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他又道,“命锦衣卫调一队人马,以宫中有刺客出逃为由,封城。”
    封城?!!!
    安忠瞪大双眼,封城这可是大事啊,殿下怎会突然要封城?
    而且宫中明明并无刺客出没啊?
    但安忠的疑惑没得到解答,谢珏已马不停蹄赶往了观云寺。
    一路风驰电掣,不曾歇下。辰时,谢珏带着一队禁军上了山。
    冷白俊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是麻木冷硬亦或是其他。
    厢房的大火已熄灭,只剩下一座烧焦的废墟。
    没了火他们已经可以轻易走过去,可这时却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里面压着的,是太子未来侧妃的尸体。
    观云寺众人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平常和云泠关系不错的几个人已红了眼眶,抽噎着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昨天明明都好好的。”
    静云师太摇了摇头叹气,“阿弥陀佛。”
    众人沉浸在悲伤中。
    忽然冲进一队身穿铁甲的禁军将整个观云寺重重围住。
    所有人急急转头,表情惊恐。
    竟是太子亲临。
    储君身穿一身深青窄袖龙纹骑射服,皂靴上溅满了泥水。
    鹰三鹰四快步赶来行礼,“殿下。”
    其他人也连忙齐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谢珏却没看他们一眼,转身直直看着那座废墟,烧焦的柱子倒塌,遍地焦土,废墟之上是碎裂的瓦片砖石,一层又一层压着。
    满目疮痍。
    他面容肃冷得已似结冰。
    见状鹰四赶忙上前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件一件细细禀来,不敢有一点遗漏。
    谢珏听见事发时她们所有人都不在,扯出一个荒唐的哂笑,“你是说,孤让你们贴身随侍保护,她出事时,你们四个一个都没在她身边?”
    无甚起伏的语调,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个寒颤。
    鹰三鹰四立即跪下,“是属下失职,属下该死!”
    谢珏闭上眼,忽然不带任何情绪下令,“挖。”
    谢珏命令一下,所有侍卫齐齐上前撬开那座烧焦的废墟。
    挖掘过程中,匆匆赶来的林鹰揪着一个瑟瑟发抖涕泗横流的小尼姑走来,“启禀殿下,臣已经拷问过了,云姑娘私下里给了这个小尼姑一笔钱,让她在昨天夜里在院子里烧纸钱,做出走水的势头拖住鹰四。”
    谢珏没说话。
    十几个侍卫奋力挖掘,不过半个时辰,就将那座废墟翻了个底朝天。
    这时一个侍卫来报,“启禀殿下,没有看到云姑娘的尸身。”
    又一个侍卫报,“属下也没找到。”
    “这里也没有。”
    十几个人将废墟最后一块瓦片都没有放过,却都没有看到云泠的尸体。
    鹰三鹰四内心震惊不已,怎么会没有!
    那云姑娘去了哪里?
    那小尼姑竟然是云姑娘买通的,她做这些,不外乎就是把最后一个鹰四调离身边。
    鹰四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恐怖的想法:难道云姑娘是跑了?!
    鹰三到处找灯油,实则云姑娘偷偷提前搜集好许多灯油藏在了厢房里,在房间四周倒上灯油,火势才爆发得如此迅猛。
    她们都以为云姑娘被大火困在房间里,到处找人救火之时。云姑娘早已经趁着乌黑夜色下了山。
    若非这场大火,鹰三鹰四的本事,一旦发现厢房里没有人,云泠根本跑不远。就是这场大火,迷住了两个暗卫的眼。
    可是鹰四不明白的是,云姑娘这几个月明明在观云寺中安安分分修行,又时时牵挂殿下,哪里看着像是想跑的人。否则她们也不会如此没有戒心。
    谢珏笔直站在那座烧焦的废墟前。
    他来前听到鹰二的汇报时已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和她何曾有过什么约定。
    在来的路上他便想过,她或许早已不在观云寺。他亲自前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心。
    跑了,总比死了要好。
    山风飒飒作响。
    太子的侧妃跑了这一事实曝光大白,周围所有人吓得不敢出声,面色忐忑惴惴不安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太子。
    谢珏此时内心只剩果不其然的冷笑。
    一计又一计,不动声色,环环相扣。她算计这些,筹划了多久,才做的这样天衣无缝。
    原来来观云寺修行,从头到尾就是她的一场愚弄他的骗局。
    他越是怒,表情越是平静。
    忽地轻笑了一声,却令在场的人都感觉彻寒入骨,
    “甚好。”
    “传孤的令,搜城。一个可疑之人都不许放过。”谢珏的声音似从无尽深渊里传来般阴寒可怖,“若找不出来,五城兵马指挥锦衣卫指挥使,就都给孤去死。”
    所有人立马下跪,颤声:“是!”
