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社团终于还是有了一些改变。
    他们平时仍然在正常上课,没有错过任何一节,上课时同样听得很认真,笔记也做得好好的。但下课之后,就很少有人能在学校看见他们了。甚至很多时候,他们连晚上也没有回寝室,平时关系非常好的室友们,也不知道他们上哪里去了。
    文修专业一直有人关注着他们——谁会不记得苏进说的那句话呢?
    有了储晓方的前车之鉴,他们倒是不敢靠得太近了,但一直监视着吉光榜上的情况。
    令人意外的是,天工社团看上去挺忙的,他们在吉光榜上的分数却一点也没动。
    要知道,离苏进说好实现目标的日子,一共只有41天。这41天,每一天都无比宝贵。
    天工社团不抓紧时间,在干什么呢?
    不过,文修专业终究还是没太多时间留心那边。
    周五的时候,文修专业的教室里,许多学生都在窃窃私语,相互交流。
    一个学生小声问旁边的同门:“你听说了吗?”
    那人微微激动地点头:“嗯嗯,听说了!‘那一位’要过来,听说今天到!”
    毕竟不是所有学生都是石家出来的,一个京师大学招进来的学生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
    这些学生在本专业里地位比较低,被淡淡瞥了一眼之后,听见了师兄哼笑的话语:“当然是石家的……”他的声音压低,“大师傅了!”
    “大师傅?”这个学生还是有点不解,然后他旁边另一个同学瞪大了眼睛,拉了他一把,略带兴奋地问道,“难道是那一位?”他受到气氛影响,也压低了声音道,“石家的族长,七段大师?”
    他们说的这个人叫石永年,是石家地位最高、段位也最高的人物。他和石永才一样,主精金属和石像修复——这两项,本来就是石家这一门的专长。
    身为族长,石永年向来都留在石家主持大局,潜心研究修复技艺,很少外出。
    这次会出现在京师大学,可是难得的大事。
    学徒们兴奋地窃窃私语,他们还记得上次石志祥说的话,并不奇怪石永年的来意。
    “就是嘛,听说一开始,还是钱校长主动去石家,邀请大师傅来办学的,结果,啧啧,现在搞成这样,让我们在别人面前丢这么大个脸!”
    这话说得太偏颇,有些人表情有些异样。毕竟,是他们先动手的,平时他们对这件事情避而不谈,现在说起来,脸上还觉得有些火辣辣的。
    有这种感觉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迅速一起转移了话题:“大师傅这次来,校长肯定得让步了吧?不知道会达成什么协议呢……”
    七段修复师是高段修复师的起点,更高级的八段和九段修复师,平时很少出现在人前。七段修复师即使在文安组这样的部门,也能担任首席顾问,跟部长级别的官员能够平起平坐,跟钱校长也能平级。
    而钱校长要求着石家在这里办学,无形中低了一头,肯定要做很多让步。
    学生们讨论的时候,钱校长正走进一个豪华的包厢,他身边跟着几个人,离得最近的正是江主任。
    这场宴席明显来者不善,他们的脸上却仍然带着笑意,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样子。
    一行人走进包厢,里面的人立刻站起来迎接。站得最慢的是坐在上首的一个中年人,他的长相跟他的姓氏有着奇妙的共通之处,脸部轮廓极为刚硬,皮肤微黑,毛孔很粗,看上去真的就像石头刻成的一样。
    他的眼睛黝黑无光,看见钱校长进来,先是抬眼看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站起来,沉声道:“钱兄好久不见。”
    钱校长笑呵呵的,保持着平时那种弥勒佛一样的样子。他向这个中年人拱了拱手,笑道:“石兄也是,上次一别之后,一直没有见面,还真有点想念!”
    这个中年人当然就是石永年了,他已经有六十多岁了,但笑容少,长得也不怎么显老。他的嘴角向上扬了一线,伸手道:“钱兄请坐。”
    钱校长点点头,施施然地走到主位上,也没有马上坐,而是笑着说:“这几位都是我的同事,我来给钱兄介绍一下。”
    石永年没有吭声,眯起眼睛看他。
    石家是传统修复家族,非常注重上下之分。石永年是石家的族长,石家最高位的人,他跟钱校长见面,是平等交往,可以互道一声“兄”,但跟钱校长的手下就不一样了。
    在他眼里,这些都是“手下”,有事情交给他们办就行了,哪里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地介绍?
    他看着钱校长,嘴角僵直,钱校长却像是没有留意一样,笑呵呵地把那几个人全部介绍了一遍,这才分别坐下。
    石志祥轻轻哼了一声,想说什么,被石永年淡淡扫了一眼,很不满地闭上了嘴。
    人到齐了,服务员接连上菜。江主任主动站起来,给在座的人把酒倒上。
    倒到石永年面前时,石永年左手一张,把杯口捂住,淡淡地道:“我不饮酒。”
    江主任也不介怀,笑着说:“那喝点什么?果汁还是……”
    石永年打断道:“清水即可。”
    江主任的态度好极了,招呼服务员道:“来一瓶农夫山泉吧。”又转向石永年,笑着说,“农夫山泉,有点甜!”
    石永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江主任微笑着跟他对视,等矿泉水到了,他接了过来,要亲手给石永年到。石永年终于缓缓放开手,让出了杯口,透明澄澈的液体流进了杯子里。
    宴席还没正式开始,桌上就进行了一次无形的交锋。
    京师大学的人态度非常好,做定了“不管你怎么含沙带影,我一概绵里藏针”的姿态。
    接下来,钱校长劝酒劝菜,石家面无表情地接下,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酒过三巡,石永年把桌上所有的菜肴全部尝过一口之后——一模一样的份量,一模一样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的喜好。然后他放下筷子,擦了擦嘴,直视钱校长,问道:“这次的事情,钱兄是不是应该给我石家一个交待?”
    钱校长吃得正高兴,听见这话,他也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拿起餐巾纸,抿了抿嘴。
    等到一切做好了,他这才抬起眼睛,看向石永年,慢悠悠地问道:“哦?什么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钱校长这是要装傻充愣了?
    石志祥的脾气明显比族长差多了,他脸色一冷,手一按桌子上,沉声道:“钱校长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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