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狄怀与村长从山神庙中走了出来。
    衙役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李沧海面前,狄怀面沉如水的坐了下去。
    猛地一拍座椅,狄怀眼神突然一凛,冷冷地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为何夜宿小杨村?又为何杀人?”
    “回大人,在下李沧海,兖州人氏,只因着急赶路错过了旅舍,这才来到小杨村歇脚。可我并没有杀人啊,望大人明察!”
    “你说你没杀人,可有证据证明?”狄怀眼睛一瞪,很是威严的喝道。
    “这个……并没有。”李沧海眉头皱了起来,他有些头疼的道:“我虽躲在庙中,但一直在睡觉,直到被他们揪住,我才知道有人被杀。”
    一旁的村老愤怒的杵着拐杖,颤巍巍的说道:“大人休要听他胡说。这山神庙自昨夜送静丫头进入之后,就从外面锁了起来。何况,还有人在庙外守夜,并未见到任何异样。可是今晨我们去到庙里之时,这锁还好好的锁在门外,这钥匙也只有一把,倘若不是庙中之人突下杀手,静丫头又怎会遭此劫难啊?”
    狄怀点了点头,沉吟道:“不错,我看过庙内窗户紧闭,并无撬动的痕迹,除非锁坏,否则别人是进不去的。”
    李沧海心叫不妙,他还是刚知道情况是这样的,这老头所说的一切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
    果然,狄怀沉吟片刻后,眉头一挑,指着李沧海怒道:“大胆贼人,你夜宿神庙,已是无礼。可恨你不思感激,竟害人性命,着实可恶。左右,与我拿回县衙,本官择日升堂宣判!”
    宣判?一听宣判李沧海顿时慌了。
    “大人且慢!”事关自己生死,李沧海意识到,自己的性命只有自己能救。
    “大人,我初到小杨村,与村民们并不相识,与死者更无仇怨,我为何要害她性命?我没有动机杀她啊!”
    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将性命交在一个根本就不认识的县令手里,这本身就不靠谱,李沧海决定利用自己前世所学到的刑侦知识,证明自己清白。
    这一句话让狄怀犹豫了起来,杀人总要有个动机,何况看他文质彬彬,也不似凶恶之徒。
    李沧海长舒了口气,心道有门。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道:“我要是杀了人,何必还躲在庙里,为何不趁夜逃走?”
    狄怀似乎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脸色渐渐缓和了许多,示意他接着说。
    得到认可,李沧海信心大增,思维也飞速的转了起来。
    “还有最后一件事,你们说我杀了人,那么凶器何在?被害人的头颅又何在?”李沧海有条不紊的将疑团列出,他看着村老说道:“你们进入庙内可有发现凶器和死者头颅?”
    村老愣了下,他摇头道:“这个,还真没有发现。也许被你藏起来也说不定。”
    李沧海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山神庙不过巴掌大,除了神台之外,就剩一些杂物,整个庙宇一目了然,我能往哪里藏?”
    村老回想了下,的确如他所说,山神庙根本藏不住东西,何况是个醒目的人头。
    “狡辩,全是狡辩之辞!静丫头要不是被你所害,难道是被山魈妖魅所害不成?”这老头似乎认定他就是凶手,气的浑身发抖的道。
    李沧海摇了摇头,这显然就是个老顽固,与他争辩无异于浪费时间,他干脆将目光看向了狄怀。
    狄怀沉吟了许久,终于说道:“村老暂且息怒,他说的并非不无道理。查案讲究的是真凭实据,没有证据,本县无法将其定罪。”
    狄怀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何况,死者身边有大量血迹,而他脚上并未沾血,说明死者临死之前,他并未在死者身边。”
    这句话让李沧海对狄怀刮目相看,心道,此人观察倒也细致。
    死者头颅被人斩下,脖腔必定会喷出大量血水,而他身上没有丁点血迹。
    狄怀能这么说,就表示基本上排除了他是凶手的可能。
    “大人明鉴!我一直躲在神像后面睡觉,根本不可能血不沾衣的杀人。”李沧海脸色终于放松了下来,激动的说道。
    狄怀脸色舒缓了不少,可眉头却是拧成了川字。
    他命令众人将李沧海放开,说道:“本官暂且不关押于你,不过,你依旧有着嫌疑。在此案未破之前,你不许离开小杨村。”
    李沧海也是神色凝重,他点了点头,沉吟道:“大人,此案不仅关乎在下清白,更是一条人命。如若大人不弃,可否让我协同大人调查此案?”
