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墨浑身不易察觉的一震。
    他确实和简桉曾经一起种过一棵梧桐,那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那是上高中之后的事情,简桉的成绩在他的辅导下突飞猛进,从全校倒数到和容墨比肩,也不过是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原本对他们两个在一起持反对意见,担心简桉带坏容墨的老师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退让,毕竟两家都是有权有势,哪一家都惹不起,更何况双方家长都已经不追究了,自己也没必要讨人嫌。
    简逢意原本是激烈地反对简桉和容墨在一起的,他对女儿早恋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这个人不能是容墨。
    简逢意甚至已经为简桉看中了几家世家的儿子,无一不是英俊潇洒,待人体贴。只要简桉想,哪怕没有到结婚的法定年龄,也完全可以过上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阔太太生活。
    尽管简逢意对不起简桉的母亲,但是在简桉的身上确实花费了诸多的心血,可惜的是,简桉根本不领情。
    “你没有资格插手我和容墨的感情。”
    简逢意气了个倒仰,简桉却依旧我行我素。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容父容母却十分喜爱简桉,容墨在年青一代中是无人能及的翘楚,当然也有很多女孩子前赴后继,芳心暗许。
    容墨不管男女,生人勿近,虽有女孩子壮志踌躇地几度试图攻略,但是都纷纷败下阵来,也不是没有人想要从容父容母的身上打开缺口,可惜的是,还没能成功进入容家的大门就已经被管家彬彬有礼的拒之门外。
    只有简桉是个例外。
    容父一生叱咤商场,翻云覆雨,正如简逢意看出容墨一旦翻脸,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一样,这才拼力阻止简桉,容父也能一眼看出,简桉看上去是众人眼里的坏学生,实则心思单纯,认准一件事,认准一个人,就绝不会回头。
    但是简桉却不清楚,当容母第一次提出想要见一见简桉的时候,简桉甚至是抱着逃避的态度的。
    下意识里,她觉得自卑,因为自己的私生女身份,也有对容父容母的畏惧。
    但是很快容父容母对她的热情态度就让简桉打消了一切顾虑,在容家那栋巨大的祖传老宅里,她甚至感受到了曾经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家庭亲情。
    容父容母对待她如同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事事都想着简桉,那棵法国梧桐,就是在那个时候种下的。
    容父喜欢侍弄花草,那天简桉来容家和容墨复习功课,正好看见园艺工人正在往容家搬运容父订购的各种花草。
    容家祖宅的后面还有一片空地,容父订购了一批梧桐,后院已经被种上了大半。
    简桉和容墨趁着工人不注意从楼上溜了下来,两个人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对种树这种事情自然是不怎么得心应手,好好一棵梧桐树苗被种的歪歪扭扭,种到最后,听见园艺工人回来了,两个人和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丢下铁锹就慌里慌张地跑上楼。
    可是就算这样,或许是命中注定,这棵法国梧桐居然好好地活了下来,甚至快速地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几年时间,已经可以在炎炎夏日遮出一片绿荫。
    有的时候两个人会悄悄地溜到后院,重重树荫遮挡了所有的时间,在树下两个人头对着头学习,累了简桉就靠在容墨的肩膀上睡一觉。
    一切都在那个晚上戛然而止。
    容父容母在去机场的路上突遇车祸,无人生还,容家祖宅被彻底地封存,连着里面容父生前最喜欢的花草树木,只留下了老管家驻守。
    曾经那些美好的回忆,全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狠狠地割在容墨的心上,鲜血淋漓。
    “你不配再回到那里。”
    新婚第一晚,容墨不顾一切地用所有最锋利的话来刺伤简桉,当然也包括这句话。
    他还记得简桉当初的神情,曾经那个坐在他身边笑着的简桉,那个幼稚的硬拉着他非要在梧桐树上并排刻下两个人名字的简桉,在他刻意的伤害下,飞快地死去了。
    仅仅两年时间,简桉的所有年少锋芒,所有少女的幼稚羞涩,荡然无存。
    时光飞逝,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是不是还郁郁葱葱?容墨无从得知。
    但是怀里的这个人,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问他名字的少女了。
    她的心已经伤痕累累,而这伤,拜他所赐。
    “是。”
    容墨忽然不敢去直视简桉的眼睛,要过多久,她就会想起所有的事情?想起自己加诸在她身上的伤害?
    那个时候她还会像现在这么信任他吗?
    他不敢去想。
    “它现在还在吗?”
    简桉轻声地问道。
    “如果我们回去,我就带你去看。”
    容墨抱起简桉,简桉没有反抗,任由容墨把她带回了别墅。
    佣人很快就煮了姜汤拿了热毛巾上来,容墨抖开雪白的毛巾,把简桉整个包进毛巾里。
    简桉只在毛巾里露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像是某种毛茸茸地毫无攻击性的小动物,乖乖地任由容墨仔细地擦拭着她头上的水珠。
    只有在她安静的低垂下眼睛的时候,容墨仿佛才能看到那个年少的简桉的一丝掠影。
    容墨还没有整理完,简桉的眼皮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沉沉垂了下去,头也越来越低,几分钟之后,忽然倒在了软绵绵的床上。
    在水池里的挣扎过多的消耗了她的力气,危机一旦解除,困意就无法控制地侵袭而来。
    容墨心细地替她把最后一缕发丝拧干,帮她盖上了被子。
    简桉床头上放着的画夹引起了他的注意,画夹似乎是被简桉有意倒扣过来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容墨走过去,轻轻地把画夹翻开。
    前几张都是些简桉的服装设计作品,有画完的也有没画完的,各式各样,什么风格都有,还有的只是几句灵感随笔,翻到最后,一张素描人像忽然映入容墨的眼帘。
    这张素描人像的主人公是容墨自己。
    看得出来简桉画的很仔细,就算是头发的细节也不放过,如果放远一点,简直就像是容墨的照片一样。
    容墨把画纸翻过来,和别的设计稿不一样,这张素描背后空无一物,没有时间,也没有落款。
    我在你心里到底什么样的存在?
    简桉,我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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