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华眸子一亮,欣喜道:“这可真是大喜事。回头我让芍药挑两个手脚麻利的宫女,送去你宫里头伺候。”
    刘常在抬眼一瞧,见妍华的喜悦很是真挚,心里一暖,忙道:“谢娘娘关心。”
    “你这是给皇上绵延子嗣,本宫自是应当关心。你若是能安生诞下孩子,皇上定会欢喜不已。”妍华高兴地让芍药拿了人参、燕窝,以及皇上赏赐的蒙古贡品奶酪等等,一一赏给了刘常在。
    刘常在看得眼花缭乱,赶紧起身向她谢了礼。
    妍华笑呵呵地又叮嘱她注意身子,让她遵循医嘱,该忌口的便忌口等等,一番言真意切的关怀将刘常在的心给彻底收服,再也没了当初的怀疑……
    弘历回到乾西二所的时候,才得人禀报说富察格格悬梁自尽了,好在宫女发现得早,及时救了过来。
    她悬了梁后,突然听到睡醒的永璜在啼哭,听得她一阵揪心疼,突然就不想死了,偏生她挂在白绫上不得下来,便只好踢掉了花盆底砸倒了一旁的花瓶。宫女和太监闻声撞进来的时候,她正用两只手死死地抓着白绫,脸都勒得发紫了。
    弘历闻言,铁青着脸去了她的屋子,彼时她真哭得满脸是泪,看到弘历来了,她怯怯地闪躲了下眼神。而后她赶紧挣扎着从榻上爬了起来,像一朵枯萎的花儿似的直直蔫在了他的身前跪着:“爷,奴婢真的没有让奶娘做过那样的事情,真的没有啊……能为爷生下永璜,奴婢就已经很高兴了,哪里还敢奢望更多,求爷相信奴婢吧……”
    “平素里胆小如鼠,这会儿子倒是舍得丢下永璜了?”弘历冷哼了一声,见她跪爬着抱住了他的腿,忍不住皱着眉头想往后撤一撤身子。
    富察氏赶忙将他抱得紧了一些:“奴婢……奴婢是想证明自个儿的清白啊……奴婢真是冤枉的,求爷不要休了奴婢……呜呜呜……奴婢生是爷的人,死也是爷的鬼……”
    若是当真被休了,她还有脸去哪儿啊?除了死路一条,她再无第二个念头。
    弘历往左右看了看,待瞥到桌子上的那张休书时,他长叹了一口气:“起吧,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再说,这休书……爷我先收回去了。”
    他面子上终究有些过不去,尴尬地低眸看了她两眼,见她梨花带雨得厉害,只好弯腰将她扶了起来:“起来吧,悉心照顾永璜才是正经,好端端地寻什么死?”
    身后的吴书来抽了抽眼角,觉着自家主子这话说得别扭,却又不敢提醒,只好在心里头嘀咕:明明是爷要休了格格,格格才会闹了这么一出,哪里好端端的了?
    富察氏见他说得认真,虽然不明白为何他娶了一趟景仁宫就改变主意了,但终究心里欢喜,忙喜极而泣,又赶紧跪下去向他磕了头谢恩:“奴婢谢爷成全,爷肯相信奴婢就好,奴婢日后一定尽心尽力伺候爷,全心全意照顾永璜。”
    胤禛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又哭,快起来吧。”
    他走去桌子便将那张休书拿在了手里,上面有许多泪痕,显然是富察氏盯着休书哭了好半晌。他心里略有歉疚,倘若当真如他额娘所说,那么他便是差点儿冤枉了富察氏,还差点儿害了她的性命。想到这里,他不禁恼羞成怒地将桌上那张休书撕了个干净。
    “吴书来!”
    “嗳,爷,奴才在!”
    “走,去慎刑司!”弘历看了富察氏一眼后,将手里的纸屑扔进了屋子里的炭炉中,转身大步走了。
    他去了慎刑司后,看到小余儿也在,心知是妍华差了人过来探个究竟,心里也不恼,走过去问了
    小余儿面色凝重,摇着头道:“爷,奶娘……熬不住,去了。”
    弘历一愣,忙瞪向旁边的慎刑司太监:“怎么回事儿?你们是用了极刑不成?”
    他与慎刑司的人儿说过,可以用刑逼供,可他没料到不过才一日一夜的工夫,这奶娘就去了?
