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z※※※牙人是大明皇朝的正当职业之一,有如今日之中介业,如渔牙子便是介绍鱼货买卖的掮客,这类人如果促成买卖,成交之后可获得双方一定额度的酬谢,当时的规矩是买三卖二,也就是说买方付出百分之三的谢金,卖方付出百分之二。牙人这种职业,在明代的社会里,地位极低,是属于低层的下等人,当时大致分成所谓的车、船、店、脚、牙、娼、优。做一个牙人,社会地位比车夫、船夫、店小二、脚夫还要低,只在*之上。当时的社会之所以看不起这种职业,是因为认为牙人没有付出什么劳力,只凭口才和机会赚钱,跟*躺着赚钱没两样。故此,当时的娼妓也被称为牙娘,指的便是*以肉体为媒介,把自己推销出去,供人玩乐,赚取所需。至于牙婆则是从事中介的老妇人,和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合起来称为六婆,是明代妇女可从事的六种职业。这些人都被列入黄册之中,必须要缴纳税金给官家,一文钱都不能少,更无法逃税,而官方抽税的比例为三十抽一。牙婆中有较为年轻又口才俐落的,得到官方的认同和肯定,便成为所谓的官媒,一般俗称牙嫂。
    有财力的牙人,成立商行,称为牙行,而这一类的“高级”牙人,则自称为牙商,不过一般人还是称他们为牙人或牙子,牙商一词并没有抬高他们的社会地位。jz※※※陈屠夫见到刘牙婆不敢吭声,于是趋前恭敬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原来他和盛世财、刘瘸子三人在玉清宫前的大广场里,亲眼目睹昊天道长布阵,本来想要看一场道长捉狐仙的精彩表演,却不料被昊天道长给赶了出来。他到了街上和刘瘸子争了几句,双方不欢而散,于是便打算回家去睡个午觉,盛世财鉴于店里只有伙计照顾,唯恐有个疏失,于是便偕同刘瘸子一道走了。陈屠夫才走了十多丈远,便见到刘牙婆拉着哭哭啼啼的蔡屏儿迎面走了过来,在她的身后跟了十几个泼棍,其中两人看来眼熟,好像是欢喜阁门前迎客的大茶壶。陈屠夫就住在前面菜市场附近的巷弄里,他打了一辈子光棍,落得个逍遥自在,虽然杀猪卖肉,这些年也攒了百儿八十两银子,却始终没有想过娶妻生子,甚至连住的地方还是租来的,每月付个六十文钱,后来连三餐都包给房东,每月只要付一百文钱。
    他住的地方和蔡富贵相隔不远,可以说是邻居,对于这位地理鬼小蔡,他也算是熟人,经常在巷子里碰面,只不过他是起早出门杀猪,而蔡富贵则是抹黑回家睡觉而已。关于蔡富贵的来历和遭遇,附近两条巷子里所有的居民都清清楚楚,谁都知道他出身富豪之家,结果父亲死后,便不事生产,放荡形骸,整日里出入赌场、*之中,不到十年便把祖业几乎败光。他父亲留下的一间绸缎庄和两座机房被他败掉后,连家里的大宅子都留不住,结果都押进了赌坊,逼得最后卖家里的几个丫头,用手里剩下的一百多两银子,买下了城西巷子里的这座房宅,搬了过来。他的妻子范氏,嫁过来之后,由于三年都没有生育,饱受翁姑的冷嘲热讽,多次逼着蔡富贵休妻再娶,不过他算是有良心,知道自己整日出入花街、赌坊,冷落了娇妻,不育之事也怪不了妻子,始终没有休妻再娶。两年之后,他的父母先后过世,不仅范氏松了口气,连蔡富贵也像是放出笼子的小鸟,更加肆无忌惮的大玩特玩,大赌特赌起来。也就是那个时候,范氏发觉自己有孕,蔡富贵也极为高兴,放荡的行为收敛不少,经常回家陪伴妻子,谁知期望越高,失望也更大,范氏十月怀胎,竟然只生下一女,没能产下麟儿,延续蔡家一脉香烟。
    蔡富贵失望之后,更加变本加厉的赌个天昏地暗,往往十天半个月才回家一趟,店里的生意也都尽付掌柜,完全不管,只管向柜上支钱使用。范氏明知如此下去,家业会败在蔡富贵手里,却无法阻止,她出身木渎镇赫赫有名的范家,先祖是宋代名臣范仲淹,自己对于这种事情,也丝毫用不出力气,更是无颜向娘家求援。她在彷徨无依之际,于是怨叹自己的命运,经常进入庙里求助神佛庇佑,并且找来许多卜卦算命师,替新生的女儿算命问卦。谁知不算还好,一算之下,那些算命的瞎子竟然异口同声的说屏儿生来克父,如果父亲命硬,她无法克死的话,也会败尽家财,一生潦倒。范氏心中难过无比,却又不敢告诉蔡富贵,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当年,若非屏儿长得活泼可爱,她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不能仿效一般愚民蠢妇,否则蔡屏儿早就被送给别人或弃之野外了。几年过去,屏儿越长越大,蔡富贵的日子却越过越差,终于散尽家财,搬到城西这处陋巷里过日子。这时蔡富贵也没有什么钱好赌了,不过昔日的习性犹在,穿着罗衣绸裤,头戴文士巾,常常出入赌场,有时带几个熟友一起,有时则仗着熟悉苏州一切吃喝玩乐的场所,陪同外地来的熟客游玩或赌钱,赚点打赏。
