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八月道:“我不能把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井六月两眼一瞪,道:“叫你们走,你们就快点走,还罗嗦什么?站在这里等死啊?”井八月深吸口气,侧首道:“能妹,祢先走吧!我留在这里和两位兄长一起……”他挥动了一下手臂,望着那飞奔而来的一大群人,道:“我可不能弱了爹爹当年的名头,就算要死,也要跟两位兄长一起奋战而死。”臧能眼中泛着泪水,道:“八月,为了我,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挺下来,我……我这就回去搬救兵。”井五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柄单刀,道:“弟妹,祢快去吧!放心把四弟交给我们。”那群人快速的奔来,位居最前面的几个人,距离井五月等四人已不足十丈之遥,臧能心里虽然担心丈夫的安全,却知道再怎么劝,井八月为了家庭荣耀,也不会随自己逃走。她握了握井八月的手,含泪道:“死鬼!你一定要等我回来,知道吗?我不许你丢下我一个人先走。”井八月点了点头,正想安慰妻子几句,却听到来人之中,有人大喝道:“你们全都留下,一个都不许走。”井八月一推臧能,道:“能妹,祢还不快走?”臧能一咬牙,转身飞奔而去。
    可是她才奔出数尺,便听到有人叫道:“囡囡!囡囡!是祢吗?”臧能全身一震,似遭雷殛,当场停了下来,转过身去,又听到那人大叫:“囡囡!囡囡!”臧能这回听清楚了来人的声音,脸色一变,高声回应道:“大哥,是你吗?”苏州人把小女孩叫囡囡,也有把自己的女儿称为囡囡的,可是臧能不是苏州人,她也不是个小女孩,竟然听到有人叫囡囡,会如此激动,让井氏三兄弟都极为不解。井八月见她突然停了下来,怒喝道:“能妹,祢还不快走?”臧能瞪了他一眼,拔腿向着那批人飞奔而去。井八月一愣,待要拦住她,却已来不及了,怒骂道:“这个死婆娘,疯了不成?”他一咬牙,抛下两位兄长,追在妻子身后,急奔而去。刀君井五月和剑魔井六月对望一眼,毫不考虑的也紧缀井八月之后,向着那四五十人而去。
    臧能奔出丈许,首先便见到了那群人中领先的三人,除了一个清瘦的道士和紫棠面孔的中年人之外,便是一个中年的白面文士,哪里有她想见之人?她的目光掠过这三人,往后面望去,只见到里面包括刚才所见的玉扇神剑朱少侠和两位美丽的女侠之外,全是一些老老少少的道士以及二三十名劲装大汉,其中还有刚才所见到的于八郎、海潮涌和戎战野三人,根本看不到她要找的人。臧能脚下一顿,心中正在不解之际,已听到那个中年文士叫道:“囡囡!果真是祢,我没认错。”臧能这下完全没有怀疑,奔了过去,叫道:“大哥!真的是你?”那个中年文士的面貌,虽然和她记忆中的兄长不同,可是她已不再怀疑,这个人就是她多年不见的哥哥臧贤了。她雀跃地飞奔过去,以昔日未嫁时同样的心情和习惯,投入兄长的怀抱,道:“哥!你想死我了。”臧贤抱住了她,颤声道:“妹子,我也想祢。”井八月远远见到妻子投入一个中年文士的怀里,而且那个中年人还长得俊俏潇洒,先是一愣,随即妒火中烧,提起一身功力,放缓了脚步,走了过去。
    行进之际,他的脑海之中,浮现了和妻子成亲十二年以来所有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片断的记忆,有甜有酸,却从未有像此刻这样,让他觉得如此痛苦而又无奈,羞耻而又伤心。他不断地替妻子在心中辩驳,认为她不至于做出这种红杏出墙之事,可是眼前的事实,却让他不得不承认妻子的确是投入了旧情人的怀抱。随着他心中复杂的情绪不断地翻滚,他的衣袍已无风自动,高高的鼓起,披散的头发也不断的波动,从发上滴落的雨水,迸散飞溅,然后很明显地看到根根发丝就那么缓缓竖起。这正是将要使出玄门罡气的前兆,井五月首先追了上来,眼看这种情形,连忙喝止道:“四弟,不可鲁莽。”井六月看到臧能投入别人怀中,却是怪叫一声,道:“啊呀呀!怎会有这种怪事?”井八月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死盯在那个中年的文士脸上,虽不知他脸上混漉漉的一片,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可是看到他欢愉的表情,却不禁让井八月更加妒恨,恨不得一掌把这对狗男女劈了。