    ……
    云泠在天色将白之际终于来到一个僻静的巷子里,抬手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
    没过一会儿,里面传来道温柔的中年妇人的声音,“谁啊?”
    话音落下,门打开,一个偏圆润的中年女人看见云泠,愣了一下,“姑娘,你找谁啊?”
    云泠笑了笑,“嫂嫂,我找明燕兰。”
    当初云泠去劝导沈春香,一番话入了沈姑娘的心。沈春香是个豪爽的姑娘,后来在行宫里的时候几次来找她玩。
    并盛情邀请云泠有一天放出宫后去沈府找她玩。云泠道就算出宫了她也未必找得到沈府,沈春香从小到处玩,对这京城哪里不熟悉,当下就给她画了一幅京城布局的草图,还给她标了哪几处好玩,往哪些小道走更近。再加上云泠在宫中看过的官道图,在观云寺中,她在脑海里将这些临摹几千遍,所以虽是第一次出皇宫,她还是顺利地找到了明燕兰家中的地址。
    明燕兰提前放出宫是她亲自经手的,家中的地址她离开时又在尚宫局翻了一遍,所以绝对不会记错。
    太子察觉到她逃跑一定会封城。一开始一定严查客栈,驿馆等落脚之地。
    而她从山中下来,时间不够出城,所以只能趁着这个时间先来到明燕兰家中躲藏。
    当初听明姑姑所说,云泠便知道她哥哥嫂嫂一家都是良善心软之人,对明锦这个妹妹也十分看重。家中位置又偏僻。
    这也是云泠会躲到这里的原因。
    燕兰听到母亲叫唤,从屋内咳嗽着走出来,一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云泠,震惊了一瞬,“姑……,云姑姑?”
    缓了一下,才继续道,“您怎么来了?”
    云泠转头和燕兰母亲说,“明嫂嫂,先把门关上吧,我有些事想与你们商量。”
    燕兰母亲听燕兰说是什么尚宫,竟是宫里来的贵人,连忙听话地把门紧紧关上。
    还请云泠进屋喝茶。
    结果听到云泠的来意后,两人差点惊掉了眼。
    燕兰已经吓得手足无措了,私逃皇宫,可是砍头的大罪,云姑姑怎么敢……
    可是若不是云姑姑相帮,她这条命本就要交代在宫里了,姑姑的再造之恩,她不能不报。
    燕兰母亲更是不知该如何是好,六神无主。
    云泠自然知道她们的担心和害怕,她们一家都是老实人,遇到过最大的祸事也不过是女儿被召进宫当宫女。
    “明嫂嫂放心,我绝不会连累你们。”说着云泠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玉佩。
    明嫂嫂立马说,“这是锦儿的玉佩。”
    燕兰也怔怔道,“我姑姑在宫里怎么样了?”
    云泠缓缓道,“明姑姑如今在浣衣局,那里是一个怎样的地方燕兰你也知道的,酷暑冬寒从无歇息,健壮些的还欺负弱小,在那里活着,几乎生不如死。”
    “明姑姑曾经又是尚宫,得罪了不少宫人,受的苦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听见云泠这么说,燕兰母女已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我苦命的锦儿啊。”
    “姑姑……”
    云泠:“我有办法让她过几年就放出宫。”
    燕兰母亲立即说,“真的?”
    “自然,”云泠语气坚定,“燕兰就是我一手安排提前放出宫的,嫂嫂还能不信我?
    燕兰立即忙不迭点头,“是云姑姑安排的。”
    云泠:“我虽出宫,但尚宫局里都是我的亲信,我离宫前早已安排好了。若你们帮我,不出两年明姑姑就可归家。”
    明嫂嫂擦了擦眼泪,“我和燕兰她爹唯一的心愿就是早点接锦儿出宫,只要云姑娘能让锦儿出来不再受苦,有什么要帮的你尽管说,拼了这条命不要我也要帮你。”
    云泠这个时候握住明嫂子的手,安抚道,“嫂嫂若信我,你放心,我也绝不会让嫂嫂家里人伤到一根皮毛。明姑姑曾经对我说过您一些家中事。我听来也甚是唏嘘。明家骨肉分离十几年,我亦愿帮明家阖家团圆。”
    明嫂嫂涕泪连连,感激不尽,“多谢,多谢云姑姑。”
    云泠话头又一转,“也不瞒着嫂嫂,我此次潜逃实则是太子殿下爱我入骨要纳我为妃,我早有心上人,不愿为妃。若明家背叛我,我被捉拿回宫还是太子殿下的宠妃,可是明家,便就不可能阖家团圆了。”
    她的这副容貌,说出口的话就已经有九成可信。更何况燕兰在宫里呆过,不会不知道云泠是太子殿下最宠信之人。宠信到要纳妃也是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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