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太阳落山,三人酒足饭饱。士卒上了茶来,三个人闲坐聊天。
    闾勍道:“明天和后天,我就可把五百士卒拨你军来。王统领什么时候出发?”
    王宵猎想了想道:“自是越快越好。听邵凌报,王俊蠢蠢欲动,有意汝州。早去一天,就容易保汝州安全。有汝州在手,才可平定地方。汝州是大州,治下县多。”
    闾勍点头:“如此最好。记住到了地方,首要的是要打通宛洛官道,特别是鲁山关。只要这一路安全,一旦有事,就可以从洛阳南下。还有,朝廷在邓州营造宫室,圣上有意驻陛,不可有丝毫闪失。”
    王宵猎叉手称诺。
    洛阳南下,有几条道路。最近的当然是走汝州,下鲁山关,到南阳。不过北宋都城在开封,交通线西移,经方城南下的道路重要了许多,鲁山关不似前朝重要。但军事上,这条道路不可小视。
    现在汝州境内,除了王俊之外,还有牛皋等许多股小势力。要想平定,不是一时半刻的事。王宵猎急着回乡,好发展起自己势力。闾勍也希望他早点回乡,把南下的道路赶紧清理干净。
    第60章 跃龙门
    七月十六,王宵猎以曹智严为先锋,余欢为后卫,出了洛阳城。
    一路沿着定鼎门大街南来,出了城门,王宵猎回身看着身后的城池,感慨万分。在这个世界过了三个多月,辗转于东西两京,自己终于要回家了。家是什么样子?王宵猎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印象中只有一座老屋,还有村头的水井。
    近乡情怯。真要回家了,王宵猎的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洛阳到汝州一百八十里。王宵猎倍道而行,要求全军五日内必须到达。第一天晚上,宿于龙门镇。
    夜里,王宵猎从房里出来,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再有一个月,就是中秋节了,自己的家却永远无法团聚了。本来就人丁单薄,父亲又亡于战乱,现在就剩姐弟二人。
    姐姐比王宵猎大两岁,小时候,自己就是由姐姐带大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全心读书,惟有姐弟二人一起渡过童年岁月。王宵猎模糊的记忆中,只是记得姐姐不大的身躯,背着自己,歪歪扭扭走过村头的路。路的一边是一排大桑树,另一边长着杂乱的酸枣树。背着自己去干什么,实际想不起来了。
    以前种种,现在只剩下那个画面。一个不大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小男孩,走过村头的那条路。
    在月影下徘徊良久,王宵猎叹了口气,在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
    今天过了龙门,明天开始,自己就将迎来一种全新的生活。不再是一个人面对这世界,自己将有一个亲人。不再是到处流离,自己有了军队,也有了根据地。
    前世的记忆中,新中国建国前的军队打得苦,最早的根据地尤其苦。人们形成一种意识,认为这是非常艰苦的事情。其实哪有那么苦呢?历史上的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有那么强大的统治力量,不会如历史上那样齐心协力来打你。只要真心发展根据地,成事比想象的容易得多。
    这件事情,王宵猎这几个月想明白了。自己的许多意识,都被前世记忆改造过,会有一些固执的想法。这些想法,其实与历史相差甚远。
    中国上下数千年,何曾有过建国前那样经营根据地的?曹操屯田,刘秀联络大族,朱元璋高筑墙缓称王,取天下的优势都大得很。自己的优势,是有一场改天换地的过程摆在那里,有一个无可比拟的党建立根据地的事实,什么都教给你,做不好就有问题了。
    前世看的杂书多,把许多事情想得复杂了。真正的世界,不像童话书里那么天真,但也没有文人想象的那么复杂。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战略绝对不能错,政策不能摇摆不定,执行一定要坚决。不要认为做事的都是工具人,也不要把所有人都想的老谋深算,就是人而已。
    文人们写的故事,重新整理的历史,往往会有意无意地忽略客观事实,而集中于人的主观意识。他们写的人物,往往是老谋深算,一句话不知道有多少意思。真正的现实怎么会是那样?人就是人,人不是妖怪,不是神仙,说的话,做的事,本来可以很简单。
