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杜维才缓缓摇头,道:“老实说……没有。现在唯一的证据就是华建国的口供,但当时他全程跟随,他亲眼看见的情况只有威尔触摸方鼎,完全没有看见炸弹的存在。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可以成为威尔的人证。毕竟,就算威尔是唯一触摸方鼎的人选,也是在华建国的监督下完成的。”
    所以,威尔只是有嫌疑而已,嫌疑的程度甚至不算太重。
    “把孟国华控制起来,问出他的口供呢?”蓝方彬忍不住问道。
    “向他问话肯定是需要的,不过多半得不出什么结果。”杜维冷静地说,“我知道这个人,他办事能力还是有的,就是为人圆滑,比较势利。英方议员提出要求,说想要近距离参观接触方鼎,他多半就帮忙疏通了。这种人,能够得到的情报肯定很有限。”
    苏进回想起跟孟国华少许几次打交道的经历,缓缓点头,认同杜维的判断。
    “那就是说,找不到其他证据了?”舒倩很是不满地问道。
    杜维年纪不轻,熬了一夜有点疲倦,他抹了把脸,下令道:“首先,去调取华夏馆其他方位的监控录像,全方位查看文交会第五天西馆方向的出入情况。就算没办法直接抓到他们安置炸弹的现场,也要证明他们那天晚上的行踪。然后,安全监控是组委会的工作,监控录像被调换是事实,这表示组委会内部一定出现了内奸。马上把所有相关人员全部集中起来,进行隔离,一个个调查……”
    杜维眼中冒出精光,一道道命令从他口中发出,传达给在场的所有人。
    所有人听完命令,立刻行动起来,各自忙碌去了。
    周围纷纷扰扰,苏进则站在隔离带外面,注视着破碎的方鼎,一脸的若有所思。
    一段时间之后,杜维走到他身后,道:“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们,我绝不会让罪魁祸首就这么轻松地跑了的!”
    这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然后他与苏进看向同样的方向,问道,“只是这后母戊方鼎,还有修复的可能吗?”
    苏进一时间没有说话,杜维又失笑了一声,“当我没问,你也不要太困扰,毕竟都被炸成这样了……”
    苏进突然打断了他,缓缓道:“爆炸的确很严重,后母戊方鼎一共被炸成了457块,其中56个大型碎片,164个中型碎片,237个小型碎片。”
    他抬眼看着杜维,道,“您也放心。爆炸案的后续处理事宜交给您,修复以及证明它是真品的任务……就交给我了。”
    杜维与他对视。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苏进的神情仍然从容而平静,令人放心。
    看着这样的他,杜维自己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放松多了。
    “真是,真不知道我是年轻人还是你是……”他笑着摇头,然后郑重其事地道,“那就拜托给你了。”
    报纸以及电视新闻节目的效应不断发酵,迅速传到了网上,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就像蓝方彬所说的那样,很多人都很愿意相信新闻里专家的判断。
    这样一座镇国之宝这样被炸毁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如果它是假的,就表明真品还是完好无损的。
    很多时候,你对一件事情的判断都与你的立场有关。
    明明电视里专家的发言完全没有证据,只是捕风捉影的一些边缘消息,但在网上这样一传播,迅速变成了“合理推测”,离事实只差一步了。
    同时,另一部分“有识之士”开始响应专家的意见,呼吁对现在的方鼎进行全面的重新鉴定,包括碳14检测,从而真正确定他的真假。
    在这样的呼吁下,有一共三家私人鉴定组织出面,表示可以免费进行鉴定检测,检测过程文物局以及某些公共领域的专家可以全程监督,以保公正。
    对此,文物局暂时没有给出回应。
    事实上,文物局内部的专家已经对方鼎碎片进行了检测。
    他们发现,方鼎被炸弹里包含的某种不知名放射物污染,已经无法通过检测,得出结论了。
    在这种情况下拿出去检测,只会让它的真假疑云更加浓重,伴随网上现在的舆论走向,很有可能会被盖棺定论。
    这座方鼎,果然是假的,真品其实一直流落在外,有待被人发现!
    这时,就算是再弩钝的人也反应过来安置炸弹那一方的目的了。
    恐怕再过不久,“真正”的方鼎就会在海外某处被发现,从拍卖会进入人们的视野了……
    这样一座镇国之宝,会拍出什么样惊人的价格?
    恐怕那尊鬼谷子下山的元青花,也不可能与之媲美吧?
    在这种情况下,苏进要怎么修复原有的方鼎,证明它的真实性?
    无数人都在暗自担忧或者疑惑,但没有一个人在这种时候去打扰他。
    毕竟,文交会爆炸事件还有太多后续事宜需要处理,而此时的苏进,也需要足够的空间吧……
    任何人也没有想到,此时的苏进在亲手收拣完全部的方鼎碎片之后,离开沪城,来到了相距极近的苏城太湖之畔。
    冬末春初的太湖,湖风吹得人遍体生寒,芦苇全部凋零,只余少许飘摇白絮,格外凄清。
    苏进站在湖畔的木制栈道上,看着一条乌篷船渐渐向他划近。
    他的手伸进口袋,握紧了里面的坚硬木盒。
    0845 不是你做的
    船很小,黝黑的船篷,黝黑的船身,面却竖着一根高高的桅杆,杆白帆扬起,是这一带标准的渔船。
    船头站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风衣,衣袂同样被风吹得扬起,与这天空、这湖水、这芦苇、这船相互映衬,如书如画。
    那人向苏进这边投来目光,与他对视,忽而一笑。
    这时船已到木制码头旁边,那人泊船岸,向苏进走来,站定在他面前,叫道:“苏进。”
    苏进/平淡地看着他,回以招呼:“苏陌。”
    苏陌今天又“变”成了男性,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俊秀带着书卷气,几乎能完美融进背后的风景里。
    苏进看着他的眼神,跟之前若干次完全没有分别,审视带着警惕,永远都保持着疏离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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