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南郁听了京玶霁的话,去了六华山听返璞长老上课。北道卢走的是剑修,同样也是走的较为麻烦但实力却更强的内外兼修。
    她听得认真,正想举起剑修习之时,就听见身边,一个男声突兀地冒出来。
    “你好。我叫陆思诚。认识一下。”
    她转头,看见一个男人,长得倒是星目剑眉,一表人材,清秀。
    京玶霁望了他两眼便收回视线:“京玶霁。”
    陆思诚似乎并不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依旧热情地说:“你好啊,师妹,我听说你是寻启长老的弟子,寻启长老常闭关,可以常来这儿听学,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找我。”
    她捏着剑又是沉默:这玄灵宗的人都好生繁琐。
    “谢陆师兄。”
    陆思诚急忙笑了,很绅士地问:“师妹,你初来乍到,想必,对这儿还不甚熟悉吧,正好,待会你若是方便,我便带你走上几遭。”
    京玶霁:不仅繁琐,还很多心。
    她懒得出言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陆思诚目的不纯,于是就自个儿虽知无礼,但还是沉默着。男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师妹,应当是有事儿了。那我,便不打扰了。若是师妹有什么事儿、可以去三堰山找我。”
    陆思诚有些气恼的离开,他甩了甩袖子:要不是师傅为了让自己和这人早些熟络,他怎会拉下师兄的脸面去贴她的冷屁股。这人,也真是够没眼力见的。
    他又有些不爽的看了看京玶霁,那人还是捏着剑不知道做什么。
    弟子们三三两两的练习。
    她亦握着长剑舞起来,翩翩的身姿,剑气飞舞出去,不知斩落多少枫叶。一时间漫天的枯蝶飞舞,轻缓着,打着旋儿的落下,又偶间被剑气斩断。
    不知何处起了掌声:“京姑娘好身手!”
    被三番五次打搅,她有些不耐地转头,一眼看见一个壮硕的汉子拿着一把大盾。
    “严垚?”
    那人笑着迎上来,挠了挠头。
    “京姑娘,我只是偶然路过这儿,偶然看到你在舞剑,因着上次败给你了。你上次说你是险胜,其实我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你放了多少水,我严垚也是知道的。这不,敬佩你,所以不免就想看看高手是怎么学的了……”
    严垚憨厚的脸上露出抱歉的微笑,又突然见京玶霁,猛地又拍头。
    “诶,京姑娘你知道吗,今年百宗节,玄灵宗要派你去诶……不过也虎,你不过才入宗,也没受多少他们的教义,就要把你拉出去……”
    “等等……,”京玶霁脑子里突然想起在床边看到宫南郁和洛云岫交谈的样子,“严兄,你还知道有谁吗?”
    “你之外,宫南郁,沉庚,陆思诚。”
    他想了一会,然后说。
    似乎是很着急的,京玶霁立马追问:“洛云岫呢,她怎么不去?”
    严垚尴尬的摆了摆手:“我不知道啊,没听到。虽然不是想偷听,但是守怀长老和望显长老讲话声音太大了,我又站在一边,拦不住声音往耳朵里钻。”
    说着他又做了个形象的动作。
    看着美人平日淡如水的脸上露出着急的表情,眉毛蹙着,严垚是很想帮的。
    “谢谢你,严垚。”她又思索了一会,然后很快告辞了。
    说完后,她急忙御剑去了九青山。行至洛云岫门前,她透过篱墙看见满院子种着的花,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但是是金色的,好看得紧。
    但眼下也不管这么多了,她忙扣了几下门。
    洛云岫正坐在桌前读书,猛地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她搁下拿着做批注的笔,起身开门。见到来人,洛云岫微微惊讶。
    “师妹何事?进来说吧。”
    洛云岫扬起微笑,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京玶霁也没有推脱,随她进了屋。屋子收拾的很整齐,各种书摆了一架子。
    “拙人陋室,欠了些款待,见谅。”
    她招呼着京玶霁坐下,又去炉子上拿了水煮了些茶给人沏上。
    二人面对面坐着,京玶霁淡淡地开口:“今年百宗节,你不去吗。”
    洛云都没料到她竟会问这个,有些惊讶的摇了摇头:“师妹问这个是做什么。”
    “你能去吗。”
    她沉默半晌,突然突兀地来一句,不回答她的话,撇开了话题。
    洛云岫敛了敛眸子,低下头轻抿一口茶,然后抬头:“这就不是我做主的。况且,我也没必要凑这个热闹。”
    京玶霁脸上的表情还是微乎其微,她似乎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终究是竹篮打水。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你来我往之间。她洛云岫碰到的老滑头可是多了,京玶霁这人,她看不透。
    看不透的人有两种。
    一是如她自己一般,太能藏,往往所思所想深于里,要细细的品,细细的磨,细细的引,然后条分缕析地再细细的推。
    二是生性寡淡,没什么情感。不必流于表面,也不必深埋于心。只要让其普普通通的搁着,就够了。这类人往往所想法简练,少了些弯弯绕绕。但谈话之人不免多曲解,加以断章取义的谬视,最后也是读不懂的。
    繁繁简简,各有各的妙处。
    她留心京玶霁的表情,话一落下,那人竟肉眼可见的有些着急起来:“为何不?”
