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冲见过王上。”周冲向秦王施礼。
    秦王挥手阻止秦王施礼,道:“周先生不必多礼。这些俗礼,就让王绾他们给寡人施吧,周先生就免了,随便点,说起话来才能真实。”
    这话说得真诚,不是作伪。不过,周冲深知一个理,和帝王打交道,千万不能听信他这种话,要不然会出事的,忙施礼,道:“谢王上!”
    秦王滋了一声,道:“周先生,你这人……和你说点真话,却给这些俗礼搅得没了心情。说吧,你见寡人有什么事。”
    周冲请声罪,道:“王上大婚在即,周冲前来给王上送礼。”
    秦王轻笑一声,道:“哦,你周先生送的礼,寡人一定要。是不是楚国那边又有好消息了?快快给寡人说。”
    周冲道:“王上,周冲无能,在楚国一事上再无进展,还请王上治罪。”
    秦王笑容不变,道:“周先生所取于楚国已经很多了,即使没有更多,就凭现在所得也足够寡人扫平三晋之地了。”
    “谢王上。”周冲取出燕丹送的五双白璧,十颗明珠,呈上道:“王上,这就是臣给王上的礼物。”
    秦王把周冲手里的礼物看看,又把周冲看看,有点不解周冲之意,道:“周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寡人难道还爱这点钱财?哦,周先生此举必有深意,你说吧。”秦王就是秦王,马上就想到了,道:“这是燕丹送给你的礼物?”
    周冲不得不赞叹秦王反应之快,料事之准,道:“王上圣明!正是。”
    秦王冷笑着讥嘲燕丹,道:“这个丹子,就那点德性,找的借口都那么多的漏洞,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他的鬼话。送点礼物也这么寒碜,真的是偏狭小国。寡人从小与他一起撒尿和泥,他那点能耐寡人是了若指掌,周先生不必往心里去。”言来非常不屑。
    “周冲不敢!”周冲回应。
    秦王接着道:“他第一次来见寡人,说是燕王病了,要回国,寡人和他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正要好好叙叙,寡人自然是不准。第二次来,他说他母亲病了。据寡人的密报,根本就没那回事,寡人要他安心住在秦国。第三次,他说他想念燕国,想念父母,开玩笑,堂堂一个男子汉,那点思念之情就经受不住了?他到你那里怎么说的?”
    果如周冲所料,燕丹找过好多借口,都给秦王挡住了,秦王铁了心要扣他为人质,不要说他找的是借口,就算他说的是真的,秦王也不会放他走人。
    “回王上,燕丹说要回国给王上准备一份厚礼。”周冲也是一个坑人高手。
    秦王大笑,道:“笑话!儿戏之言!等寡人的铁骑踏平燕国,整个燕国都是寡人的,寡人在乎他那点礼物,可笑!他要是把燕国送给寡人,寡人倒是想要。不过,即使他现在送给寡人,寡人还不能要,这饭嘛要一口一口地吃,灭国也要一个一个地来灭,即使寡人现在拥有燕国,寡人也难以治理。他要是送督亢给寡人,寡人倒是不客气。督亢是燕国的粮仓,燕王视为宝地,连送给我大秦的地图上都不标记,以为寡人不知道。”
    这话虽有数落成份,但周冲不得不从心里叹服秦王够明智。要是秦国现在就拥有燕国,和当年魏国越赵攻打中山国一样,最后还不是便宜了赵国。韩赵未灭,即使拥有了燕国,也不过是“飞地”,不好收拾,与其得一国,还不如收其一城。
    周冲试探着问道:“王上,你不会是要用燕丹换督亢吧?”
    “那又何尝不可!”秦王话锋一转,道:“燕丹虽蠢,身价还是不低,一个小小的督亢,还换不了他。”
    周冲点头不语。
    “周先生知道寡人的意思?”秦王问周冲。
    秦王的用意,周冲早就明白,可不能说破,装糊涂道:“周冲愚昧,不敢妄猜王上用意。”
    看着周冲,秦王直截了当地道:“假话!你心如明镜,却故意不说,寡人帮你说吧。寡人留下燕丹,是为了赵国,要是燕秦两线夹击赵国,赵国不攻自破。”
    这是一个深谋远虑的举措,周冲尽管早就知道了他的用意,亲耳听秦王说出来,还是很兴奋,道:“要是真能让燕国出兵,两线夹击,赵国很快就会灭掉。”
    秦王问道:“周先生,你说,燕丹这事怎么处置,你说放人,寡人就放了他。有了周先生,缭子先生,甘罗,李斯,王敖你们这些才智之士,没有燕丹,寡人一样灭赵!”这话不仅仅是雄心问题,还是对周冲的莫大信任。
    周冲很是感动,道:“王上成竹在胸,周冲不敢多言。”
    “赵高!”秦王喊一声,赵高应声出现,秦王道:“你去给蒙恬说,丹子是寡人昔年好友,要好好侍候,不能出一点意外,就是上茅厕,也要找两个人给他净身。只有这样,寡人才对得起这位好友。”
    明明是要严加看管,却给他说得如此富有温情,周冲差点笑出声来。秦王问道:“周先生,如此处置,你以为如何?”
    周冲笑道:“王上顾全朋友之义,臣只有佩服!”
    “这礼物,是丹子送给先生的,先生就收下吧。”秦王笑言,道:“就是太小气了点,寡人下再送你白璧十双,明珠二十颗。”
    周冲忙道:“王上,万万不可。这可不是一般的礼物,是燕国,周冲要是收下了,那就是罪人,周冲是万万不敢收。”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留下吧。”秦王点头,道:“寡人没有你周先生谋得远啊。周先生来得正好,寡人正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周冲道:“王上请吩咐,周冲敢不尽力。”
    秦王不无开心地道:“有你周先生这话,寡人也就放心了。攻韩之事,寡人是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借口。寡人要统一天下,这就是最好的理由,要是其他国家,寡人根本不需要找什么借口,直接出兵就是了。可韩非曾说‘名正则言顺’,攻打韩非故国,要是没有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等见到韩非,寡人也不太好交待。寡人在想,寡人大婚之时,韩国必有使臣前来,你帮寡人找一个借口。”
    在当时,天下归一已是大势所趋,完全可以不需要借口就出兵,为了韩非秦王不惜下一番功夫,这等情份虽然没有落在周冲身上,周冲仍是很感动,心想古往今来如秦王之爱才者真的不多。
    这借口可不好找,难处不在于找不找得到,而是无中生有的事太卑鄙,周冲还不做来,忙道:“王上,这事周冲无能为力。”
    秦王以不可动摇的语气,道:“不,这事就你做。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君子了。管仲病榻论相,就说过君子不可为相,其实国事上君子难有施展的天地,这是真小人施展的地方。寡人希望通过这事,你的君子习气去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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