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心上人
    从得月斋回来,王希孟倒头就睡。直到月亮落下去,满天的星星闪耀,才悠悠醒来。
    拿起水壶喝了一肚子水,王希孟才清醒过来。左右睡不着,拿了一把交椅,王希孟到院子里,坐着看天上的星星。
    一条银河,横亘在王希孟的头顶。银河的两边,许多星星眨啊眨,好像也在好奇的看着这五彩斑斓的人间。
    重重地叹了口气,王希孟眼中的星星,慢慢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前些日子,王希孟见了一个妇人,甚是中意。那妇人虽然已经将近四十岁了,但徐娘半老,更有韵味,王希孟一眼就相中了。她也是个苦命人,听说丈夫在靖康年间被金人掳去,再无音信。现在只一个儿子陪伴,儿子还在一年前上了前线,半年多没见了。
    王希孟也是丧偶多年,与那妇人同病相怜。说了几次话,王希孟实在忍不住,提出要娶那个妇人回家。妇人再三犹豫,说是自己是个娇贵的人,怕王希孟的俸禄养活不了自己。纵然能够吃苦,也有些积蓄才好。这些日子王希孟一心搞钱,便是被妇人刺激,咽不下这口气。
    想起这些,王希孟便觉得心烦,傻傻地望着天上的银河,看着银河两岸的织女和牵牛二星。
    第二天早上,王希孟洗潄了,准备去食堂吃早餐。走到路上,正碰到李迪走来。
    李迪一见王希孟,便道:“唉呀,王待诏,今年如何起得这样晚?”
    王希孟道:“不算晚了,食堂应该还有饭吃。”
    李迪道:“不要去了,食堂只剩茴香馅的包子了。我们几个都不吃茴香包子,你去干什么?”
    王希孟听了摇头:“孙阿爹知道我们不吃茴香包子,还特别爱包,不知想些什么!”
    说完,与李迪一起向外面走,找早点吃。
    走了几步,李迪小声问王希孟:“王待诏,你是不是看上了旁边不远住的张夫人?那个女人,有些不老实!”
    王希孟急忙道:“你这张嘴,永远没有把门的!乱传些什么!”
    李迪道:“这可不乱传,十足是真的!你记不记得东边街口有一家甲乙院?里面那个当家和尚,长得十分精壮,一表堂堂,带着三个徒弟修行。这个当家和尚法号善行,与张夫人有些不清不楚。”
    王希孟道:“这种事情不能乱说!”
    李迪道:“怎么是乱说?昨天张夫人到庙里进香,在后堂与和尚相见。衣衫都脱下来了,被自家的两个儿媳抓个正着,在那里吵闹呢!许多人都看见了,这种事情我可不敢虚言!”
    见李迪说得有鼻子有眼,王希孟不敢不信,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那个妇人看起来端庄秀丽,会做出这种事?认识了这么久,自己连她的手都没牵过,她却去跟一个和尚胡闹!
    走不多远,见到一家烧饼店,李迪拉着王希孟进去吃烧饼。王希孟哪里吃下去,觉得嘴里什么滋味都没有。
    回到住处,李本玉觉得兴奋不已。让张原把买来的两幅画挂起来,左看右看,只觉得看不足。到了晚上,备了一桌酒席,就在画前,一个人喝酒。边喝边自,只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慧眼独具,买了这两幅画回来。甚至觉得把这两幅画送给行首太过可惜,不如自己留下来。
    直到第二天早晨,李本玉悠悠醒来。
    张原道:“得月斋就在那里,员外觉得好时,再到那里买两幅就是。这两幅画,还是送给行首林员外,免得节外生枝。我们到洛阳,本是为探明宋军动向,岂可为小事乱了分寸!”
