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起相遇:我们第一次相遇,是我跟着宗室里的人去参加赏花宴。与宴的全是女子。老夫人没出来,是柳夫人带着你出席。当时赏花宴,设宴的夫人带着众人一起玩飞花令。
    飞花令?苏千轶下意识接话,背诗?
    徐祖月:对。可背前人的诗词,可以自己创作一首新的诗词。每一句里必须要有花字。第一个人第一个字带花,第二个人第二个字带花,以此下去,轮流到最后,看谁获胜。
    郭妙华在边上解释:飞花令算行酒令。一般输的人需要饮一杯酒。女子参与的赏花宴,酒不烈。一杯轻松。但想要获胜就很难。因为不能重复,而且太过相似,旁人不认可也不算。
    徐祖月笑起来:是。那一次,第一虽说不是你,但足够令人印象深刻。不少人是背诗。你不一样,你是自创。好似天下诗词难不住你一样。每一句都相当漂亮。
    有不少人认为她年纪小,不为难她。
    花前月下情未央,红颜笑靥映容光。
    菊花傲霜秋意浓,金黄一片染花容。
    稚嫩嗓音,规矩面容,一字一顿尚未豆蔻的女郎,任由谁都挪不开眼光。
    她徐祖月同样的年纪,背不出多少前人诗词,轮到她时,磕磕绊绊憋出一句:海棠点点春意浓,蜜蜂嗡嗡采花忙。
    实在幼稚,上不了台面。众人戏谑调侃:小月牙这句不行啊。
    嫩了一些。
    要是这也能过,哪怕是随便说一句都能过。
    哪怕时隔多年,徐祖月还能绘声绘色把当初那些人的话转述出来。她语气里带着三分调侃,三分嘲笑,以及微妙的窃喜:还好不是每一个孩子都像苏千轶一样。还是喝酒吧。
    苏千轶听得心头冒火,强压下:然后?
    郭妙华把椅子往后靠着,让两条腿凳腾空。她洋洋自得:当然是我站了出来。问他们,这句是重复了,还是说相似了?都没有,凭什么不行!
    徐祖月学着那些人的话:你这样早早淘汰的,确实不懂。连这种句子都说不出。
    郭妙华扬了扬下巴:然后我就把这人打了。
    苏千轶沉默片刻,抓到重点:所以说,我没有拿到第一,是因为没进行下去?
    对。郭妙华笑了声,混乱之后,我被带走了。后面我听说你不乐意继续参加了,和柳夫人先行告退。
    徐祖月调了坐姿,恪守本分,又平稳直叙:既然没公平可言,又出了闹剧,再比下去没有意思。不论赏花还是飞花令,要的是同乐。
    说完,她和郭妙华一样笑起来。她们两个笑容不一样。比起郭妙华带着随性洒脱的笑意,徐祖月的笑容带着旁观者戏谑。好似看当年的她们,认为很有意思。
    苏千轶跟着笑。她的笑则是四平八稳的,好似哪里都能用上,区别在于听着过去的事,一样觉得有意思,所以稍带了一点眉眼弯弯的俏皮。
    徐祖月问:记起来了么?
    苏千轶实诚回答:没有,觉得熟悉,但想不起来。飞花令什么的,你说了,我觉得我知道这种玩法,不过我怎么玩的是一点不记得。
    徐祖月不理解:古怪。你这算是哪门子的失忆。该记得的东西都不记得,不重要的东西反而一提就知道了。
    郭妙华插话:现在轮到我说了。我们三个之间的事情可不止那么点。
    漫长的一个半时辰,苏千轶听完郭妙华说事,很快又听徐祖月说事。在她们的话里,她们三个人那么多年是叱咤整个京城所有宴会。
    文的诗词歌赋赏花品茶靠苏千轶,武的骑马蹴鞠一类全靠郭妙华。徐祖月则是变了性子一般,跟着先生学了不少杂学,在各种宴会上如鱼得水,变得和谁都能聊上两句。
    京城之外不好说,京城内各大家但凡设宴,必会冲着她们三人的名头递一张邀请函。
    说着说着,免不了提起一场旧事:三年前锦兴郡主那次宴会,我们没打算去。你自己一个人去了。结果出了事。
    苏千轶听春喜说过:这事我知道。
    徐祖月坦言:春喜那会儿受了伤,养了有一段日子。你私下红了好几次眼。后来锦兴郡主被送到寺庙里去,你还派人去看她有没有好好反省。
    郭妙华更说:太子站在亲王对面,把他女儿送去寺庙,狗全带走。你在外头疯传是将来太子妃,他见你不爽很久。你不管派不派人,他都要想办法针对你。
    徐祖月又将事说回来:这次商行起冲突的事,我想办法查到底是不是意外。若不是意外,会是谁出的手。
    苏千轶越听越不对。
    她本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平平无奇,想要嫁给太子妃的女子。翻翻私房,心惊胆战发现自己脚踏三条船也就罢了,怎么还有疑似陷害的戏码。
    京城生活如此纷繁芜杂?是她失忆了没搞懂吗?
    苏千轶犹疑问她们:你们怀疑,有人想要对我下手?是为了不想让我成为太子妃?还是说单纯的厌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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