呼作响,向思齐直扑过去。这几招“神农苍原掌”却是紫薇毕生功力之所聚,掌风呼啸,势不可挡,霎时之间已将思齐裹在掌风之中。
    思齐再也抵挡不住,一声惊呼,连纵数步,人已达吊篮边缘,退无可退。
    紫薇岂容她再有缓机?击掌越来越快,越来越猛,有如藤环蔓绕,云卷雾涌。
    眼见非死即伤,思齐急中生智,顺手一扬,一枚“蒹葭苍芒”向左急飞。
    紫薇不明其意,深觉惊诧:“左侧并无敌人,她此举甚是古怪,难道是忙中出错?”
    哪料到,“蒹葭苍芒”半空中竟然绕了个弧线,倒飞而回,撞向紫薇右胸。
    这一下动作快得离奇,运力之巧劲,实在匪夷所思。
    紫薇正在突击,全无防备,登时胸口剧痛,一个把持不住,长剑几乎脱手,大好时机瞬间错过。
    却说泰格,他是何等神通?方才忽闻耳畔“啪”的一声轻响,似是拔剑之声,登时警觉空中危机,更不见他如何出手,已是后发先至,陡然掌风一吐,化作一道白虹,向偷袭的紫艾直击过来。
    泰格挥掌怒斥:“紫艾将军!你我是敌非友,如何伤我家人?”
    嫦雯、见贤心思聪颖,见机极快,闻声而动,飞身而起,拳掌拦住蓄势待发的紫萚、紫菀。
    紫艾一击不中,反成被动,满面通红:“紫艾多有得罪,只是为公不为私,大司马还请见谅!”心知泰格了得,更加不敢怠慢,长剑横扫。
    哪料泰格犹如神人,飘飞如闪,宛若轻云。
    紫艾更是心惊胆寒,剑招不敢用老,刺到泰格胸前寸许,陡然缩转,顺势急旋,扫斩他右肩。
    眨眼之间,泰格右掌斜指而下,快慢有度,高低起伏,所用招法,所指方位,出人意表,无可猜测。
    紫艾心下一急,长剑一晃,向右滑出数步,一招“拖紫垂青”,引剑盘旋,缠绵婉转,离泰格前胸尚有半尺,又行圈转,跟着一招“以紫乱朱”,去势奇疾,霹雳火爆。
    实际上,紫艾深有自知之明,心知武功不能与泰格同日而语,只盼紫薇尽快捉拿思齐,争取战机。是尔都是虚招迭起,自始至终,不敢轻易再出实招,以免敌人抓住漏洞,将他打得一败涂地。
    泰格却是精通“神农点苍剑”,计算精准,胸有成竹,身随剑走,一招“鸿轩凤翥”,左边一拐,右边一弯,急转而下,陡然上挑,掌风如虹。
    紫艾大惊,忙将“神农剑法”施展开来,忽而盘旋回缓,忽而步步紧逼,忽缓忽紧,忽而回旋曲折。
    泰格却深知其中奥妙,避重就轻,游刃有余。
    紫艾背上冷汗一阵阵的渗了出来,惊急之下,忽然瞅准一个破绽,长剑不敢犹疑,猛刺而来。
    哪料到泰格既不挡架,也不闪避,一掌倏地辟出,一招三式,一招快四一招,招数古朴,内藏奇变,出剑方位更是大大出乎紫艾的意料,每一剑都蕴含无限力量,逼回紫艾的火力,更是犹如顽强的火舌,缠绵曲折,不可解脱。
    紫艾哪里料得到泰格会将他本门“神农剑法”加入“轩辕神功”?偏偏又推陈出新,神鬼莫测,这可如何抵挡?正自惊急,但觉腕上一麻,前胸接踵一痛,登时手足酸软,不由自主,跌倒在地。
    回看思齐,早已被紫薇逼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泰格乘势而上,身形飘忽,有如电闪,连出三掌,掌势忽伸忽缩,招式诡奇绝伦,出手之奇之快,匪夷所思。
    但听三声“哎呦”,紫薇、紫箨、紫菀无不跌倒在地!
    不过顷刻,“神农四贤”全军覆没。
    泰格看向倒地不起的“神农四贤”,脸上风轻云淡:“四位将军,你家君上,因何出尔反尔,谋害盟友?”