    那太监讪讪地低下了脑袋,小声道:“回爷的话,她……她今儿上午就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还没到晌午,身子便僵了……”
    这大寒的天气,不给她穿袄子,还鞭子抽、烙铁烫,完了又用冷水浇,一个女人家确实受不住。况且将她送过来的俩太监语气可是很冲的,还说打死她也活该啊,所以慎刑司的人儿自是不择手段地去逼供了,哪里会心软半分。
    弘历知道这事情也怪他一时冲动,掩住眼里的尴尬,清咳了一声:“把审讯簿子拿来与我看。”
    笔帖式记录完奶娘招供之事后,便将审讯簿子交给了主事。所以弘历等了好一会儿才将那审讯簿子给等到。小余儿方才也只是听人说了个大概,并未弄清楚缘由,眼下见审讯簿子被拿来了,自是凑着脑袋去看。
    “这陆德才和王元在哪儿?”弘历翻了翻,里面只将奶娘招供之事记了个清楚,与他听说的无多大出入。他看到审讯奶娘的那两个人名后,便问了一声。
    “咦?”小余儿听到陆德才的名字后,疑惑了一声。
    鉴于他是景仁宫派来的,所以弘历并没有不耐,只瞥了他一眼:“怎么?有何不对?你识字?”
    宫里头的太监与宫女都不许识字,所以小余儿自然也不识字。他忙摇了头,躬身道:“爷,这陆德才是在广储司当差的,奴才只是奇怪,他怎得跑来慎刑司做事儿了?”
    弘历闻言,看了一眼慎刑司的几个太监,他们俱是不知情,皆茫然摇头说不知。其中一个小太监支支吾吾道:“回爷,好像是……是有人拉肚子拉得厉害,就……就让陆公公帮手了。”
    最近正好赶上新年,内务府的太监们都忙得很,所以审讯的时候一时人手紧张,而那陆德才又正好在,王元便拉着他一起帮着给那奶娘用刑了,谁让另一个人吃了块糕点后便一直拉肚子呢。
    不过,其实那糕点是陆德才带过去的,王元却并未怀疑他,因为陆德才与他们走得近,关系颇好,平素并未谋害过他们。
    弘历跟着十三一起这么久,也陪着断过案子,深知这审讯之人大有讲究,忙让人先将王元唤了过来。
    待他听完王元乱七八糟的叙述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只问你,审讯的时候是你审的还是那陆德才审的?”
    “爷,奴才俩都审了。”
    “你是怎么审的?他又是如何审的?细细道来,不得有半丝隐瞒。”
    那王元见弘历正襟危坐,也不敢怠慢,忙手舞足蹈地将他审讯时的言语姿态摆了一遍,又学着陆德才的样子演示了一番,待丝毫不隐瞒地讲完后,弘历都忍不住翻了好几个白眼了:这奴才,讲得当真是声情并茂!
    “那陆德才在哪?给我传过来!”事实与他料想得差不多。
    这王元因为是正正经经在慎刑司当差的太监,所以审讯的时候并没有引诱奶娘朝某个方向招供。而那陆德才就不一样了,他总是问奶娘诸如“是不是有人与你好处你才这么做的?”“与你好处之人可是住在二所的某位主子?”“那主子可是生了个阿哥?”这类问题,引导性质太过明显。奶娘受刑厉害之时,极有可能精神涣散,乃至于屈打成招,不管陆德才问什么,她都一一应下。
    至此,虽然奶娘已经不在了,事情真相究竟为何已经不为人知,但是弘历已经愈加相信他额娘所说才是事实,心里的懊恼自然又加深了一分。
    只不过,他等了两盏茶的工夫都未等到人,寻人未果的太监只说陆德才不在内务府,说陆德才奉命给去扫宫道上的雪了。
    “哼!这奴才当真是万能,竟是样样都会,哪里都离不了他啊。”弘历嗤笑了一声,抬眼扫了慎刑司的人一圈,“我明儿再过来提人问,往后你们再也不得让慎刑司之外的奴才审讯人才是。哼,也不知有多少冤枉案子出自你们之手。”
    慎刑司的几个太监面面相觑,又惊又怕,却又不知错在何处。以前缺人手的时候,也会临时调遣几个太监过来搭把手,所以让陆德才审讯奶娘这事儿,这并不是稀罕事。
    只不过,弘历想弄清楚的事情至此便没能再继续查了,因为奶娘已死,而那陆德才也失了踪迹。直到正月初九那一日,才有人在御花园西北角的一个假山洞里发现陆德才,可是,他竟然也死了!
    因为弘历对此案甚为关注,所以内务府便将陆德才的尸身交给了刑部去验……
    “张公公……”
    “滚!”张李子几日没见着陆德才的人影儿便觉着不对劲儿了,没想到过几日再见便是阴阳相隔了。陆德才是张李子的亲侄儿,进宫的时候未了避嫌,他们二人在人前一直都装作不认识。这么多年以来,张李子一直将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没成想,到头来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舅舅一定给你报仇!”他揩了一把泪,对着眼前的树积雪恨恨地踢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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