    李本玉听了,才让张原把两幅画仔细包起来。
    将近中午的时候,王希孟越想越是不对,觉得心里憋曲异常。实在忍不住,出了画院,来到张夫人院外。躲在一棵杨树后边,看着张夫人院门。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在树后面坐立不安。
    直到过了中午,才见张家的院门打开,门口闪出张夫人的人影。
    王希孟刚要上前,就见张夫人的身后又闪出一个人来,正是张夫人的儿媳玉奴。
    就听张夫人道:“我去谭员外店里买一匹布,你就不用跟出来了。”
    玉奴道:“阿姑做事太过墨迹,怕你在店里忘记回来,还是跟着提醒一下的好。”
    张夫人叹了口气,也没有什么办法。前几天,被儿媳在庙里抓奸,她更加不相信自己了。只要出来,儿媳妇必定跟在后面,一步也不离。可怜,抓奸那天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撞破了。
    看张夫人要走,王希孟再也忍不住。一步跨出来,道:“今日好巧,一出门就撞见夫人。”
    说完,行了一个礼,眼睛盯住张夫人看。
    张夫人道:“原来是王待诏,好些日子不见了。”
    王希孟道:“夫人嫌弃在下家贫,这些日子每日里攒钱,是以见得少。”
    张夫人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待诏何必当真——”
    王希孟还要在说,旁边的玉奴道:“待诏若是真的看上我家阿婆,明谋正娶就是,不要偷偷摸摸相会。看在我们这些小辈眼里,还怕有什么坏心思。”
    王希孟急忙连连摆手:“夫人误会了!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玉奴看了一眼婆婆,道:“待诏是正人君子,只怕别人不是什么名门淑女!”
    张夫人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见人的事,只是被儿媳妇死死盯住,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王希孟道:“夫人不是那样的人,你或者误会了。夫人,是也不是?”
    张夫人听了王希孟的话,愣了一下。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新妇又误会什么?”
    听了这话,王希孟一下子愣住,不知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忍不住问道:“听人说,前些日子在旁边和尚庙里,你与庙里的和尚有些不明白。若不是被人看住,就——”
    说到这里,王希孟禁不住跺了一下脚,摇摇头“哎”了一声。
    王希孟是自己中意的人,听见他这么说,张夫人难得地脸红了一下。道:“我只是私下里与和尚有话要说,被别人传三传四,尽说些不中听的话。”
    王希孟不由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张夫人话里的意思,李迪说的事情竟是真的?
    在王希孟的心里,张夫人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白璧无瑕,怎么会这么随便。甲乙庙里的和尚自己见过,长得并不十分英俊,只能说是周正而已。而且已经五十多岁了,早过了吸引女人的年纪,张夫人怎么看上?而且和尚不能娶妻的,张夫人看上他,就只是为了肉欲?
    一时间只见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模糊起来。
    玉奴见王希孟不说话,拽了婆婆,急匆匆地向布店去了。
    林升源家里,紫菱端了一碗紫苏膏放在桌上,看着林升源喝下去。
    林升湖把碗放在桌上,用手捋了捋胡须,抬头对紫菱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单身男人,现在有了钱,一切都顺心如意,就难免想男女之间的事。只要出于自愿,用钱雇女使王宵猎并不禁止。女人进了男人的门,那种事总不能避免。
    这些日子,林升源雇了好几个女使。但到了最后,只留下紫菱一个,其他的都散去了。
    紫菱心灵手巧,心思细密,最重要的她会照顾男人。平日里林升源不管吃的、玩的,还是其他的乱七八糟,无不照顾得细致入微。让林升源每日里只觉得心情舒畅,没有丝毫烦恼。
    林升源想了许多次,想把紫菱娶进门。只是女儿是王宵猎的妻子,自己娶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母亲,实在许多不方便的地方。所以直到现在,紫菱还是以女使的名义在林家。
    紫菱端走了碗,又端来一碗茶,让林升源漱了口。
    看着林升源把碗下,紫菱道:“官人,今天下午有个北方来的李员外,送了两幅画过来,说是孝敬官人。我看两幅画是画院王待诏所作,应该价值不菲。不知怎么处置?”
    林升源听了,开口就骂:“这个李员外,来自北方腥膻之地,果然是个不懂事的。这个王希孟,不知发了什么失心疯,最近让得月斋卖他的画。他的两幅画就是随手涂鸦之作,毫无神气可言,哪个会要?他要的价钱还高!得月斋得了这两幅画,好多日子卖不出去,心里直叫苦。没想到被他买来,还当个宝贝!”
    说到这里,林升源不由气得敲桌子:“这两幅画,我记得要一百多贯来着。一百多贯钱啊,送我别的东西,怎么也落一百贯钱到手里。送我这两幅画,有什么用?”
    紫菱道:“这个李员外如此大方,不知要托员外做什么事情?”
    林升源道:“我是绸布商行的行首,他们要做布匹生意,当然要来求我。”
    紫菱道:“若不求官人,他们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林升源笑道:“当然做得成。我这个行首,只是登记下面做生意的人,哪里敢不做生意?各行的行会,都是官督民办,我若是不许他做生意,上面监督的官员就该找我的麻烦了。”
    说完,捋了捋胡须,傲然地道:“不过有我女婿在那里,哪个敢来找我?”