    王宵猎记得,前世有一本书特别流行,叫做《厚黑学》。不知有多少人把这书当宝贝,认为读的历史都是骗人的,那里面说的才是真理。说实话,那只是特殊的历史时期,特殊的一群人,凭空想象出来的而已。真像那里面做事,会发现寸步难行。我们读的历史书,已经被人文人加工过,里面塞了不知多少他们想象出来的故事。再向里面钻几层,以为包藏深意,就是想得太多了。
    此去汝州,首先要了解现在的天下形势,确定自己的根本,确定自己的主攻方向。如何对金军,如何对朝廷,如何发展、巩固根据地。要采取什么样的治理政策,怎么培养干部,怎么训练军队。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一个什么样的社会。
    前世受的教育,说人类历史是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层层递进,前一个阶段为后一个阶段积累基础,后一个阶段是前一个阶段矛盾发展的必然。这个意识对人的影响很大,甚至让很多人形成了根深蒂固的观念,认为人类就是这样发展的。其实真正看历史,就会发现当然不是那样。每一个文明,其历史都有社会阶段递进的部分,又有不符合的部分,怎么分析而已。
    人就是人,不是一块石头,不是一棵树,不是一只放牧的绵羊,不是普通的动物。人文科学有自己的研究方法,与物理、化学、生物等等,都不一样。
    人类社会发展有没有阶段?当然有。大一统的帝国,与部落肯定不同,与分封的邦国也不同。有发达的文学、音乐、绘画、建筑等等的文明,与只会点篝火跳舞的文明,必然不在同一阶段。这个巨大的差距,不是靠着学别人用什么样的制度,信别人的宗教,就可以轻易抹平的。
    前世二百多个国家,分成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种,不是搞笑的?制度那么管用,世界上大量的贫穷落后国家哪来的?一些部落制国家反而富,一些所谓的民主国家反而穷,又是怎么回事?
    世界上的人类,不是那样分的。世界上的文明,也不是没有个标准的。
    在人类由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过渡的时候,中国相对落后,错过了那次变革。偌大帝国,成为了强国的狩猎场。这次衰落并被欺压的历史,对中国影响极深。为什么落后?各种说法都有。真正改变了时代的,是新文化运动。为什么时新文化?因为中国的文化已经落后了,成为糟粕了,要想强大起来,必须要摆脱过去,学习西方,才能有崭新的未来。
    事实真正如此吗?之后的民国政府没有交出满意的答卷。北方来的新思想其实也没有。真正改变了中国的,是新思想的中国化。中国化,加不加这个三个字,完全是两码事。
    历史过去百年,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师从何方,中国人依然没有把那段历史弄清楚。中国化,这三个字,甚至都被淡忘了。为什么中国从历史低谷中走了出来?是必然吗?是因为中国文明太优秀?以当时晚清民国的情况来说,这个想法就可笑。是因为社会制度?老大哥崩溃了,也没有说服力。
    文人很迷茫。不知有多少人,恨自己是中国人,恨自己没有生在欧罗巴。从民国时候起,就不知有多少人,想尽办法要出国。自己出不了国,也要把子女弄成外国人。
    然而,为什么中国从历史最低谷走了出来,还是没有人能给出令人信服的答案。甚至当一场世界性的瘟疫来临的时候,那些人类灯塔类的国家,丑态百出的时候,还是有人坚信不疑那是人类灯塔。
    回顾人类工业化以来的几百年,特别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几百年,风云变幻,不知多少国家上演了悲欢离合,潮起潮落。有多少人以自己的声音,砸开了人类的愚昧的枷锁。科学的突飞猛进,恍如换了一个世界。曾经无边无际的地球,突然就像一个村子一样。
    但这几百年,带给人类的思索,特别是人类怎么治理自己的思索,还是太少。自由、平等、博爱曾经是唤醒底层人民的强大呼声,打倒一切剥削阶级,曾经是被剥削者的怒吼。然后呢?当战争的硝烟慢慢散去,当变革的热情退却,好似有些迷茫。
    回到古代,不再重农抑商,实行重商主义可以救中国?发展资本主义可以救中国?甚至学着建立形形色色的君主立宪制度,学着建立议会,学着设总统,这些可以救中国?回到古代了,作为世界上最先进的文明,救什么?救那个晚清被强敌欺压的中国?对于古人来说,岂不是搞笑!
