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进宫闱,大奸乱政,朝野动荡,丑秽迭生。
    然让天下真正噤声的是奇货可居!
    或许正是因吕不韦的缘故,吕不韦身死之后,始皇更是亲自颁发了一份‘告国人书’的告示,简明扼要的公告天下,如吕不韦般的市籍,自当日起,永不得在秦国任官任宦。
    勿谓言之不预也!
    因而当嵇恒搬出‘吕不韦’这杆大旗时,冯氏也好,其他商贾也罢,都注定不敢再开口辩驳一句,因为不能辩,更不敢辩。
    扶苏沉吟片刻,露出一抹了然,低语道:“这便是借‘势’吗?”
    这时。
    隔壁传出几道脚步声。
    扶苏收回心神,深吸口气,望向了东厢。
    ……
    冯宅。
    在榻上躺了一阵之后,冯栋睁开了眼,此刻眼中哪有半点糊涂?分明是雪亮的厉害。
    只是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憎恶。
    他径直坐起,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怒而拍打着床榻,破口大骂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我冯栋经商数十年,何曾吃过这种大亏?”
    “区区竖子也敢这般辱我?!”
    “奇耻大辱!”
    一旁。
    冯振早已静立多时。
    他其实早已料到父亲的举措。
    等冯栋的声音低沉下来后,冯振才羞愧的垂下头,道:“父亲,孩儿这次让你失望了,官府这次是有备而来,根本不容我们反对,甚至还将剧陵给搬出来,为的就是逼我们就范。”
    “我……”
    冯栋冷冷的剐了一眼,压着心头怒火,冷声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当时都听到了,就算是我,在那时也只能低头。”
    “这长公子真是好深的算计!”
    “从我们知晓此事开始,就一直在算计,从最开始的传出风声,让我们心生恐慌,再到通知我们,一步步都算死了。”
    “我们冯氏这次真的遭了!”
    “不对。”就在冯栋怒喝之时,似是想到了什么,陡然从榻上站起,摇了摇头道:“不是长公子。”
    “我们在咸阳生活这么久,对长公子还是有所了解,长公子性情温良,断然干不出这般老谋深算的事。”
    “罪魁祸首是那位钟先生!”
    “就是这人凭借五份竹简,把我们的盐池给夺走了。”
    想通了一切。
    冯栋面色变得无比狰狞,若是嵇恒再出现在他面前,他甚至恨不得把嵇恒给生吞活剥了。
    欺人太甚!
    冯振苦笑一声,就算知道又能怎样?
    此人背后站的是长公子。
    他不甘道:“父亲,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这么将盐池盐井交出去?这可是一年稳定带来数十万钱的金池啊!”
    “没了盐池、没了盐井,我们无异是被掘了根。”
    “更为甚者。”
    “还要让我们把安在盐池盐井的人带走,这要是真照做了,这盐池盐井可就跟我们没任何关系了。”
    “父亲,这可如何是好?”
    冯栋没有吭声。
    他将竹杖抓在手中,在屋内来回踱步,思索着破解之法,最终,冯栋的眼中露出一抹狠辣之色,嘶声道:“既然官府要,那就给他们。”
    “给?”冯振面色一滞。
    冯栋冷哼道:“不给,官府会放过你?”
    “那五份竹简你都看了,上面明明白白的列着罪状,我们只要敢露出异心,官府就敢立即让我们全族人头落地。”
    “另外。”
    “盐池那边安排的人都撤回来。”
    “一个都不要留。”
    “族中那些不成器的,大宗也好,小宗也罢,都送到官府去,家族养他们这么久,该让他们替族中分担一些事情了。”
    闻言。
    冯振脸色微变。
    他凝声道:“父亲,这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过?”冯栋嗤笑一声,不屑道:“你不这样做,怎么去取信朝廷?你真以为官府揪不出我们安插在盐池的人?你也真以为将一些旁支送过去,官府就会当无事发生了?”
    “不要去试探朝廷的底线。”
    “我们没这资格!”
    “与其日后战战兢兢,不如利索的换个心安。”
    冯振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父亲,这次官府声势浩大,恐怕关中的盐商铁商都被叫来了,他们只怕对朝廷也很是不满,我们何不私下串联一番?借机让朝廷做一下让步。”
    冯振话还没说完,冯栋的竹杖就敲打了过来。
    “糊涂!”
    冯振满脸不解。
    冯栋冷声道:“你要是真这么做,就真中官府的套了。”
    “钟姓竖子是怎么说的?”
    “朝廷此举就是为防范吕不韦,你这么做,岂非就是在证明,你是有威胁朝廷的想法吗?”
    “你认为到时朝廷还会对你轻举轻放?”
    冯振脸色微变。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
    冯栋冷哼一声,凛然道:“你到现在都还没看透,这钟姓竖子的算计,他的算计是一环接一环,一环扣一环的。”
    “你根本就没办法反抗!”
    “而这也正是那钟姓竖子的高明之处。”
    “他从一开始就留了余地。”
    “我们冯氏献金六千,六千金不多吗?”
    “多。”
    “但长公子却根本没理会,直接就退回来了,我们冯氏的没有收,只怕其他几家的也没有收。”
    “你现在该好好想一想。”
    “若是官府将我们的献金收了,又将我们的盐池、矿山给夺走,我们大大小小的商贾,未尝不敢去做困兽之斗。”
    “但此人妙就妙在只收一样。”
    “这就给我们留了后路,有了后路,你认为其他商贾还会去拼命?而且官府不是给你只留几金,几十金,而是全部。”
    “成千上万金!”
    “这已足以余荫数代人。”
    “族中有数千金,谁会冒着全族被杀的风险,就为了去跟朝廷置气?”
    冯振脸色一白。
    整个人也是后怕不已。
    看着冯振这惊惶模样,冯栋闪过一抹不满,道:“现在知道怕了?”
    “这次老实认栽。”
    “我们没有任何胜算的。”
    “这人从一开始就把我们算计的死死的,不过他虽把我们都逼上了险峰峭峻,但又给我们留了一条羊肠小道。”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不要在这时犯蠢。”
    “不然这人是真会把我们推下去的!”
    “而这一旦下去,我冯氏上百口人,就全都尸骨无存了。”
    “眼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天下乱起来,等朝廷控制不了局面,这个时间不会太久的。”
    “我冯氏还等得起。”
    “也只能等!”
    第104章 气数已尽,注定当亡!
    十月。
    大秦十月一日为岁首。
    即大年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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