    狄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从之前的话语中,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有他协助与案件应该会有所帮助。
    狄怀稍作思考,点头道:“你是此案嫌疑人,照理说是不能参与案件。不过,本县网开一面,同意你调查此案。希望你能够全心协助本县,尽快找到真凶,也好还你一个公道。”
    李沧海重重的点了点头,思忖片刻之后,他开口道:“大人,可否让我进入现场一观?”
    狄怀犹豫了下,觉得既然让他参与调查,就应当信任他,便点头道:“随我来吧。”
    现场是在山神庙内,不过好在这村长有些阅历,知道保护现场,是以除了最先进入山神庙中的几人外,其他人一律不许入内,现场倒没有太大破坏。
    无头尸体已从神台上抬下交给仵作验尸,这时李沧海才明白为何尸体会‘站’于神台之上。
    山神像左脚跨着一只凶恶猛虎,右手横持钢叉,做伏虎状。尸体之所以会‘站’在神台上,是因为尸体正好被钢叉插入胸膛,将尸体给撑了起来。
    李沧海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血迹,走到窗户边检查了起来。
    这座小庙有两扇窗户,一扇大门,以及一扇天窗。
    天窗只有尺许大小,别说成年人了,就是一名孩童也未必能够爬的下来,显然凶手不是从这里进入。
    除此之外,就剩下一门两窗可供出入。
    然而,据村民所说,门窗都是从内部紧闭,除了他之外屋里根本没有其他人。
    “本官检查过门窗,确实如村民所说,门窗是从内部拴住,除了村民冲破的大门之外,两扇窗户皆没有破坏痕迹。”见李沧海检查窗户,狄怀开口说道。
    李沧海没有说话,而是捡起地上断成两截的门闩,仔细的看了起来。
    “我记得昨夜死者进来之时并没有关上门闩,为何今晨门闩却从里给栓了起来?”李沧海自言自语的沉吟道。
    “嗯?若是如你所说,难道是凶手拴上的门栓?”但很快狄怀就摇起了头,说道:“这不可能,凶手若是自己拴上了门闩,他又如何能够离开这里?”
    狄怀眉头紧锁,目光逐渐转移到了李沧海身上,怎么看都觉得他就是凶手,否则除此之外谁还能从里面拴上门闩?
    李沧海仔细的观察着庙内一切,并没想到狄怀正在加深对他的怀疑。
    他来到神像前,看着神像钢叉上残留的血迹,陷入了沉思。
    死者身高五尺,神像手中钢叉高有四尺六寸,刚好插入死者胸膛,这才恰到好处的撑起死者尸体。
    神像周围血迹并不甚多,相比之下神台上却有着好大一滩血水,从神像左脚下踩着的猛虎雕像上残留的血迹循去,可以看出神台左下方地面上有一片星星点点的血迹。
    “你发现了什么?”狄怀见李沧海时而盯着石像,时而盯着地面,不觉有些好奇。
    李沧海并没有打算保留自己的发现,于是沉吟道:“眼下有两点可以确定无疑,第一,凶手的杀人手法。第二,凶手的特征。”
    狄怀顿时有些吃惊,他也算观察了许久,可并没有任何发现,而眼前这个自己眼中的嫌疑人竟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有所发现?
    “说说看。”
    “首先,凶手是将死者横放于神台之上,然后一刀斩断死者脖颈。凶手所用的刀异常锋利,类似于柴刀,但较之柴刀却要锋利许多,刀刃宽而厚,适合劈砍。”李沧海说道。
    “你又是如何确定这些的?”狄怀虽有些吃惊,但始终不相信李沧海所说,毕竟他说的这些也许只是他胡说八道。
    “大人请看这里。”李沧海指着猛虎雕像上散落的血迹,说道:“从血迹喷洒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死者当时是头东脚西的躺在神台之上,所以凶手在砍掉死者头颅时,颅腔中的血水会向左侧喷洒。凶手这样做,既可以节省力气,又可以不被血水喷溅一身。”
    狄怀忙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那些血迹确实如他所说,乃是喷洒出去的,他顿时有些愕然。
    “那你怎知凶手所用的凶器乃是厚背砍刀的?”
