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月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口中的话继续平稳地一步步逼迫。
    “为什么不让我说?你我都清楚,容厌会死,除非是他自己不想活。”
    “容厌能走到这一步,还真是多亏了我的曦曦。”
    晚晚身子颤抖起来,哭得眼前眩晕,她咬破了唇瓣,死死握着手中的匕首。
    今日之后,若她留在他身边,这匕首会是唯一一件能证明她与容厌过往的物件。
    楚行月也看着这匕首,“我想要什么,你清楚得很。过往悉数作废,你从此忘了容厌,继续爱我,依旧会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明白么?”
    他语气无比温柔,“你喜欢我时,你我的江南难道不美好吗?”
    晚晚眼睛哭到红肿,她撇过脸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你就那么在意我爱不爱你吗。”
    她眼眸无比抗拒,痛苦中越发显得瑰丽无双,说出口的话却极致刺耳。
    “你总是怪我,怪我负心无情,从来都不会觉得你自己无耻。楚行月,你好让我恶心。”
    听到最后二字,楚行月缓缓垂眸,眼瞳森冷,唇间的弧度却不变,听着她继续说。
    晚晚眼泪不停地坠落,却开始大笑起来。
    “你是有多爱我,才送我进容厌的后宫。”
    他面上的笑容好像模糊了一瞬。
    晚晚近乎撕心裂肺,“你是有多爱我,才将你的心上人送到仇人怀里,期待着你的心上人和仇人的纠葛,能让你趁虚而入。我一想到你我就会恶心,你让我的整个过去都令人作呕。”
    “我也如你所愿,属意容厌。这辈子,不论生死我都再忘不了他。”
    眼中的泪水让她看不清身前楚行月的神情,背后却忽地泛起冷意。
    他朝着她伸手,晚晚立时脱去刀鞘,匕首出锋,楚行月控住她双手,没有夺去她手中匕首,只是强行拖着她往熔炉走去,双手被迫伸直,手臂之下滚烫的热度几乎下一刻就会将皮肉焚烧殆尽。
    烫意扑面而来,晚晚意识到什么,双手死死握紧匕首,她浑身都在用力,奋力想要挣脱,楚行月只冷硬地将她手指一根根掰开。
    她抵抗不了。
    晚晚失了声,颤抖着摇头。
    她完全不敌他的力气,一只手被掰开,晚晚疼痛难忍,可再疼她也强行再伸手上去,死死护着匕首。
    楚行月失了耐心,用力将她的手腕掰开,力道大时,他听到她右手一声细微的响声,手腕不正常弯折。
    她喉间溢出痛极的闷哼。
    伤到的是她的右手。
    天下医者少有人擅左手为针灸刺手,晚晚也不擅左手控针。
    楚行月手顿了下,晚晚剧痛之下,左手也失了气力,她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左手手指又被毫不留情地掰开。
    匕首从她手中滑下。
    匕首脱手后便坠落飞快,几乎只是眨眼之间,重物没入熔炉。
    “当——”的一声,匕首落入发红的铁块之间。
    铁水覆上,文殊兰泯灭,无法回转。
    晚晚整个人僵住。
    楚行月抱着浑身僵硬着却止不住细细颤抖的女郎,强硬地按着她弯腰去看里面很快被烧红的匕首。
    让她眼睁睁看着文殊兰渐渐失去轮廓。
    火光与热气扑面而来,眼泪还没落地便被蒸发,滚烫的火光几乎要烧灼她的睫毛长发,晚晚被火光刺得睁不开眼,置身滚烫之间,挣扎越来越微弱。
    楚行月看着匕首渐渐被极高的温度烧红、毁掉,无法挽回,凑近她,脸颊几乎相贴,火光映在两人面容之上,光影狰狞如同两只恶鬼相对。
    “你昏迷这一日一夜,猜一猜,上陵形势具体如何,这十几个时辰,我又趁乱查到了哪些消息?”
    他没让晚晚去猜,直接温柔地说出了答案。
    “容厌是不是也尝过你的毒?你给他下过哪些折磨他的毒药?瘟疫试毒那次就开始了吧。每次毒发你是不是都在旁边看着他露出丑态求死不能?百般折磨、千般苦痛,不愧是当世用毒圣手。”
    “还有裴成蹊,你将容厌和裴成蹊都看作我的赝品,所幸如此,容厌在我面前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晚晚情绪像是一张被拉满的弓,力道一点点继续施加,再多一点就要崩裂。
    她终于满眼泪水哀求,“你放过我……”
    楚行月眼眸冰冷,不为所动,嗓音却柔情蜜意,“都这样了,还能看到他次次委曲求全,到最后几乎是跪下求你施舍一点情爱是不是很痛快?”