    紫艾跌坐在地,一声长叹:“君上并无敌意,只是思贤若渴,想留大司马常驻西蜀。”
    泰格哪里肯信,略一沉吟,心下暗道:“我听阿龙说过,卓云行事素来不按常理,紫艾未必知其实情。现下当务之急,是必须速离是非之地。”
    更不犹疑,索性挟持“神农四贤”,昼夜不息,火速出关。心知“四贤”奉命行事,待达蜀虞边关,也不加为难,反而放之归蜀。
    虽是如此,泰格依然忧心忡忡,便与嫦雯商议:“先前本是阿龙相送,却被蜀君召回。蜀君对我下手,定是想不利南虞。阿龙素来推崇虞蜀联盟,时至今日,岂非受累?”
    嫦雯亦是忧心不已,尤其不放心泰格:“他君臣内斗,与你我何干?咱们活容易虎口脱险,闲事千万不要管。”
    泰格略一沉吟,更觉心急如焚:“不对,卓云此举,阿龙必不知晓,只怕阿龙有难。不如阿雯先带孩子回悦城,我须得去趟西蜀,见过阿龙、香悦,探知实情,也好放心。”
    嫦雯闻言更急:“龙帆通天彻地,普天之下,谁能算计他,阿格何必放心不下?蜀君狼子野心,恩将仇报,他一计不成,更要气急败坏,对你百般谋害。阿格怎能深入虎穴、自投罗网?”
    泰格眉头紧蹙:“我就是见卓云出尔反尔,所以才担心他会不利阿龙。更何况,这次出使西蜀,我总觉得卓云成了笑面虎,行事多诡异。究竟如何诡异,却又说不出来。既然如此,便是为了我南虞,我也应该一探究竟。”
    嫦雯出言相劝:“阿格,倘若卓云心性大变,君臣相残,爆发内乱,我南虞便能渔翁得利,君上定将求之不得。你想想,君上英明神武,志在四方,这种时机定时千载难逢。你若逆天行事,助力西蜀,岂非不利于我南虞?再说,君上岂会不知?定要迁怒于你!”
    泰格连连摇头:“阿雯,并非如此。你难道不知?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倘若西蜀内乱,东吴近水楼台,获利最大。博赢本就穷兵黩武,若容他壮大发展,南虞危矣。为今之计,必须保全阿龙,保住西蜀,令其抗衡东吴,促进吴蜀相争。直至两败俱伤,我南虞才能从中得利。”
    嫦雯不以为然:“西蜀内乱,我南虞只需滇黔出兵,便可分一杯羹。说不定先东吴一步,已经得陇得蜀。”
    泰格又是摇头:“西蜀据长江天险,山高水远,蜀道难行,易守难攻!我南虞攻之灭之,损兵一万,自损三千,有何裨益?君上雄才大略,坐等时机,只待吴蜀相争,精疲力竭,南虞得利。届时,以滇黔、中桂为基,占吴越、得北晋、侵北夏,再东、北、南三向攻蜀,霸业可图。”
    嫦雯闻言更是忧心:“既然如此,虞蜀一仗,必不可免。我不管什么龙帆,我只放心不下小公主。我须与你同去,免去小公主遭了池鱼之殃。咱们丑话可要说在前面,你只救咱们小公主归虞,至于什么龙帆,休要再提。”
    泰格闻言一片愕然:“香悦爱阿龙至深,我回西蜀只为救人,不是为夺人所爱,毁人之婚。”
    嫦雯面色冷清:“小公主虽是聪明,却是认人不清,直到现在,她还不明白,谁才最值得爱。”
    泰格闻言更是大惊:“阿雯,你因何如此想?”可是细细体会,一缕柔情蜜意,深深地流入他的心底:“阿雯!分明是你不明白!你才是我妻子!从青丝到白发!从生死到轮回!我们是夫妻,相濡以沫,永生永世。纵然是香悦,我也不会以她人为先,让你去犯险。你早该知道,自我成婚,年少轻狂的心思,早已时过境迁。一句话,在我心里,只爱你一人。”
    嫦雯良久不做声,仰头望天,徐徐说到:“天道轮回,世事变迁,情非所愿。你我共爱,得以相爱,才能相爱。可事到如今,却苦了小公主一人。那个龙帆,素来薄情寡义、变来变去,可惜你们看不清,总当他是知己。也罢,我早知你们都是个痴人,何必斤斤计较?反正我是你的妻,自然不离不弃。反正你我都抛不下小公主,谁要害她,自然挺身而出。”
    泰格心疼妻子,含泪说道:“阿雯,你责任重大,须保护好咱们一双儿女。”
    嫦雯心思辗转了几个轮回,不由涕泪沾襟:“阿格!你去吧!我不在拦着你。我和孩子武功有限,去了难免拖累你。倘若你真爱我,定要多加小心,保证活着回来!”
    就这样,泰格与妻子洒泪分别,悄悄入蜀。他与金盾熟悉,及至蜀东南兵营,便与护送阿龙的弄玉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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