    第902章 保人
    鼎香楼是宣抚司属下最豪华的酒楼,开在闹市,装饰得豪华无比。门前结有彩楼,楼下坐着成群的女妓,在那里小声品评着街上的人物。彩楼前站着几个小厮,一样的青衣青帽,黑鞋白袜,白袜白得像雪一样。
    明天就是端午,街的小贩挎着篮子,叫卖着各色粽子和五彩鸡蛋。各衙门、工厂都已经放假了,街道上的行人川流不息,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林升源坐着马车,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人群,感叹道:“宣相真是非常人物。只一年时间,洛阳城里如此热闹。”
    不一会,到了鼎香楼外,林升源下了马车。
    一个小厮飞快跑来,对林升源行礼:“林员外,好些日子不来。”
    林升源从怀里拿出一个银叶子,递给小厮。口中道:“最近很少出来吃饭,见的少了。”
    小厮欢天喜地地把银叶子收入怀中,头前带路,把林升源引到后面院子里的一个小阁子内。道:“今日是李员外请客,就在这阁子里。林员外请坐,一会我给您上茶来。”
    林升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面坐了,小厮飞快地去泡茶。不一刻,茶上来,林升源慢慢喝茶。
    这些小厮是特意选出来的,聪明伶俐,专门接待富贵客人。接了赏赐,算他们的收入,并不会与酒楼分账。所以虽然工钱不高,他们的竞争却很激烈。
    银叶子是宣抚司制的,在金银铺里有卖。二十个银叶子一两,富贵人家喜欢买这种银叶子,用来赏赐。遇到酒楼门口这种情况,随手给出一个银叶子,比给出一堆铜板有气派得多。
    现在林升源的身份,随手赏出五六十文钱,并不会觉得心痛。
    喝了一会茶,李本玉还没有现身,林升源有些不快。
    今天是李本玉请客,他应该提前来的。结果让林升源在这里坐等,哪里有这个道理?林升源决定再喝两杯茶,如果李本玉还不来,今天就算了。
    还好刚喝过一杯茶,李本玉就带着张原进了阁子。见到林升源坐在那里,急忙道歉。
    林升源道:“李员外,我每天的事情很多,很忙的!在这里等了你一个多时辰,可以做多少事?念你一个外乡人来到洛阳,诸事不易,才在这里等你。换一个人,我早走了!”
    李本玉道:“员外息怒!我们两个外乡人,洛阳的规矩不清楚,在家里苦苦傻等。以为到了时间,酒楼会派人到家里唤我们,错过了时间。员外千万不要动怒,原谅则个!”
    林升源抱怨几句,李本玉和张原只是苦苦相劝,此事才算了。
    李本玉叫过来小厮,吩咐拿菜单来看。
    林升源冷眼看着,心里欲发不满。说了是请客,而且提前几天通知自己,竟然还没有点菜?有这样请客的?鼎香楼这种地方,好多食材是要泡发的,有的菜甚至要炖一天一夜,临时点菜还吃什么?
    小厮拿来一本大木板书,一页一页翻给李本玉看。每一页上面挂着木牌,写着菜名,按大小份写着价钱。
    李本玉道:“前面两页为何不看?”
    小厮道:“这些菜要提前准备,一般要提前三天预订才可以。客官现在点菜,就不能点这些名贵菜肴了。”
    李本玉听了怒道:“什么菜要提前三天准备!你定然是满嘴胡说!莫不是怕我付不起钱?”
    刚刚说完,一抬头看见坐在对面的林升源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猛然醒悟,虽然同是西京,这里可是河南府洛阳,不是大同府。中原繁华地,岂是苦寒之地的大同府能比的?
    不再多说,让张原过来,捡名贵的菜上了一桌。
    酒自然是捡名贵的,在洛阳就是牡丹春。鼎香楼里这酒要二十贯一瓶,闻者啧舌。不过在外面店里,或者是一般的酒楼里,这酒根本没有卖的,完全就是奢侈品。
    点完菜,李本玉对林升源道:“时间仓促,也只能如此了。员外莫怪。”
    林升源黑着脸,道:“你们提前了三天请我,竟然没有想到点菜?真是不可思议!”
    李本玉道:“我们是北地过来的人,不知洛阳如此多规矩。实在怠慢了,员外宽恕则个!”
    林升源拿起茶喝了一杯,向李本玉伸手道:“你是哪里人氏,为何来洛阳做生意,可曾写好了保状?若是在洛阳没有保人,可要麻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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