    前世的这种想法,太过搞笑了。王宵猎记得那个时候,受新文化运动中的思想影响过深,许多想法都很可笑。甚至有很多人,把中国落后的原因,归于中国的文化、思想,诸般种种。一说起儒学,必然会有无数人跳出来,说就是儒学,让中国成了落后国家,甚至一竿子上捅两千年,说孔子是民族罪人。
    好笑么?就跟刚刚上学的孩子,发现同学比自己富裕,便就怪罪自己的父亲。怪罪父亲还觉得远远不够,怪罪自己的祖宗。好笑。
    人类社会,哪里会是小孩子的游戏。人类文明,怎么能够用几条标志说清楚。
    为什么中国从低谷中走了出来?为什么看起来前途远大?这个问题,是需要中国文人回答的。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中国新文化就没有建立起来。没有新文化,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就不能完成。
    一味贬低历史,批判旧文化,是没有用的。一味迎合欧美,只想改换血统,同样是没有用的。在欧美国家面对疫情丑态百出时,嘲笑他们,也是没有用的。无数的先烈,用他们的鲜血,铺就了一条白骨累累的道路,建立了一个新中国,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总结经验,建立新文化,是后人的任务。这个任务不可推卸,必须完成。完成不了这个任务,新中国就不完整。
    前世的记忆教给了王宵猎什么?教给了王宵猎如何建立新中国,开辟新世界。虽然新文化到底是什么说不清楚,但步子却一步一步很清晰。只要渡过这最艰难的时刻,以中国人的聪明才智,新的文化总能建立起来。那个时候,一个伟大的文明将矗立在世界的东方。
    跨过这一步,便如鱼跃龙门,从此不同。
    第二卷 宛洛风云
    第61章 汝州形势
    自去年金兵破汝州,守臣逃走,这里便就没有官员。境内强人四起,乱成一团。王宵猎回乡,为汝州知州,成为这两年第一个官员。
    驻马汝州城外,王宵猎看着城墙,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这里是自己的家乡,也将成为自己在这个世界真正开始的地方。许多故事,要从这里开始。
    王忠和邵凌早早迎出城来,到王宵猎马前行礼。
    行礼毕,城中父老来献了酒,王宵猎吩咐大军入城。
    进了汝州城,到县衙坐定。王宵猎让王忠先去忙其他的事情,留了邵凌下来。
    王宵猎问邵凌:“你到汝州有些日子了,现在境内情形如何?听说这一带乱兵不少。”
    邵凌道:“小舍人说的不错,汝州境内确实太乱。现在有两股大的势力,委实不可小觑。一是州境北边的王俊,号称拥兵数万,势力不小。还有鲁山县境内的牛皋,人数虽然不多,但牛皋极为善战,为附近推服。我们要想安定地方,就必须先要解决这两人。”
    王宵猎点了点头,问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出身?”
    邵凌道:“牛皋本是鲁山县弓箭手,人有勇力。金兵到了汝州,官员走了,他便招集乡民,聚起来保卫乡土。现在鲁山县,整个鲁山关,都是牛皋的势力范围。手下人员不多,据说二百余人。王俊本来是军校,本部溃散之后逃来汝州,在繖盖山聚集人马。传闻其手下数万人,不过应该没有那么多兵。”
    王宵猎道:“金兵南来一两年,聚集数万兵马,王俊是神仙?我离开洛阳时,闾太尉特意嘱咐要平定地方。汝州正当宛洛之间,是天下根本之地,地方乱不得。依你看来,这两股势力该如何办?”
