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之中常有初次相遇,出手一试对方功力深浅的情形,不过一笔勾消诸葛明这一急于出手,却是过于鲁莽,当然,这由于他的身份来历与众不同,以致养成他目空一切的心态所致。
    可是他不明白金玄白仅是初出江湖,可说毫无江湖经验,面对着这看似极不友善的“试招”,金玄白本能地加以反击,完全是秉持沈玉璞一向灌输给他的江湖经验和处世观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因此,当一笔勾消诸葛明力道骤发,双掌如同铁链锁住金玄白的双手时,金玄白冷喝一声,眼中神光进射,气劲汹涌发出,有如奔腾的怒涛,顿时把诸葛明撞得向后退了一步。
    诸葛明骇然一惊之下,提成十成功力,反扑而去,却发现自己如同推动一座万钧铁壁般,根本无法让金去白双手挪动丝毫,反而随着劲道的反弹,那股庞大的气劲袭上身来,使得自己全身如被千百道铁索缚住,不仅无法动弹,几乎连呼吸都困难了。
    诸葛明跨着马步的双脚开始抖动时,邓公超已看出不对,一个箭步向前,道:“金少侠,请手下留情,诸葛兄并无恶意。”
    他在说话之际,右手一探,以“按”字诀压住金玄白的手腕,预备替诸葛明接下金玄白发出的劲道,岂知手掌刚一触及,力道乍一发出,已觉得从金玄白手腕上传来一股沛然难以抵挡的强大气劲,震得他手腕直到上臂全都发麻。
    邓公超惊骇莫明,不知金玄白如何会有这般深厚的内功修为,自己三十年的修为,竟然探不出对方的深浅,并且有遭到反击受伤的可能,一时之间,不知是驱力前攻还是撤身后退。
    彭浩看到这种情形,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惶恐地叫道:“金大侠,不可啊!”
    金玄白侧目望了彭浩一眼,看到他满脸惊惧惶恐之色,改变了想要惩戒诸葛明的心意,双手微沉,然后卸下两人劲道,再往外一推。
    邓公超和诸葛明但觉一股柔和的劲道从对方掌上发出,推得他们身形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站稳了步伐。
    诸葛明只觉小腿肚在发抖,气息紊乱,额上冷汗涔涔,明白自己的一身功力在将毁之际,总算捡回来,他吸了口气,正待说几句话,只见身后随着的四名属下已厉声喝叱,扑向金玄白而去。
    金玄上目光冷峻,喝道:“要打架是吗?来得好!”
    喝声之中,他一掌迎向左侧那名挥掌劈到的大汉,彷佛没有看到那只红艳如火的铁掌,而翻飞的左手,如同目送飞鸿一般,手指颤动间,一指穿出,点的乃是另一名手下乌黑似墨的大汉掌心。
    他这两式使的是少林大愚禅师传授的“般若掌”和菩提指”,以他目前的功力,只要施出三成,便可将那两名大汉的“红砂掌”和“黑砂掌”破去。
    在这刹那间、邓公超和诸葛明都看出了危险,邓公超大声叫道:“少侠请手下留情。”
    诸葛明则是厉声道:“回来,谁叫你们动手的!”
    他们两人的话几乎同时说出,金玄白招式一变,两条手臂如灵蛇游动,在那双掌即将击倒身前的刹那,顺对方的来势,逼住了对方的掌劲,顺着手背滑去,两手已扣住那两人的手腕脉门,力道循着经脉而人,瞬间将两人的穴道封住。
    金玄白后退半步,只见两人被自己制住,另外两个则匆忙后撤,而邓公超和诸葛明等人则是满脸惊惶骇惧的神情。
    他沉声道:“我师父常常训诫我,要我守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今天,我是看在邓总镖头的面子上,放过你们一次,下次若是再惹上我,小心废了你们的武功!”
    说完他朝邓公超抱拳道:“邓总镖头,告辞了。”
    邓公超忙道:“金少侠,请留步,诸葛兄并无恶意,只是……”
    诸葛明也连忙抱拳陪罪,道:“金少侠,请恕老夫太过鲁莽,老夫只是鉴于枪神已有二十年未履江湖,而您却这么年轻!”
    金玄白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个骗子,所以想要试我的功夫是吧?哼!我不用枪,只要你能在我手下走出两招,我立刻掉头就走!”
