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
    如果是十四岁的容墨来回答,他会说,这是一种人类主动给予的或自觉期待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一切的爱都是人类自身产生的情感,介于自己的需要而出发,大脑分泌多巴胺,产生愉悦,才有了所谓的“爱情”。
    可是——
    觥筹交错的宴会上,容父和容母执手而立,彼此之间目光交流,无声而深情,浮光交错的交际场,人人都在盘算着什么,可是两个已经年过四十的人只是彼此之间的微微一笑,就已经解释了一切。
    就算是时光流逝,就算是鬓间陡生华发,可是只要还牵着彼此的手,就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十七岁的容墨站在树下,看着树上的女孩轻轻的晃着,白皙细长的小腿在校服的裙摆下忽隐忽现,她的眼睛里是空荡荡的颜色,容墨却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她漫不经心地看过来,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懒洋洋的微笑,于是时光,距离都在飞快飞快的向前跑着,一直跑到自己快的心慌的地步。
    二十一岁的容墨站在深深的,冰冷的夜色里,胸前的白玫瑰在浓的化不开的黑色里白的刺眼。
    十四岁舞会上相视一笑伉俪情深的那对夫妻,仓促的走完了一生,猝不及防的离开了自己的骨肉,永远沉睡在冰冷的坟墓里。
    临死之前,丈夫用自己不再年轻力壮充满力量的臂膀护住了坐在自己身边的妻子,在意外来临的那一刻,他想保护好的,唯有这一个人而已。
    可是最后他们还是肩并着肩,安静地躺在了坟墓里。
    ——什么是爱?
    二十五岁的容墨在那一瞬间,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个问题。
    到底什么……是爱?
    是人脑的分泌出来,为了繁衍本能而产生的某种物质,还是……
    飞蛾扑火,奋不顾身?
    比那枚沿着预定的狙击路线的子弹更快划过的是什么?
    容墨张开自己的怀抱,把简桉深深地拥入自己的怀里。
    沉闷的声音让人心胆俱裂,简桉瞪大了眼睛。
    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在她的脸颊边开出来绯色的,诡靡的花朵。
    “容墨……容墨……容墨!”
    简桉的声音颤抖着,却一直没有停止,直到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呼喊。
    容墨静静地把自己靠在简桉的身上,这个一直以来都无坚不摧的男人好像第一次流露出如此脆弱而苍白的一面。
    简桉的膝盖发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抱着容墨缓缓滑坐在机场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泪水混合着鲜血从简桉的脸庞滑落下去,一滴滴落在了容墨的脸上。
    那张脸已经被鲜血覆盖了大半,看不清楚那硬挺完美的轮廓,简桉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堵住容墨脑后的伤口,可是却是徒劳的。
    那些血好像没有止境的涌出来,绝望的让人看不到尽头。
    “别哭……”
    容墨看不见简桉,却伸出手想要替简桉擦掉简桉不停的滴落在自己脸上的泪水。
    我用尽自己的一切保护你,因为不想让你再经受风吹雨打,想让你永永远远都是当年那个眉间恣意飞扬的简桉,可是也许我做的还不够好。
    可是我爱你。
    容墨的唇无声的开合,最终手重重落下,那句话到底还是没来得及说出口。
    爱是什么?
    十四岁的容墨站在台阶上,看着大厅中央那对正在轻盈的旋转着的年轻夫妻。
    是飞蛾扑火,是奋不顾身,是追逐着光。
    是想要看到你脸上永远的笑容。
    因为你就是我的生命,当遇到你的那一天起,我便成为了朝圣的信徒,有了祈祷的意义。
    所以,别哭。
    天台的风呼啸着吹着凄厉的调子扫过男人的衣袂和长发。
    “永远都不要暴露自己的弱点。”
    他的眼底是漠然的笑意,狙击镜已经收起,可是他还是能够看到机场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惊慌的人群,还有人群中心那个紧紧的抱着容墨的单薄身影。
    他笑了笑,优雅地朝着遥远的,根本看不到他的远方挥手,就像是对舞台上的演员的谢幕回以致意。
    当寒风再一次吹过的时候,天台上已经没有他的踪迹。
    “心跳38!39!40!”
    “止血钳!”
    “血调过来了吗!”
    简桉静静地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双眼失焦地注视着空气中的某个空茫的点。
    她手上还沾着大片大片凝固的血,那些血因为时间已经变成了暗红色,深深地渗进了她的指缝和掌心的每一寸纹路里。
    她的左臂都是血,脸上也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整个人就像是被鲜血洗礼过一样,可是她却很安静,安静的就像是一个人偶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
    “桉桉……”
    阿黛尔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的时候,声音发抖的喊了简桉一声,紧接着就站在了原地。
    她身后的乔扬一脸凝重,从阴影里缓缓地走出来。
    简桉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阿黛尔的喊声,或者说是她已经对周围的所有一切都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阿黛尔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简桉的面前,不顾简桉浑身上下的血迹握住了简桉的手,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来话。
    她和乔扬是刚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阿黛尔整个人都愣住了。
    ——容氏集团的总裁在巴黎机场遭到狙击,生死未卜。
    她一开始以为这件事情不过是无良媒体弄错了,可是乔扬的电话马上就打了进来。
    如果不是乔扬有先见之明,紧急调集了保镖和在巴黎随时待命的医疗团队直接在机场就地进行急救然后带回最近的医院,现在容墨这个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就算是这样,容墨也已经在手术室里呆了九个小时。
    到底是幸还是不幸,那枚致命的子弹被容墨挡下来,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容墨的头部。
    可是那枚子弹阴差阳错,错过了大动脉,卡在了中间的位置。
    只要击穿任何一处大动脉,容墨现在就应该躺在墓地而不是医院里。
    “桉桉,我带了吃的过来,就算是不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宝宝,你吃一点吧。”
    阿黛尔紧紧地握住简桉的手,那双手温度冰凉,简直不是人类的温度,或许是被阿黛尔的这句话打动,简桉苍白着脸望向阿黛尔,就像是刚刚被阿黛尔从一场噩梦里唤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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