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咱们这燕栖阁,也不是皇上安排之所,是皇后安排的,皇后与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也会特意挤兑咱们,只是巧合罢了。”
    任妙彤默默摇头,又甩出两颗泪珠子,“他不喜欢我,他不记得我,他也没召我去侍寝......他不会召我了......”
    “皇上日理万机,是忙的,且过了这些日子便好了。”
    “那个宫女是叫秦葶是吧,是这个名字吧。”
    “是。”秋梨道。
    “秦葶......秦葶.......我记下了,我记下了。”任妙彤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这个名字,而后双目又开始发直光。
    秋梨暗道不妙,起身又跑去取药,哄着她喝下,这才算完。
    ......
    十日光景说短也长,连日来的晴朗似要将春先行带入到宫中。
    秦葶眼巴巴的数着日子盼到除夕,因为何呈奕答应过她,到了除夕,小双便能入宫同她一起守岁。
    现如今秦葶已然没了家,小双亦是有家不得回,于这世上,小双才是她最后一个牵挂。
    且再过不久,何呈奕就会带她出宫去杜太妃府上参加寿宴,她虽不知皇公贵族寿宴是何场面,可她得去见识见识,那时若有机会,说不定可以寻一条出路也说不定。
    主意一旦打定,便很难再更改,特别是秦葶现在这般心境,所以她盼着日子快些,再快些,近在眼前便好。
    在何呈奕眼中,这阵子秦葶很是乖觉,顶嘴的时候也比往日少了许多,尽管仍不会说些好听的哄他,或是向他服软,但他总觉着那样的日子不再会远。
    白日何呈奕忙于朝政,夜里便着魔似的将所有精力都搁在秦葶身上,且现在于榻间秦葶亦配合了许多,虽仍然扭捏,却一切也都在朝他想象的那般顺延。
    以为秦葶的那点子倔强与棱角在渐渐被他磨平,竟有些欣慰,对秦葶的管制也宽松下来。
    甚至想着,待过了年后,寻个由头给她一个份位这便是了。
    直到了申时除夕宴开前小双才由冷长清带着入了宫里。
    二人许久未见,手拉着手说了好久的话。
    齐林对她二人颇为照顾,将雨花阁的一间暖阁借给她们用,秦葶得寸进尺的同齐林求了谷雨一同。在齐林眼中秦葶便是来日的贵人,且说什么就是什么,也就将谷雨给放了,不必当值,随她两个一同玩去了。
    皇城内外爆竹声声,此消彼响,钟鼓之声悠远传来,夹在一起好不热闹。三个姑娘偏安一隅,躲在暖室中围炉夜话,炉上煮的酒是小双自冷府里拿过来的,案几上摆的小吃是秦葶准备的。
    几杯温酒下肚,三个姑娘脸上都各自布了红晕。
    秦葶捧着脸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头次喝酒,竟觉着还不错。
    这是她自入宫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到处都热闹,混着混着,竟然也过了年关。
    去年这时,她还坐在那间破败的屋舍中和她的阿剩围着灶台烤栗子,贴饼子,难得存了两条干鱼,在年夜里便围着灶台吃了。
    仍记得那时,她一边挑着鱼刺一边同阿剩畅想未来的日子,明年一定能吃得上一顿饺子,哪想到了那时她想的明年,也就是如今,再没那破败的灶台,贴饼子咸鱼,转而成了山珍海味,在这般华丽的皇城之中。
    一切都变了。
    她想,那个时候的何呈奕一定在心里暗笑她是个傻子。
    谁会同她一辈子留在那破屋里过那般猪狗不如的日子。
    如今想来,的确是猪狗不如了,她也是现在才明白,皇宫里的猪吃的泔水都要比她从前吃的要好的多。
    想到此,她捂着脸自嘲笑起来。
    酒壮熊人胆,多饮了几杯,小双也跟着猖狂起来,她坐在秦葶身旁小声道:“秦葶,我好像是疯了。”
    “怎么个疯法?”
    “我好像......有些喜欢偷狗贼了......”小双咬着牙道。
    一提偷狗贼秦葶还反应了好一会儿,直到想起这个是冷长清的称号,先是笑笑,而后是震惊,侧过头来瞧她,“怎么会是冷大人?”
    小双点头,“就是他,我心里烦着呢。”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知道,应该是很久了,自打你同我说他因为未婚妻病故便一直未娶的事开始,我对他便改观了。”
    一阵沉默,秦葶倒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她首先想的自是以小双为最先,“那冷大人他知道吗?”
    “他整日忙的脚打后脑勺,满脑子想的都是皇上。”小双摇头,既怕他知道,又怪他不知道。
    “冷大人......”秦葶一下子酒醒了几分,犹豫道,“冷大人不年轻了。”
    “可他也不算老啊,过了这个年,我就十九岁了,他也才不过大我十几岁而已,”说到此,小双苦笑一下,摆摆手,“我当真是疯了,偷狗贼是什么人,偷狗贼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在京城里横着走的那种,我是什么啊.....”
    她拍着自己心口一下接着一下,有些自恨的意味,“我只不过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若不是因着沾了你的光,这辈子都没机会入皇城住高门,更别提认识他。但凡我是个官家女儿,我肯定要开口告诉他的,可我现在说了,只是自不量力,会让他瞧不起。”
    “说不定还笑话我水鸭子想吃天鹅肉。”
    听完这番话,秦葶沉默了,窝在小榻上抱起自己的膝盖小声道:“本来就不是一个地界的人,硬往一块儿扯是有些难。”
    小双难,她也一样难,何呈奕动不动就要拧断她的脖子,从未拿当她过一个人看待,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秦葶头朝小双肩上歪去,“但是我希望他能护的住你。”
    “秦葶,你说他若是真的知道了会怎么办?会不会笑我异想天开?”