    他这句话说得似乎非常狂妄,但是邓公超和诸葛明却明白那是事实,就算不服气也不行。
    诸葛明满脸堆着笑,抱拳深深一揖,道:“少侠神功盖世,老夫是心服口服,都怪老夫太过托大,竟然无知地想要试少侠武功出身,老夫在此向你陪罪……”
    他侧身对邓公超道:“邓总镖头,小弟要在得月楼设宴向金少侠赔罪,还请你作陪客,到时多喝几杯。”
    邓公超道:“那里,金少侠是我的贵客,理该由我作主人款待少侠,怎可让你作东呢?”
    他向拿玄白拱手道:“金少侠,请你务必要买老夫这个圃子,容老夫作东,就在得月楼为少侠洗尘……”
    彭浩见到金玄白没有吭声,忙道:“金少侠,在下万分诚恳的请求你,务必原谅敝局的失礼……”
    金玄白面色稍有和缓,侧首问道:“田春,这得月楼是个什么地方?”
    田中春子恭声道:“禀报少主,得月楼菜馆开张仅两年,却已凌驾老字号的聚丰楼、松鹤楼两家菜馆之上,是苏州首屈一指的大酒楼,里面的名菜不胜枚举,如千层挂鱼、得月童鸡、蟹粉鱼翅、南腿炖鸭等,都是绝世美味。”
    金玄白点了点头,道:“邓总镖头,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答应你到得月楼去吃一餐……”话声稍顿,道:“不过这位诸葛老兄,你也欠我一顿饭,今天晚上就由你请客了!”
    “当然!”诸葛明笑着道:“不但今天晚上那一餐,连明天的三餐都该由老夫作东,这才足以表示老夫的诚意,证明老夫不是口头赔罪。”
    金玄白道:“诸葛先生,我是个直爽的人,也不喜欢别人作假,所以,如果你心里不高兴,尽可以跟我明说,不必哄着我!”
    “岂敢、岂敢,”诸葛明道:“老夫一时鲁莽,以致得罪少侠,承蒙少侠不弃,能够赏脸让老夫作东,实是我的荣幸,今后,尚有许多事情要倚重少侠,还请少侠鼎力相助。”
    “以后的事不必多说,”金玄白指着那两个他闭住穴道,无法动弹的大汉,道:“诸葛老兄,你这两个随从一个练黑砂掌,一个练红砂掌,刚才若非邓总镖头出声,我已废了他们这门功夫了。”
    诸葛明道;“少侠,他们也是护主心切,这才贸然出手,还请少侠手下留情,解开他们的穴道,等一下我让他们多敬几杯酒,向你赔罪。”
    金玄白微微一笑,长袖—拂,袖角似剑,在那两名大汉肩背之际拂过,立刻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诸葛明叱道:“两个蠢材,还不向金少侠赔罪。那两名大汉连忙抱拳向金玄白致歉,诸葛明道:“金少侠,这两人是亲兄弟,一个叫褚山,另一个叫褚石,自幼投身沧州郑老武门下,练的是外门掌法,有个外号叫红黑双煞,他们是山东人,也是血性汉子,尚请少侠原谅他们
    鲁莽耿直,以后多多指导他们。”
    “不敢当,”金玄白道:“两位楮兄练的掌功毒辣,还请你们以后慎用,否则遇到了像我这种人恐怕会吃大亏。”
    褚山和褚石不敢多言,同声向金玄白致谢。
    邓公超打圆场道:“固然话是这么说,可是当今武林能有几个像少侠这等功力的人?金少侠,请恕老夫眼拙,不知刚才你所使的功夫可是武当的流云飞袖?”
    金玄白笑了笑,没有作答,摸了摸肚子,道:“邓总镖头,得月楼菜馆远不远啊?”
    邓公超晓得他不愿明说,只得压下满腹疑窦,道:“刘总管,你陪金少侠和诸葛大侠先行一步,我有几句话要问一问彭镖头!”
    金玄白道:“彭镖头也一起来吧,等会我得跟他多喝两杯,谢谢他让我赚了二百两金子!”
    邓公超听他么说,满脸讶异地望着彭浩,道:“彭镖头,你也随我们去,就在路上把经过情形跟我说一下吧!”
    彭浩躬身答应,刘崇义满脸堆笑地道:“金少侠,诸葛大侠,请!”
