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雾气潮湿又绵密地缠绕上来,像是毒蛇绞杀猎物一般压迫神经。
    夏寒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茫然地向前走,没有方向,只是被急切地想要摆脱黑暗的心情驱动着不愿意停下。
    然而无论走了多久,依然看不见一点光亮。
    黑雾如影随形,静默地追随她的步伐。
    迫切的不安慢慢转化成为了一种躁郁,夏寒突然发疯似的跑起来,想要甩开黑雾,然而直到自己大口喘息,肺部尖锐地刺痛,她不得不停下脚步,那黑雾依然不紧不慢地伴随在她身旁,甚至贴近了她的身体。
    冰冷的知觉从四面八方入侵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搅动着夏寒的身体,那些细胞出于本能活跃起来,叫嚣着顽强的生命力。
    黑雾逐渐变成一双大手,慢慢地托住夏寒渐渐无力的身体。
    纤细的腰肢被握在手里,身体一下子变得疲软,另一只手开始移动,缓缓抬起自己的下颌,冰凉的唇瓣送了上来,紧紧贴住自己的双唇,濡湿的舌头灵巧地撬开齿关,伸入自己的口腔搅动着唾液。
    牙床变得酸软,呼吸开始迫切,夏寒下意识地想要从他口中汲取必要的氧气。舌尖互相挑逗,你来我往,加深着这个冰冷暧昧的吻。
    入侵的舌头最终在夏寒完全失去抵抗力之前移开,透明的涎液拉出细细的银丝,进入夏寒迷离的视野。
    夏寒突然惊醒过来,面前是晏礼那张挂着危险微笑的脸。
    下意识的动作超越了头脑的思考,但挥出去的手被一股大力握紧,停顿在了半空。
    许珀里翁笑嘻嘻地道:“学姐,虽然对你一见钟情但也不是在刚刚认识的时候就让你随便打我哦。”
    夏寒反应过来,飞快地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腕。
    许珀里翁放下手,却把脸凑近,笑容愈发明亮:“但是关系更近一步的话就说不定了呢?”
    “什……”面前的俊美脸庞突然放大,夏寒来不及反应他说出的话,唇瓣却忽然被蜻蜓点水般的落下一吻,发出一声轻灵的响声。
    夏寒怔忪在了原地。
    “下次再见,学姐。”
    许珀里翁笑意盈盈地顺着小路扬长而去。
    晏礼会有这么明亮的笑容吗?他会这样对待自己吗?像一个正常人那样。
    可如果许珀里翁不是晏礼,他们又为什么会如此相像?他和卡纳尔祈祷的那位神明,又存在什么联系吗?
    “会长。”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一旁的灌木丛边传来,夏寒转过身,看见了如同她的声音一般冰冷而漠然的脸。
    她不知道在那里待了多久,是不是看见了刚才许珀里翁的动作,但夏寒察觉到佩内的怒火,莫名地不安起来,张口想要解释:“他……”
    “我们回去吧。”佩内打断她,仅仅是抛下了那么一句话,便伸出手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挽住了夏寒的手臂。
    夏寒闭上了嘴,顺从地跟着她一路走回校舍。
    “会长,”佩内道,“等招新结束我就去见校长,我会保护你……尤其是,从那个恶魔手里。”
    佩内的眼中划过一道暗芒。
    夏寒顿了顿,没有把“他不是”这叁个字说出口。
    第一天的招新会结束后,佩内提出了让夏寒待在宿舍休息,夏寒本来也不想要再去看他们的角斗,于是顺着佩内的意思待在了校舍。
    但即便待在校舍,下楼去取餐时依然会听见不少学生议论着角斗的结果,许珀里翁的人气一骑绝尘,关于他的消息旧像是破了洞的船里渗进的海水一样不断涌进夏寒的世界。
    他们崇拜许珀里翁的强大,从未想过他越强大越可能给人以危险,惯例一般地认为许珀里翁一定是自己的守护者,用他的强大守护恩佩斯特。
    只有夏寒,越是听见他们赞颂他,越是想到那座古堡里噩梦一般的男人。
    佩内有很多工作要忙,似乎学生会的所有幸存者都有着许多要考虑的事。但夏寒似乎被排除在外,即便透过蛛丝马迹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她没有力量。
    夏寒开始焦虑、恐惧、担忧、害怕;她开始违背佩内的意思,趁着佩内去学生会处理工作的时间独自去废弃的旧校区练习魔法。
    不能被看见,不能没有力量,不能被废弃。
    红宝石躺在手心,明明发动了催动魔力的咒语,但是没有一丝魔力释放出来。
    就像魔力被凝固冻结,根本无法流动。
    阵法,咒术,星盘,没有魔力的释放,一切都无从谈起。
    夏寒甚至打算放弃此前的魔法从头开始,可是即便是下层院开始学习的基础魔法,夏寒标准又缓慢的凝聚魔力,依然感受不到任何魔法波动。
    她像是一个闯入奇幻世界却讲科学和唯物主义的异类。
    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动作始终无法带来应有的结果,错误即便重复一千遍,依然是错误。