    这种事秦葶哪里说的好,她不敢拆穿,只敢摇头说不知。
    ......
    这是自何呈奕回宫之后的头一个除夕,尤记得年少时,他见着他的父皇与母后高坐正位,受着众人新年祝酒贺词,他的兄弟姐妹皆在,皇亲亦多。
    朝廷动荡何成灼掌权的那些年,将手足几乎杀尽,放眼一望,席下已无几人。
    后宫入了许多妃嫔,倒也勉强充了人头。
    席中歌舞惹人眼花,何呈奕闹中取静,独坐高台饮酒,魏锦心亦是,两个人于借酒消愁之上倒是难得有一回默契。
    殿外有爆竹声响传来,何呈奕往唇畔送酒的手顿住,许是因为有了几分酒意,过往之中他不乐意在脑中轻启的记忆顺势而来,每片记忆皆有秦葶的影子。
    过往十二年,那屈辱的十二年,秦葶只占了两年,但也正是那两年,他的生活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她单纯的近乎傻,她将好的都留给他,却因他的疑心,一直同这人隔着一堵墙。
    回宫之前,本想着将这人一同抛至乡野间,连他过去的屈辱一起,哪知,是他单纯了,他舍不下秦葶,疯狂的想要占有,一辈子禁锢,一辈子让她依赖自己,匍匐在自己脚下。
    送饮一杯,而后抬眼,望下席间,那抹纤影不在,他四处也寻不见。
    恍然记起,今日除夕,允了她去和小双之流守岁。
    今日喝的的确有些多,但自他脸上却瞧不出上头,反而是越喝脸色越发霜白,仅有眼尾溅上的一抹红,才露了他的醉意。
    “皇后留此,朕先回去了。”他身子微侧,同魏锦心吩咐道。
    见他要走,魏锦心面露松色,忙又说了两句体面话:“皇上今日饮的有些多,早些回去歇息吧,这里有臣妾,还请皇上放心。”
    何呈奕没再搭言,自席上起身,大步出殿。
    齐林取了白狐披风忙给他搭在身上。
    一出殿外,一股凉风扑面,吹的他的脑子似一下子清醒不少,松吐一口气,眼前白雾四散,仰脸看星河,明日应又是晴天。
    “秦葶呢。”他忽问道。
    “回皇上,奴婢将她安排在雨花阁的一间暖室里去了。”齐林似早有备,回道。
    话音落,何呈奕二话不说自殿前台阶下来,行往雨花阁方向。
    行至暖室前,齐林将门打开,一入门便傻了眼,只闻漫屋的酒气,三个姑娘醉倒在榻上,小双抱着秦葶睡的正香。
    齐林抬眼瞧了何呈奕神色,何呈奕只瞧了一眼便面无表情朝暖室内行去。
    小炉中还生着碳,上面还烤着一些吃食,隐隐有栗子香气散出来,他鞋靴自栗子皮上踏过来到小榻前。
    弯身下去,一脸嫌弃的将小双扒拉到一旁,而后解下自己身上的白狐披风盖在秦葶身上,最后弯身将人自榻上拦腰抱起。
    齐林见着他这一套下来人都傻眼了,试问他入宫侍候何呈奕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被他这般对待过。
    这可还是素日那个凉薄喜怒不形与色的帝王?
    抱着秦葶出了暖室的门,随后便又吩咐下去,“朕自行回寝宫,让他们不必跟着了。”
    还不忘又加一句,“去让冷长清过来,将小双带回去。”
    一提小双,又是满脸的嫌弃。
    想着若不是为着秦葶,只怕小双人头早就不知何处去了。
    “是。”齐林应下,而后给在外的侍卫摆了摆手。
    何呈奕就这般抱着醉倒的秦葶朝寝殿行去。
    凉风袭来,何呈奕酒意消了大半,今夜的确没少喝,他面上无色,可眼中亦布了血丝。
    皇城外有烟花绽开,他脚步忽而停住,低头看着怀里睡的正香的人,一簇烟火光亮打来,将她的容颜照的时明时暗,似也蒙上了一层七彩之色。
    风卷着树上的残雪,有雪粒子飘过来,他一袭长身,抱着于怀里安睡的人走的四平八稳。
    应当真是喝了酒的缘故,今晚他尤其想念秦葶。
    只要抱在怀里,能见着,便觉安然。
    一路回到寝殿当中,丝毫不曾觉身后不远处有道人影隐在暗处,指甲用力抠在廊柱之上。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太妃府里二三事
    因除夕守岁, 殿内每处角落烛火皆需燃着,见何呈奕自外归来,见礼后便皆退出殿去。
    将人好生放在榻上, 秦葶便醒了。
    “我想喝水。”秦葶躺在榻上,抬手扯了何呈奕的袖角,虽说是睁了眼, 可眼神算不得清明,仍是深醉之色。
    “我想喝水。”她又说了一回。
    何呈奕此刻正弯着身,侧头回望殿外,空无一人,他眉角微拧,轻轻拍了秦葶的脸颊, 小声道:“让朕给你倒水?”
    那人不作声,昏昏欲睡, 轻抿了干渴的唇角。
    本不该理会她, 或是命旁人来做,这次他没拒绝,料想片刻,还是起身朝桌几上行去。
    应是宫人新换的茶汤, 长指轻触杯盏, 里面还温着,他就势拿过, 端到榻边坐下, 将人自榻上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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