    就在这时,他见到那个清瘦的中年道士走了过来,打了个稽首道:“无量寿佛!多年未见,井施主可还记得当年的小道?”井八月一愣,问道:“你是谁?”那个中年道士微微一笑,道:“贫道邵元节,和施主一别十二年,难怪施主已不记得了。”井八月哦了一声,根根竖起飘动的长发顿时落了下来,道:“原来是你!”邵元节道:“一年之前,贫道和令舅兄曾经派人送来一封专函,邀请井施主携眷进京一趟,结果被尊驾所拒,以致缘悭一面,没想到今天却在这种情况和施主见面,真是难料。”井八月道:“邵道长,你不在京城,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还有,那个人是谁?他……”邵元节微笑道:“井施主,你怎会连自己的舅兄都不认得了?这也未免太奇怪了吧?”井八月一阵错愕,道:“什么?他是臧贤?怎么可能?他……他的年纪、相貌都和臧贤不同……”他的脸色陡然一变,道:“邵元节,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邵元节微笑道:“井施主,此事说来话长,容我以后再详细向你禀告,现在,能不能请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施主?”井八月压住了满腹疑云,把刀君井五月和剑魔井六月介绍给邵元节认识,特别强调邵元节是龙虎山正一派的传人。
    刀君井五月客客气气的抱拳行了个礼,很高兴这批人里有井八月所认识的故人,不必用武力相向,可是剑魔井六月却没把邵元节放在眼里,仅是点了点头,便问道:“邵道长,不知那位神枪霸王和你有什么关系?”邵元节道:“金大侠乃是当今侯爷……”秋诗凤奔了过来,打断了他的话,道:“邵道长,你们慢慢聊,我要去看看金大哥。”话声一落,倩影已在丈许之外。邵元节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朱宣宣牵着江凤凤的手,追了过去,道:“秋女侠,祢等一等,让我们陪祢一起去。”她们飞奔而去之际,站在臧贤身边的诸葛明已闪身而出,道:“邵道长,你在这里陪着朱大爷,我过去看看金侯爷,免得有什么闪失。”他扬声道:“于千户,你把手下都带过来,随我去支援金侯爷!”听到了于八郎应声之后,诸葛明看了看刀君井五月和剑魔井六月两人,然后举步飞奔而去。于八郎是锦衣卫的千户,那些护卫臧贤的劲装大汉,全都是锦衣卫的校尉,一听他吆喝,全都从人群中出列,跟着于八郎追随诸葛明而去。
    刀君井五月望着这批人,脸肉抽搐了一下,失声道:“原来这些人都是朝廷的锦衣卫!”剑魔井六月可没在乎什么锦衣卫,他满脑子都是金玄白的必杀九刀,刚才话被打断,心里急得不得了,此时见到于八郎等人离去,连忙问道:“邵道长,照你这么说,那神枪霸王也是锦衣卫人员罗?”邵元节点头道:“他是皇上敕封的侯爷,不过,并非锦衣卫。”剑魔井六月道:“那么,他到底是不是昔年枪神楚前辈的弟子?”他见到邵元节点了点头,又追问道:“他身怀少林、武当两派绝艺,显然也是这两派的弟子罗?”邵元节点点头,道:“金侯爷武功造诣极深,已至天人之境,不过从未否认他也是这两派的弟子……”他见到井六月眼中露出闪动的光芒,又道:“至今为止,他是颔首所知,唯一身怀这三家绝艺的年轻一辈第一高手,井施主既然跟他交过手,应该知道他的武功实在深不可测!”剑魔井六月看了看剑上的伤痕,点头道:“这个我知道,他的刀法实在厉害……”说到这里,他只觉胸中气血一阵翻滚,内腑一阵巨痛,差点鲜血上涌,要喷了出来,赶紧运功压下,这时才知自己所受的内伤,远比想像中还要来得严重。