    而有的时候,错误是无法被包容的。
    夏寒知道自己的情况不能够被他人发现,但她不清楚光与暗的边界。
    “夏寒会长……”
    袖口是松果球鳞片般的金纹,夏寒那张脸有一些印象。
    “会长!我是丹顿,在上次狩猎区您救了我们,还记得吗?我是第一个获得您的血液红宝石的人。”丹顿见她露出疑惑,连忙迫切地向夏寒解释。
    伴随着他的描述,夏寒渐渐有了印象,“是你啊。”
    她从丹顿激动惊喜的神色中感到一丝获得与安慰,略微冲淡了此前的狂躁与郁闷。
    知道夏寒记得自己,丹顿的神色愈发兴高采烈,热情高涨地冲到夏寒面前,双手紧紧握住夏寒的手,黏腻的汗液从手里渗出手心,过度的力量将夏寒的手掌的血管挤压变形,被他包裹的手闷热而不适。
    他狂热地注视着夏寒,因为激动涨红了脸,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张大嘴巴冲夏寒讲话,“会长!真是太感谢您了!从那场狩猎区回收的许多人简直是一群根本不懂的感恩的畜牲,但您依然有我们这样见证了您堪称奇迹的力量的追随者!您还不知道吧?那群畜牲都在说您是被鸟嘴人拖进古堡泄欲的工具,但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除了鸟嘴人,那座古堡里还有一个更加可怕的怪物!而您与怪物周旋了那么久,为了我们而不得已委身于他,甚至从他那里得到了怪物一般奇迹的能力!您应当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了!”
    丹顿的嘴异常的大,说话时厚重的大嘴唇像是鱼唇一般张开又闭合,情绪越激昂时,嘴也张的越大,似乎下一秒能把夏寒的头吞进嘴里。
    他唾液横飞,喋喋不休,然而那些粗鄙不堪的字眼跳跃着闯进夏寒的意识,她越发不适,呼吸急促。
    “够了……”
    她的声音在丹顿响亮的嗓门中淹没。
    “……那群畜牲私下里居然敢鄙视您,认为您是因为孱弱而让他们陷入困境,但您的身体,您那奇妙的身体,难道不是力量吗?您雪白的肌肤,迷人的面庞,足以让怪物都为您神魂颠倒!我想,您一定拥有着让男人无法抵抗的魔力吧?啊啊,您的一切都是如此美丽,肌肤吹弹可破,是疗养院那些妓女们几辈子也做不到的!”
    “我说够了!”
    夏寒高声怒吼,清澈的眼眶通红一片,死死的盯着丹顿看。
    丹顿激动的神色呆住了,转而低声道:“……您生气了?”
    夏寒不再回答他,想要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的手,然而他的力度大的惊人,并且似乎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像是被一双铁手抓住,夏寒用尽力气却无法动弹。
    丹顿再度追问,“您是因为什么生气的呢?丹顿不明白啊,如果是我不小心冒犯了您,请您亲手给予我惩罚吧?您那时候满身是血,说实话,吓了我一跳呢。不过比起而后您将血液化为宝石的能力,似乎又算不上什么了……”
    “夏寒会长,您是如此美丽。您知道吗?我自加入学生会以来就一直是您的追随者,我从过去开始,就无比想要了解您的一切!但是我从未像那座古堡里见证您的神迹那样如此迫切地渴望您,是您改变了我,让我发现您的力量以外,更多宝贵的东西,譬如,您的身体……”
    丹顿歪着嘴,古怪地笑了起来,“您是因为这个而感到被冒犯吗?那么,请您亲自惩罚我吧,亲自惩罚您的信徒,倘若能死在您的手里,我一点怨恨都不会有呢。”
    他的大嘴逼近夏寒的脸庞,夏寒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危险的“敌人”。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丹顿却握紧她的手,凑近她颈侧细腻温热的皮肤,“会长,快给我惩罚吧——还是说,您其实是喜欢的……您也想要体验和一个正常人做那种快乐的事吧?和一个怪物……哈……我还没上过会和怪物做过的女人。”
    口臭的气味传达过来,夏寒恶心无比,歇斯底里地嘶吼:“放开我!”
    丹顿恶狠狠地捂住她的嘴,“闭嘴!”
    他的呼吸喷洒在夏寒脸上,几乎作呕。他低声道:“会长,你不是也明白吗?恩佩斯特不会收留废品,您无法使用魔力这件事一旦被别人发现,等待着您的只会比现在更糟。我是您的追随者啊,会长,您难道更想要被收留进疗养院被那些残次品甚至废品肏吗?反正您在古堡里已经被怪物肏过了吧?佩内秘书长也没有长那根东西,您寂寞的时候完全可以来找我啊!我和你们一直是同气连枝的!我绝对不会向别人说出这件事的……”
    他的神色愈发癫狂起来,疯狂地撕扯夏寒的法师袍,但是话头却忽然停止,一滴温热粘稠的血滴落在夏寒被扯开的领子下的胸口。
    丹顿的身体直直地往后倒了下去。
    夏寒迷茫地抬眼,瞳孔映出佩内冰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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