    然而这种日子到底不是长久之计,赚来的钱还不够家里买菜度日的,更无法支付他赌钱所需,于是一年多前,又把房子卖了,以每月一百三十文的价钱向买主租屋。这种日子过了一阵子,他又向刀疤李三的赌场里先后借了十两银子,不到半年,利上滚利,已经还了十四两,倒还欠着二十一两多。刀疤李三在木渎镇被神刀门徒众杀死之后,堂口里群龙无首,一阵争夺抢权之事展开,李三的小徒弟血狼刁十二下了毒手,把两个师兄都暗杀了,不到两天便坐上了把子的大位,于是立刻分派手下出外收帐。正好这个时候,蔡富贵却受到松鹤楼血案的牵连,被衙门派出去的差人查出,他是目击者之一,于是被押进大牢,审问口供,已有两天没有回家。范氏心急如焚之际,又碰上一群牛鬼蛇神上门要债急得差点上吊,壮着胆子出面,要求给予一天时间筹钱,这才把他们打发走,后来求助于附近神坛里的贺神婆,希望她能帮着找城西一带的土豪李强出来,替她一个妇道人家主持公道,因为这贺神婆平时便扬言熟识黑白两道,人面极广。岂知贺神婆明白整个情形之后,却铁口直断,蔡家一切的灾祸,都是由于屏儿命硬,才造成的,若是不将她送走,蔡富贵进了大牢,就算使再多的银子,也无法救他出来,必然死在牢中。
    范氏心中惊骇无比,面临如此困境,逼不得已,只得决定把屏儿卖了还赌场的帐,然后用剩下的钱来替丈夫打官司。贺神婆得到范氏的允诺后,于是找来刘牙婆,又约好了收帐的牛鬼蛇神,以四十五两的高价把屏儿卖了出去。须知在那个年头,苏州一带的良田,一百两银子可以买二十多亩,而一个年约十岁左右的女孩,身价也不过在三十两左右,若是长得清秀标致的,最多也不过卖个四十两,像蔡屏儿能卖上四十五两,算得上是高价了。刘牙婆写好卖身契,见到范氏画押之后,于是当面交出四十四两银子,还假惺惺的表示,自己只收一两的介绍费用,是不忍心多赚范氏的钱。范氏千谢万谢,把二十一两又三百二十文钱还给了那些要帐的痞棍,收回十两的借据,然后含泪把屏儿送出门。屏儿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却被陈屠夫在路上遇见,一问之下,知道这么回事,当下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要拿出四十五两把屏儿买下来,还给她娘。岂知刘牙婆一口回绝,那些痞棍怪陈屠夫多事,开始动起手来赶人,陈屠夫情急,于是把随身携带、用来防身的一柄牛耳屠刀拔了出来,这才引起这场骚乱……李强听到陈屠夫之言,看到四周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唯恐引来差人干涉,于是决定把这些人带回堂口处置。
    这种事他虽没碰过,却是听多了,陈屠夫一说完,他便知道里面有蹊跷,就算血狼刁十二没有牵扯进去,纯粹是要赌帐,那么贺神婆和刘牙婆也是勾结好的,目的便是要替欢喜阁买些秀丽的小女孩。处理这种事,他不但要压得住血狼刁十二,还得要和欢喜阁对上,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解决,所以思索之下,才决定带回堂口。望了望满脸通红,脸上麻皮泛光的陈屠夫,李强笑了笑,道:“陈麻子,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么菩萨心肠了,竟然好心的要拿出积蓄来帮助蔡屏儿,莫非你有什么企图不成?”陈屠夫一肚子气,却不敢当着李强面前发作,当场跪了下来,对天发誓道:“我陈宝贝对天发誓,若是对屏儿居心不良,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的誓言还没说完,当场引起一阵哄然大笑,李强也忍不住笑道:“我一直跟着人家叫你陈麻子,却不知道你有这么可爱的名字,真是……”陈屠夫胀红着脸,道:“李老爷子,这个名字是我父母给我取的,有什么不对?小时候,我也是我爹娘跟前的宝贝,他们把我捧在手掌心上,呵护备至,后来,就算我长了麻子,他们也没有嫌弃过我……”李强伸手把他扶了起来,道:“陈兄说得好,是老朽的不是,实在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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