    不过他极为好强,不愿在外人面前露出神色,一面运功,一面缓缓把剑插入长笛之中。刀君井五月见他不再说话,看了他一眼,接下去问道:“邵道长,请问你,神枪霸王可曾提过九阳神君之事?”邵元节摇了摇头,道:“这个他倒没有……”他目光一凝,道:“莫非你怀疑他也是九阳神君的传人?”刀君井五月点头道:“非常可能!”邵元节略一沉吟,还没来得及说话,已见井八月身躯一阵摇晃,突然吐出一口鲜血,不禁惊道:“井施主,你怎么啦?”井八月摇了摇手,只觉自己一口鲜血吐出,胸臆间的郁闷之感消退不少,心知自己刚才施出罡气功夫和金玄白交手,表面上好像只是吃了个小亏,实则已被对方犀利的刀气所伤。如果当时立刻运功疗伤,那么内腑的伤势就不会如此严重,可惜他一直无法松懈下来,强自压抑伤势,这才导致气血不顺。除此之外,当他看到妻子投入他人怀抱,情绪波动,妒火中烧,又强行提聚真气,准备施出玄门罡气,把那个白面文士毙于掌下,一泄心头之恨,以致伤上加伤,终于在情绪放松之后,再也无法压住,顿时气血翻涌,有如决堤之水,一路翻滚而上,忍不住吐了出来。
    井五月和井六月大惊,扶住了井八月,这时才知他也是受了内伤,两人相顾一眼,齐都一脸凛骇之色。臧能听到了邵元节的惊呼之声,回过头来,见到井八月的模样,叫了一声,挣脱臧贤的怀抱,飞奔过来,抓住丈夫的手,焦急的问道:“八月,你怎么啦?”井八月望着妻子的脸孔,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受了点内伤,吃几颗药,休息几天就好了。”剑魔井六月听他这么说,这才记起自己身上带有伤药,连忙从囊中取出装药的瓷瓶,打开瓶塞,取出几颗药丸,递给了井八月两颗,道:“老四,快吞下去。”井八月把药丸吞下,只见井六月又递了两颗药丸给刀君井五月,然后自己把手中剩下的药丸吞下,这才把药瓶放回囊中,不禁大为骇然,方知两位兄长都已经受了内伤。刀君井五月自咽下两颗药丸,看到剑魔井六月也吞下了药丸,才知不但自己内腑受了轻伤,连两个弟弟都没能挡住金玄白刚才那一刀。以他们三人的一身修为,并且在联手合击的情况下,还不免都受了内伤,由此可见金玄白那必杀九刀的威势,实在非同小可。
    想到了金玄白刀上迸散的强烈刀气,以及他施出的御剑之术,刀君井五月知道,恐怕大哥井三月来此,也不会是此人的对手。可能唯一能制得住金玄白的方法,便是他们四兄弟联手合击,才能不致失败!但是,他们能这么做吗?刀君井五月一想到这里,不禁觉得心情格外的沉重起来,抬头望了望井六月,只见他脸色严肃,一改常态,显然也是想着同样一个问题。臧能看到丈夫服下丹药,心中稍安,可是见到井五月和井六月两人也一齐服下了药丸,却忍不住大惊,颤声道:“你们……也都受了内伤?”井五月苦笑道:“这神枪霸王果真厉害,不但刀法犀利,还通晓御剑之术,并且内功深厚,已至不虞匮乏之地,难怪邵道长会说他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我自认不是他的对手。”井六月沉着脸道:“如果他真的是九阳神君之徒,那么纵横天下,将无人可制。”臧能望着邵元节道:“臭道士,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绝世高手?怎会跑到虎丘来?而我的大哥又怎会被你们易容成这个样子?并且一路被人追杀?”她像放连珠炮似的,连续的问了四个问题,让邵元节一时之间难以回答,皱了下眉道:“臧姑娘,祢别急,此事说来话长,一时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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