    “他多爱你啊。”
    “可他死了。”
    楚行月微微笑着,一字一句,快意地看着怀抱中的人被他言语逼到崩溃,乃至痛哭到险些昏厥。
    怀抱中的挣扎渐渐消失,她身体软下往下朝着熔炉滑倒。
    轻笑一声,他终于将她抱回怀中,温柔的力道像是对待天底下最珍贵的珍宝,却并未为她将手腕的错位接正回去。
    她周身也被染上了四面的滚烫,楚行月将她抱在怀中,紧紧贴着他身体。
    他额头跳动的青筋终于平缓下来。
    他眼瞳中爬着猩红血丝,将她越抱越紧,脸颊埋在她颈间,好一会儿,失控的情绪才缓缓平静下来。
    怀里的人哭到浑身已经脱力,虚软地任他抱着。
    来时还鲜活,此刻却被折磨成一滩死水。
    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冲动和恶念压制下去,楚行月此时才终于清醒过来,他一瞬间失神,神色居然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丝无措。
    他没想要伤到她。
    不过幸好,她的右手并不会有事,只是会疼上几日。
    也好,右手动用不了,她全身上下无一可用,终于算得上无害。
    至于今日事,他总能想办法让她忘记。
    楚行月深深呼吸了下,垂着眼眸,轻声道:“无论用什么手段,我会让你忘记他,忘记这些苦痛。骆曦,你我注定纠缠直到生死尽头。”
    他抱起她,她浑身软绵绵地缩在他怀中,头颅靠着他肩颈,双手虚软地挂在他肩上。
    往外走,经过一处挂满小剑锐器的刑架时,晚晚平静地睁开了眼睛。
    楚行月鼻下忽地嗅到一丝血腥味。
    他脚步一顿,心头警觉还未升起,忽觉颈侧一下刺痛。
    在无需任何思考,他眼中瞬间迸发出一阵惊惧。
    怀中柔软的人在这一刻抬起头,晚晚抬手抓起旁边随便一把锐器,直接刺向他脖颈最关键的命脉。
    楚行月反应极快,脸色难看到极点,抬手挡住刺向自己咽喉的刀刃,此时也顾不得刀刃刮开他大片血肉。
    晚晚一击不成,转道刺向他心口。
    楚行月单手格挡,另一手直接掐住晚晚脖颈。
    她只有左手可用,楚行月低眸便能看到她右手衣袖下尽是鲜血。
    他脖颈处被扎入的器具,必然是淬过毒的。
    晚晚医术毒术双绝,他从未放松过对她的警惕,让人换下她浑身上下所有服饰,检查她是否携带另外的毒药时,指甲缝,乃至于牙齿间都被细细检查过。
    可她是将最后的毒藏在了自己的肌肤之下、血肉之中。
    忍着手臂每一次移动时,暗器微微挤动刺穿血肉的疼痛,在他对她最没有警惕之时,撕裂肌肤取出容器,用其中的毒针,刺入他体内。
    自伤至此。
    楚行月知道她想杀他。
    她想杀一个人,就一定做得到。
    他在察觉自己颈部被刺入之后,无需细想,就料定了自己的结局。
    他中了晚晚的毒。
    ——必死无疑。
    从大喜到大悲,从胜利者到在雪恨前身死,身份的落差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
    楚行月眼中血丝爬地更满了些,俊美的容貌乍然血腥可怖。
    他情绪极度狂乱,掐着她的脖颈,在脑海还清醒时,想清了她从醒过来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
    从头到尾,她都是在算计着,诱导他小看她、引导他失控。
    他几乎能感觉到,自他脖颈处的刺痛开始,躯体渐渐麻木。
    晚晚被他掐紧着脖颈,渐渐窒息,她脸颊微仰,唇瓣分开想要喘息,却又喘息不上。
    楚行月看向她的眼睛。
    她哭红的眼睛依旧泛着微红,却不再有泪水滴落。
    晚晚平静地望着虚空之处,眼眸中寂静清醒。
    楚行月渐觉昏沉,手下猛地发力,拖着她一同倒下,以身体重量维持对她的窒息,正欲扬声,却发觉自己此时喊也喊不出。
    晚晚将眼眸转向他,依旧是一片让人读不懂情绪的平静。
    她渐渐呼吸不上来。
    就算死,他也不独行。
    楚行月再用力一些,这截脖颈就会被捏碎颈骨。
    他指腹渐渐施力,看着晚晚脸色开始胀红,痛苦到神情挣扎。
    她的手不自觉的按在他的手背手臂,微弱的抵抗像是幼猫的脾气。
    她就要死在他手里。
    楚行月还要继续用力,可手掌下的力道却不再加重。
    随着死亡的锁链收紧,身体渐渐昏沉,好像也连带着心神,全都没了多少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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