    李沧海伸出右手,自神台上凝固的血液上抹了一下,一道深深的痕迹顿时出现在狄怀眼前。
    “这是什么?”狄怀看着那痕迹,有些不解的问道。
    “刀痕,这就是凶手砍下死者头颅时,所留下的刀痕。”李沧海用手指摸着刀痕,沉声道:“能在如此坚硬的石材上留下这条痕迹,除了宽厚锋利的砍刀之外,普通刀具根本难以做到。”
    说到这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恍然道:“手起刀落,凶手必定身强体壮,从挥刀的力度来看,凶手对死者一定有着非常特殊的感觉。仇恨?亦或是爱慕?”
    李沧海自言自语了几句,忽然又陷入了沉思。
    狄怀看着神台上的刀痕,心中也大致有了推测,诚然如李沧海所说,能够在石台上留下如此清晰的刀痕,所用凶器定然异不同寻常,或许这会是一条很好的线索。
    “那凶手又有何特征?”狄怀忽然觉得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好奇的问道。
    李沧海仿佛一尊雕像般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狰狞的山神雕像,狄怀连续问了几次,也没见他有任何反应。
    就在狄怀有些生气之时,李沧海突然从嘴里冒出一句话:“男,身高六尺,体型健壮,从事剧烈劳动,善用刀,对死者有特殊的感情或交集,年龄十六至二十六岁之间。”
    “你说什么?”对李沧海所说,狄怀有些不明所以。
    “凶手特征。”李沧海顿了顿,说道:“大人可派人在全村在暗中调查有上述特征之人,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狄怀无比惊愕的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道:“这些特征,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狄怀忽然对李沧海产生了很大的兴致,在他看来,眼前这名年轻人身上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能够洞悉一切,这让他很是诧异。
    李沧海没有回答他,而是径直离开了山神庙,来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草棚。
    草棚是临时搭建的验尸棚,远处一众村民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尸体检验的如何?”狄怀跟在李沧海身后,开口问道。
    仵作忙道:“回大人,死者是被人用利器斩断脖颈而死,伤口平滑整齐,凶器应非常锋利,从伤口痕迹来看,乃是一刀斩下,说明凶手惯会用刀。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再无其他伤痕。”
    狄怀暗自惊叹,李沧海并未见过尸体,但所推测却是和尸检极其相似,不禁在心中暗道,此人若不是凶手,就一定是断案天才!
    “除了这些,可还有其他发现?”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沧海突然开口问道。
    仵作愣了下,见狄怀点头,他才说道:“有,死者当晚有过圆房迹象。”
    狄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看了眼在聚在远处的村民,村老正在安慰一名妇人,那妇人正是死者母亲。
    “还有一件事,属下觉得很是奇怪。”仵作有些犹豫。
    “有什么奇怪之事,但说无妨。”狄怀说道。
    “属下在验尸时发现,死者虽被凌辱,但衣衫却是穿戴整齐,即便是死者所穿的**都没有任何凌乱,似乎……凶手在凌辱之后又给死者穿戴好了衣衫。”仵作回想道。
    “这可真是奇哉怪也,凶手既然凌辱女子,又为何给他穿戴整齐?”狄怀揉了揉太阳穴,这案件当真是越来越古怪了。
    李沧海想了想,直接蹲了下去,仔细的检查了起了尸体。
    诚如仵作所说,尸体上除了脖颈处的断痕之外,再无其他伤痕。
    连续检查了三遍,结果依然,李沧海才放下握着的死者右手。
    突然,李沧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了死者右手的手腕,他忙将刚放下的右手抓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死者右手腕并没有伤痕,而是有一圈淡淡的黑线。
    狄怀凑了过去,盯着那圈黑线,道:“这圈黑线难道有问题不成?”
    李沧海摇了摇头,放下死者的手腕后,沉声道:“可能是我太多虑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凶手对死者确实有着难以割舍之情,大人不妨先按照我说过的特征去查找。”
    狄怀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能姑且相信李沧海所说。
    他刚要派人去调查,又被李沧海一把拉住。“大人,我想询问下昨夜守夜之人,可是我乃代罪之身,恐村民不服,可否借我一名差爷掠阵?”
    狄怀愣了下,对李沧海心中顾虑随即了然,他哈哈一笑道:“无妨,我让狄风跟着你,有他在,村民不会为难与你的。”
    狄怀打了个招呼,一名青衣小厮忙快步跑了过来。
    对着狄风交待了几句之后,狄怀便带着几名衙役前去调查相应特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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