    诸葛明和金玄白领先走下石阶,刘崇义紧随在旁,而田中春子和小林犬太郎则指着行囊,提着木箱紧随在后,诸葛明的四位随从又落后一截。
    至于邓公超则拉着彭浩跟在那四位随从之后,询问彭浩关于接镖的整个过程,彭浩于是仔细的叙述所有经过。
    经过练武的大广场时,金玄白侧首望去,只见广场上有十几个镖师打着赤膊在练功,有的打石锁、有的走梅花拳、有的则在练拳。
    金玄白自幼练功,都是在深山石洞中,从未藉助一些人工做的器具,此刻见到那高低不一的数十根梅花桩,真想上去走一趟,可是摸了摸肚子,却反而加快脚步,向大门行去。
    那些在广场上练功的镖师们,见到局里的刘总管陪着金玄白一行人,满脸堆笑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而总镖头邓公超则一脸严肃的走在这一群人的最后面,聆听只剩下一条独臂的无锡分行的彭浩镖头说话,不禁全都停止了动作,说异地望向这一群人。
    金玄白在刘崇义和诸葛明的簇拥下走出了镖局,向着得月楼所在的方向而去。
    走了几步,诸葛明忍不住问道:“金少侠,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内功却如此深厚雄浑,真不晓得你是怎么练的?”
    金玄白笑道:“我既没吃什么灵药仙丹,也没机缘服下百年人参或者千年灵芝,还不是在师父的督促下苦练而成的。”
    诸葛明问道:“老哥哥我刚才几乎用了十成的劲道,可是看你的神态,好像只用了不到七成的内力……”
    金玄白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斜睨他一眼,道:“诸葛老兄,你要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诸葛明道:“假话如何?真话又怎样?”
    金玄白笑道:“你要我说假话,我就告诉你,你的推测完全正确,真话则是我刚才只用了三成的内力。”
    诸葛明大吃一惊,道:“三成?你只用了三成的力道?”
    一想到自己刚才所受的痛苦束缚,诸葛明顿时面露土色,暗忖道:“这家伙太厉害了,如果不能为我所用,一定要趁早想办法除掉他!”
    金玄白怎知他心中想什么?他坦然道:“不错,当时我若再加上一成力道,恐怕你的心脉会立刻震断!”
    诸葛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虽然置身在大太阳底下,四周又是许多路人,可是他仍觉有点不寒而栗。
    就在这个同时,金刀镇八方邓公超也有同样的感觉,因为他听到了彭浩叙述,金玄白单枪大破天罡刀阵,连伤十八名神刀门弟子之后,又—-刺死神刀门的三当家风雷刀张云。若非邓公超亲身体验过金玄白的浑厚内力,只怕他还会认为彭浩在夸大其词,然而在这时,他却不能不改虑到金玄白的突然出现,以及神刀门未来将要采取何种行动。
    他心中衡量一切得失之后,决定务必要不计一切代价拢络金玄白,否则他在未来对抗神刀同时,将会屈于劣势。
    一念及此,他拍了拍彭浩的背部,道:“彭浩,你这回能邀来金少侠,是十分明智之举,如果能够说服他接受本局副总镖头的职务,你更是大功—-桩。”
    彭浩犹疑了一下,道:“金少侠有许多事要办,恐怕不会屈就副总镖头之位,不过……”
    邓公超看到得月楼就在不远,忙道:”彭浩,你等会多劝他喝几杯酒,然后趁他酒后兴致高时提出,或许金少侠答应也不一定,到时候他就成了我们的王牌了……”
    就在这时,他见到前面一阵喧哗,路上行人纷纷避开,将得月屡前面空出一大块来。
    邓公超快步向前,只见金玄白和诸葛明被六个身穿皂衣的捕快正是苏州府衙门的二捕快,外号剥皮鬼手的俞大贵。
    俞大贵名声极差,不仅因为他贪财好色,更由于他手段毒辣,对于人犯从不留情,非要整得人像被剥了一层皮似的,他才会松手,故而博得了个剥皮鬼手的绰号。
    邓公超一见俞大贵本想现身,可是转念一想,却退在小林犬太郎的身边,缩着脖子等着看好戏。
    果然,那剥皮鬼手俞大贵持铁尺时将金玄白和诸葛明一拦住,立刻扬声道:“各位乡亲本大捕头在捉拿要犯,不相干的人,请一概回避。”
    诸葛明微笑地望着俞大贵,没有吭声,反倒是金玄白一脸惊愕,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俞大贵趾高气扬的用铁尺指金玄白,道:“姓金的,你犯了法,还不乖乖地束手擒,跟我们回衙门去!”
    金玄白一愣,道:“我犯了什么事,要我随你们到衙门去?”
    俞大贵叱道:“姓金的,你昨天在郑家庄强奸良家妇女,又卷走郑员外的珍珠古玩,你衰不老实的认罪?难道想拒捕不成?”
    金玄白哈哈大笑,道:“这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俞大贵大怒,道:“来人啊!还不把这个不知死活的歹徒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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