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漏算一步。”
    “结果却落得个满盘皆输。”
    “而今时间在官府,只要官府不断施压,族人会越来越支撑不住,到那时,就算意志再坚定者,恐也会出现动摇,只是时间早晚罢了,因而这次的事,我冯氏已是无力回天。”
    “只能断尾求生。”
    “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
    “眼下我冯氏能做的,就是尽量保全。”
    “若实在事不可为,便尽快做出割舍,避免祸及整个家族。”
    “但就目前的架势来看,官府恐不会轻易罢休,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真的无力回天,我冯氏或就到此为止了,这其实也怪不得其他。”
    “只怪我们技不如人。”
    “被人看破了虚实,拿捏了七寸。”
    冯振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冯栋看着满眼落寞的冯振,眼中露出一抹心疼,叹息道:“你好好抉择吧。”
    “我也有些累了。”
    “另外。”
    “不要再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了。”
    “官府已经盯上了。”
    “派出去再多,也打听不出什么,只是给官府送人。”
    冯振木然的点点头。
    冯栋轻叹一声,将竹杖抓在手中,挪着步子离开了。
    脚步已显得很是虚浮。
    翌日。
    天蒙蒙亮。
    冯氏家宅内亮起了烛火。
    冯栋跟冯振穿着一袭布衣草鞋,精神相对有些萎靡,但两人却无暇顾及,匆匆吃了点早饭,便迈步走了家门,朝着官府走去,他们今日要去见见其他商贾。
    只是两人刚走出家门。
    便隐隐察觉四周有人在暗中跟随。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的忧色越发浓郁。
    两人沿路并无言语,径直去到内史府治下的官衙。
    在冯栋父子到来时,官衙外早已聚集了不少人,都是收到程郑信书的商贾。
    众人围了一团。
    神色相对过去都大为憔悴。
    程郑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诸位,想必都知晓我的意思,官府现在不断施压,昨日更是直接在家中带走了数人,我前面派人传信给你们的族人,昨日传信后,无一人回来。”
    “今晨才被告知,为官府‘请’去了。”
    “眼下形势紧迫。”
    “官府步步紧逼之下,我程氏撑不了太久了。”
    “哎。”
    随着一声叹息。
    在场的众人都齐齐沉默了。
    他们又如何不是?
    程郑又往里挪了两步,低声道:“现在官府已找到了针对之法,继续这样下去,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甚至可能连带查出一些过去相对隐秘之事,我等已不能再坐以待毙,必须要主动出击。”
    “这次将诸位叫来,便是想探明官府态度。”
    “我等毕竟为关中盐商铁商,手中还掌有不少的盐铁,官府终还是有求于我等。”
    “这次恐要继续花钱消灾了。”
    曹邴生目光阴晴不定道:“若能花钱消灾,自是再好不过,怕就怕官府胃口很大,我等手中那些盐铁不够。”
    这时。
    冯栋开口道:“无论官府胃口如何,那部分盐铁都绝对不能认,一旦认了,官府是决不会放过我们的,到时我等只怕会人财两空,而今给官府低头,也只能低账面上的,账面外的任何,都绝不能承认,更不能自招。”
    “我个人是建议做好最坏打算。”
    “必要时可大义灭亲。”
    一语落下。
    四周众人齐齐沉默了。
    灭亲?
    说的倒是轻巧。
    这次能参与的多为各族中的佼佼者,若是真去大义灭亲,家族只怕会直接陷入青黄不接。
    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哪怕他们清楚其中之利弊,却也很难真去做抉择。
    但他们同样也明白,若真到危亡关头,恐也只能这么做了。
    冯栋沉思了一下,突然问道:“昨日城中传出的消息,可是我们中传出的?”
    “我程氏没有。”
    “我曹邴氏没有。”
    “我宛孔氏更不可能。”
    “……”
    众人竟皆摇头否定。
    见状。
    冯栋心中陡然一沉。
    他看着不远处大门洞开的内史府,只觉是一头张着巨口的饕餮,正等着他们自己进入其中。
    “不是你们传的?这怎么可能?”曹邴生一脸愕然。
    冯栋冷笑道:“事到如今,曹邴兄,你还没看出来吗?这是官府传的。”
    “我们都为官府算计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没有用了。”
    “无论是不是官府传的,现在都变成我们传的了。”
    “因为我们没办法将此事告诉给那些官吏,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是我们因慌张,所以才做出了这慌不择路的举动,就算有部分官吏意识到了,但也无济于事了。”
    “我们全都漏算了这里。”
    “眼下官府抓住了这个漏洞,将我们既定的计划强行撕开了口子。”
    “现在口子是越撕越大了。”
    闻言。
    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也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就在几人还想商议时,内史府内走出一名皂衣小吏。
    他满脸不耐烦的看着府外众人,不悦道:“内史府乃朝廷重地,闲杂人等不要在这聚集逗留。”
    “速速离开!”
    众人当即闭口。
    程郑拱手道:“敢请上吏通报。”
    “就说关中一干盐商、铁商求见长公子。”
    小吏道:“盐商铁商?”
    “你们来的很不凑巧,昨日夜间,长公子就已离开,去了怀县。”
    “你们来晚了。”
    程郑道:“敢问上吏,可知长公子何时回来?”
    小吏道:“长公子之行迹,岂是我一斗食小吏能知晓的?”
    程郑道:“据我所知,这次怀县沉船之事,官府还将其交给了蒙毅廷尉、杜赫少府,敢问这两位长吏可在?怀县沉船毕竟关乎着我等数月的买卖,因而想向官府多了解一些。”
    “再则。”
    “而今关中各地气势汹汹,我等也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因而想请官府拿个主意。”
    “还请上吏通报一声。”
    小吏眼中不耐烦之色更浓。
    他挥了挥手道:“你们烦不烦啊。”
    “我都给你们说了。”
    “不在。”
    “长公子不在。”
    “蒙廷尉、杜少府他们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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