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直升飞机靠近他们,扔下了一个自充气的皮筏,等到皮筏充气鼓实,又往上扔了一个背包。
    周离上了皮筏,把苏进也拖了上去,把背包递给他。
    苏进打开背包一看,红外线检测仪、微型x射线仪……全部都是检测用的设备。
    他吐了口气,向周离感谢地点点头,熟练地操作着仪器开始检测铁皮桶的内部。
    一轮检测完毕,确认里面没有危险之后,苏进终于把它打开,向里看去。
    铁皮桶的防水做得非常好,内部几乎滴水未沾。桶里放着很多包裹,全部都塑料布包得严严实实。苏进拿出其中一个,犹豫片刻,把它打开。塑料布里面又是油纸,打开油纸,是一份叠得整整齐齐的织物。
    苏进擦干手,把织物打开,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织物是一幅画,画的左边是荷株绿萍水草,前端有一石岸,岸边两鸭浮水,后面有稚鸭相随。除此以外,白鹭红蕖、慈菇花草,色彩雅丽,生趣盎然。
    石间织有小字,还有朱印一方。苏进却并不需要辨认就直接认出了它的来历。
    “北宋朱克柔缂丝莲塘乳鸭图!”
    缂丝在古代极为珍贵,有寸丝寸金之称。它通经断纬,层次感非常强,最适合直接织就画作。这幅方图就是直接织就的缂丝作品,它丝缕匀称,体表紧密纤细,层次分明,是缂丝图品中的杰作。
    苏进在上个世界的时候曾经见过它,那时候它藏于上海博物馆,无数游人来到它的面前欣赏它的美好。而且据苏进所知,它的保存历史一直非常清晰,从来没有遗失的记录。
    而在这个世界,它却出现在了这里。如果不是他们及时出手把它留了下来,它将流向何方,抑或将会永沉这一方海域的最深处?
    而且,不光是这幅缂丝图,光这铁皮桶里,就还有大大小小十余个包裹。这海面上飘浮的、水里面半沉半浮的铁皮桶,还有好几十个。
    这里面装着多少文物?它们来往何处,又可能去向何方?
    而今天,它们全部都被留在了这里!
    此时,苏进胸中心潮澎湃,他抬头与周离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脸上看见了疑惑。
    文物盗卖集团为什么违反常规地把这些文物装在这样的铁皮桶里?是为了掩饰,还是为了保护,或者其它原因?仔细想起来,好像都有道理,又好像都没道理。
    然而,正是这些铁皮桶,在这种最关键的时候保护了这些文物,把它们送回到了他们的手上。
    正在此时,狂风乍起,一条绳梯从上方垂落下来。
    苏进和周离愕然抬头,看见于琢正以极快的速度顺着绳梯爬下来。
    上次上飞机时他是第一次爬这种柔软的绳梯,当时他表现得非常笨拙。这时他的表现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是动作间却完全没有了犹豫。
    他笨拙却快速地爬着绳梯,离皮筏还剩一段距离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脱手跳了下来。
    皮筏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苏进稳稳站定,一手拉住了他。
    “这是干什么,太鲁莽了……”
    周离话音未落,于琢已经扑到了那个铁皮桶上,伸手拿出了一个包裹!
    他紧紧抓着那个包裹,眼睛越睁越大,另一只手还在上面轻轻抚摸。
    苏进与周离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
    0695 你的工作
    于琢颤抖着手,打开了一个塑料布包裹,露出里面的油纸包。
    他没有再继续打开它,而是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表面,声音跟着也有些颤抖了:“我,这是我爸打包裹的方法……”
    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从他的眼眶中涌出来了。他伸手抹了一把,说,“没错,我爸就是这样打包的。”
    “你确定?”虽然这样说有些冷酷,但苏进还是想要确认一下,“这一包是纺织品文物,并非出自龙门石窟。”
    “我不会弄错。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教过我,他说这是他专门琢磨出来的,特别结实,特别防水。我小时候有一次出门野炊,他就用这种办法把我的饭盒打包了一遍。后来全班其他同学的饭盒全洒了,就我的没有。”于琢吸着鼻子说。
    他的声音里满怀伤痛——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莫过于你记得一个人的好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你身边了。
    于琢把这个油纸包放到一边,拿起刚才那块塑料布示范给苏进看:“这样裹起来,这样把边和角折进去……”
    他一边叠一边说,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断断续续,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塑料布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苏进认真地看着,于琢这样一演示他也看出来了,这样的打包方式的确非常特别,他以前从来没见过。他从铁皮桶里拿出另一个包裹,果然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包裹起来的。
    铁皮桶里其他的也是一样。
    于正传的确是一个很喜欢琢磨事情的人,他设计出来这套包裹方法特别巧妙,不仅可以应用在比较小以及比较适中的物品上,针对长形、大件、异形货物也可以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变幻,非常简单实用。
    就像苏进所说,这一桶文物并非来自龙门石窟。如果这一切的确就是于正传的手笔的话,苏进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在12年的时间里,一点一滴地把自己的想法渗透进这个大型文物盗卖集团的。
    也许是用更先进先稳固的包装方式打动了他们,也许是用完全隐藏了想法的话语说服了他们,总之,盗卖集团真的在照着他说的办法开始包扎文物,保护文物,而在12年后,它起到了奇异的效果,让这一批文物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他们手中。
    “这个铁皮桶呢?也是他的想法吗?”周离问。
    “我不知道,后来几年,我很少跟我爸说话……”于琢有些茫然地说,脸上写着伤心与悔恨。
    周离没再说下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海警人员使用仪器,把所有的铁皮桶全部进行了一番检测之后,把它们捞上了船。
    一个又一个的铁皮桶堆叠起来,把货舱和甲板全部堆得满满当当,船的吃水都深了一点。
    中途,苏进发现桶上有编号,他根据这些编号确定了铁皮桶的数量,每捞起一个就登记一个。
    最后,直到整个海面空空荡荡,他才检查着自己的记录,点头道:“行了,全部都捞起来了。”
    “的确全部都是文物,数量太多了。”此时,石梅铁也从直升飞机上下到了船上,苏进进行统计的时候,他就在对文物进行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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