    洛云岫又摆出温和的微笑:“我只是个普通的弟子,长老们这么安排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我只需要顺从,就够了。”寄人篱下,身不由己。
    后面两句话,想说,但喉间苦涩了一下。
    京玶霁也不傻,她自然看得出来洛云岫并没有什么参加的心,虽然无奈但还是说:“你若是不愿,那我帮你去说便是了。”
    话吐的太快,一时没忍住,京玶霁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太莽撞。
    刚认识几天,莫名其妙上人家门来,“兴师动众大张旗鼓的”就开始质问人家,也不问清楚理由、就又要替人家做决定了。
    她又想道歉,却听那人轻轻的笑起来:“姑娘有心了。”
    憋了半天的道歉,京玶霁还是没蹦出来。
    “我想你去。”
    她又觉得这句话不妥贴了,却听洛云岫叹了口气。
    “既然师妹你想我去,我便去吧。”
    两个人靠得近些,洛云岫很快就闻到京玶霁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冷香,似乎是木头的味道,却又淡淡地掺了些水,淡淡地,似乎氤在雾霭中一样。
    待京玶霁回神,洛云岫才发现她盯着自己放在桌边的那颗之前捡到的兽齿出神。
    “若是喜欢,便拿去吧。”
    那人很快回神,摇了摇头:“不必了。师姐,今日,打搅了。”
    洛云岫只是摇了摇头:“未曾。九青山算是凉薄之地,我这么多年来除了宫南郁也未曾有人上门拜访。亲手炒的茶宫南郁又不爱喝,唯一喜茶的师傅又不常出关。今日你喝了,我倒是开心。味道可还合你心意?”
    她随口调和了气氛。
    “合,茶香浓郁,后甘无穷。先苦后甜,正是如此。”
    洛云岫又温和的笑起来,从架台上拿下一个墨绿色的陶罐递给她:“赠你一些,若是喜欢,我下次再给你送。”
    “多谢。”
    二人有并肩走到门口,洛云岫向后撤了一步,叮嘱道:“秋时已至,九青山背光,寒气要浓郁些,师妹记得多添些衣服。”
    京玶霁点了点头,意为知晓,便推门离去。
    回了屋,洛云岫回到原来的位子坐下,将自己面前那杯只喝了半盏的茶全数倒进茶盘,又看了看对面那杯空了的茶盏。
    夜半。
    宫南郁推开了门,就看见院子里的洛云岫早已恭候多时。看见她,宫南郁脸上又带上了些傲气。
    “找我何事。”
    “宫南郁。我还是要去的。”洛云岫上前来,脚步踩在未打扫的枫叶上噼里啪啦的响。
    她一惊,有些欣喜地望着她:“你想开了?木头脑袋开花了。终于你那万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脑子终于干对了一件事儿……”
    洛云岫不等宫南郁说完,打断她:“嗯,我需要你助我。”
    她呼着宫南郁进屋去。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又走出来了:“谢谢你,宫南郁。”
    “不必谢我,你早日想开,才是最好的回馈。”
    她看着宫南郁,又想起京玶霁:两个人都是那么爱为别人着想,明明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到底是为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
    京玶霁到底是要做什么呢?突如其来的打扰和莫名其妙的话。甚至她们都没有见过面。
    洛云岫又捏了捏尾指,轻声的放缓了脚步,收了些劲,避免在落叶上踩出太大的声响,慢慢的离开。
    秋天到了,天气冷下来,手指就又要疼。偏偏疼起来还恼人得很,有时候竟是会影响了生活。
    她一边捏,一边希望用这种方式缓解些疼痛。想必、明日要去找泗硫长老开些药回来。
    天上的星又亮起来了,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情绪的北斗星,不知道在替何人指点迷津。
    或许是失途的水手,又或许是迷惘的猎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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