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墓位置不对。”
    清冷语声骤然于空旷的甬道内回荡开来,泠泠悦耳,任傀循声看向洛渊,见对方独自立于一面尚未剥脱的古旧壁画前,姿容清雅,静谧超脱,竟与这跨越千年的古墓有着奇妙的相衬之感,直如墓中孤寂游荡的幽魂一般。
    “洛姑娘说得没错,这座墓本应嵌在山中,后来山体变动,开山凿墓之处相对薄弱,便在这古墓旁裂开了一道深谷,原先嵌在山中的墓穴因而变动至峭壁一侧,从洞口处的碎石泥土来看,应是才塌开没多久才对。”
    洛渊偏头看向一面解释一面自觉过来为她照亮的林旸,唇角微微勾起,忽又似有所感地向任傀投去目光,吓得任傀慌忙撇开了视线。
    “难怪之前从未听说过有行人失踪一事。”覃施谷难得能听进“外行人”的看法,可惜维持不过片刻,便又恢复了唯我独尊的本性,“别管是不是古墓,人既然在里面,就是龙潭虎穴也得往里闯。”
    说着话,直愣愣地便要接着往深处走,林旸正举着火折子观察壁画,但见墙面上尽是些记叙墓主生平的绘图,观其描述,墓主生前似乎是位闲散藩王,无心权势,极好音律,因而多数画面都是这浪荡子倚于一众艺妓中眠花宿柳的场景,除此之外,竟是没有半点有用信息,林旸看了须臾,发觉自此处得不到线索,正要随着覃施谷往深处去,一转身,近侧颤抖不已的哭腔忽然传了过来。
    “林……林姑娘……”
    林旸脚下一顿,转头看去,见任傀仍单手扶墙站着,姿势放松,面色却极其难看,豆大的汗珠自他额上不断滴落,任傀面色惨白,全身抖如筛糠,“救救我,林姑娘……”
    林旸视线扫过任傀周身,见他既无伤处又未受制,眉梢不由一挑,“你想要我救你什么?”
    “我……我动不了……我……”
    任傀怕得语无伦次,左手竟似鸡爪般蜷缩了起来,浑浑噩噩地不住哀求,覃施谷这时听到动静亦返了回来,见到任傀这副模样,还当他又在耍滑作怪,顿时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大步向他走来,“又在这给我现什么眼!”
    任傀被覃施谷一吼,更是吓得一口气没倒上来,颤巍巍地便要跪倒,然而右手依然纹丝不动地扶在墙上,显得格外怪异,这下连覃施谷都瞧出不对来,拧眉看向其右手,“怎么回事,你的手怎么了?”
    林旸见覃施谷毫无防备地上前,很是无言地揉了揉额角,覃施谷一手抓住任傀右臂,定睛一看,见他的右手竟齐腕按进了青黑坚硬的墓墙,面上不禁露出惊诧之色,“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覃施谷瞧了半晌瞧不出端倪,任傀的手与墙面严丝合缝,简直如同原本便被浇在其中一般,连个掌印也未留下,分明是被这墙“吃”了进去。
    他这一问,任傀更加委屈,泫然欲泣道:“我什么也没干,只将手扶在墙上歇了一阵,等要离开时才发现手已经动不了了。”
    覃施谷心里焦躁得很,听也不听完便伸手又来敲击墙面,“墙又不是活物,怎会突然吞了你的手进去?”
    林旸眼疾手快地将他的手拍开,“一个不够麻烦,还想再吞一个进去?”又瞥了眼即将吓至昏迷的任傀,略一思忖,将手中的火折子按上墙面,只听寂静中“呲——”的一声轻响,一股焦糊味随之散出,渐渐浓郁,直到火折子完全熄灭,林旸才松手将其扔了下来。
    “也不见它‘吃’这火折子,难道和那怪物一个习性,只愿吃活物?”林旸状似无意地喃喃了一句,目光落在被吓得面色青白的任傀脸上,“你手上可有甚么感觉?”
    任傀还期盼着这些人救他,闻言勉强打起精神,“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发烫。”
    “发烫?难道是墙内注有火油?还是有什么奇异的毒物?”林旸接连排除几种可能,始终不得其解,片刻后,忽然抬眸看向任傀,笑得一脸风情,“古墓机关我也算见得不少,能‘吃人’的墓墙还是头回遇见,你也算是千百年来第一人了。”
    任傀吓得魂灵都快要离体了,勉强扯了扯嘴角,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林姑娘,你就别笑话我了,这只手我还想要呢……”
    “行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覃施谷早已在旁等得不耐烦,见林旸亦束手无策,“铮”的一声拔出刀来,劈手便往任傀腕间砍去,任傀眼睁睁看着一道白光劈下,双腿一软,彻底挂在了墙面上,然而预料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刀刃在墙面劈出一道豁口,却无金鸣之声,覃施谷见状右腿往后一踏,又是数道刀光劈出,刀刀斩于同一位置,很快墙面便留下一道寸许深的刀痕,正要一鼓作气之时,一只冰冷的手忽而从后抓来,按在覃施谷肩上,覃施谷下意识屈肘抬肩,竟未能成功挣开。
    “这不是普通的墓墙。”
    仿佛应和这句话般,任傀骤然间惨叫一声,“我的手!”
    覃施谷吓了一跳,赶忙停下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任傀,而任傀面色狰狞似鬼,整个人都怪异地抽搐起来,其手腕与墙面接触的位置竟向外冒出阵阵黑烟,伴随着极其难闻的浓腐腥味,“它在吃我!它在吃我的手!”
    任傀挣扎得厉害,将身边几人都推撞了开,这一耽误的功夫,腕上皮肉已然被黑气腐蚀,溶化的血肉顺着白骨一滩滩滑脱,落在地上发出令人胆寒的啪嗒声,而那黑气仍不停歇,沿着手臂汩汩地往肩上蔓延,林旸一把将怔立当场的覃施谷拉开,洛渊已撕下一截衣布,动作利落地在任傀手肘下紧缠几圈,黑气与衣布相触,白衫很快也化作片片灰烟,洛渊眉头微蹙,右手无声握住瑶光剑柄,声调冷清,“手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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