    邵凌道:“牛皋一直恭顺,可以试着招纳。王俊则不同,仗着人多势众,谁的话他都不听,只怕只好硬取。繖盖山是他根本,要攻也不容易。”
    王宵猎想了想,道:“这样吧。十日之内,先不出兵。派人晓谕王俊和牛皋,若是听号令,可以封他们官职,改编他们的军队。若是不听,那就只好荡平!这十天里,选些精干的本地人来,到两地去探听消息。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战力如何,粮草如何,全要搞清楚。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行军打仗最忌不知对方虚实,很容易就会出漏子。”
    邵凌叉手称是。自到汝州,邵凌一直带兵紧守州城,也注意打探周围消息,只是都是传闻。
    王宵猎自然知道情报的重要性,前世的记忆对此渲染很多。这个时代则不同,对情报的收集非常原始。注意情报的,也只是找客商行人打听而已。真正派人去敌方打探,那是非常罕见的。
    问了境内的大股势力,王宵猎又道:“现在汝州治下,有多少人户?一年收粮多少?我们现在一千余人,都要靠地方解决。不似从前,还有其他来路。”
    邵凌道:“战前汝州人户不足五万,口约有十六七万。经了兵乱,现在约有三万户,口十万。现在正是夏秋,百姓还能活下去。若是到了冬天,强人遍地,那可就不好说了。”
    金军攻来,直接杀掉掳走的人口,并不会有多少。但没有了秩序,到处都是强盗,人口就会很快减少。今年冬天是金军退走后的第一个冬天,如果不能恢复秩序,会死很多人。强盗不只是会杀人,更重要的是会抢东西。百姓失去了物资,怎么活下去?
    汝州现在十万人口,与后世相比,只相当于一个大的镇子。即使加上老弱,最多十五万人,实在是太少了。虽然多山,汝州耕地还是相当多的。在后世,现在汝州辖境的人口有六七百万之多。宋朝汝州一直是闲田很多的地方,与后世不同。
    选这一带做自己的根据地,最重要的是什么?一是有土地,富饶的土地;第二就是要有人口。王宵猎特别在意的,就是这一带有多少人。有了人,就有了一切。
    汝州全境人户才多少?所以像王俊等人张口就说自己拥兵数万,没有人当真。
    听邵凌介绍了局势,王宵猎又道:“此时天名下瓷,汝瓷和钧瓷为首,都在汝州附近。现在那些窑口如何?天下大乱,窑工没了生计,都去了哪里?”
    邵凌道:“汝州烧瓷的地方有两个。一在本城南边二十里的山里,并未遭金军掳掠。现在窑工一部分流散,还有许多逃往山里,依然在附近聚集。现在天气,想饿死也不容易。官窑在宝丰县,去年遭金军兵锋,大部分窑口都废弃了,窑工逃散四方。说起此事,这些窑工今年冬天怎么过,还是个难题。”
    王宵猎点了点头。这些窑工,如果不能妥善安置的话,就是不稳定因素。汝州一带为什么强人非常多?跟这些窑工就有很大关系。他们失了生计,只能够聚起来讨生活。
    想了许久,王宵猎道:“除了对付王俊和牛皋两人,最重要的就是安顿窑工。此事我会派人,把窑工组织起来,不能让他们饿了肚子。好了,你先下去,我们梳洗一番,稍后一起议事。”
    邵凌告辞出去。王宵猎梳洗罢了,自己坐在桌前,闭目想汝州的事。
    后世汝瓷的名气极大,就该知道这里是天下烧瓷的重地。官窑是在宝丰县,窑口并不大,烧的瓷质量最高,主要供皇室。民瓷是在汝州附近,窑口极多,窑工最少几千人。这些人的动向,直接关系汝州的安危。能够安顿好了窑工,他们就能成为自己助力。安顿不好,附近不要想安定。
    现在天下大乱,瓷器没有销路,就要给窑工找出路。做什么好?当然是种地了。这个时代,还有比种地更好的工作?王宵猎摇了摇头。先要把地种好,有足够的粮食,才能说其他。
    站起身来,王宵猎来到前厅,吩咐把这中的将领叫来,一起商议。
    众人落座。王宵猎道:“闾太尉派我们来汝州,首要的是保南下邓州道路安全。两件事,一是要尽快平定王俊和牛皋两部,另一件,要安抚窑工。汝州瓷器之盛,影响几路。本州的窑工,粗略算算有数千人。若是再加上以瓷器为生的人户,那就更多了。这些人不安定下来,哪有宁日?杨审,这两日你带兵到南边崆峒山里,看看那里的窑工如何。若是粮食不足,先运些军粮过去,不要让他们饿了肚子。”
    杨审叉手称是。又问:“小舍人,给窑工军粮,我们怎么办?”
    王宵猎道:“眼看着秋粮就要收了,何必担心粮食?汝州治下五县,还养不活一千兵马?”
    几人一起称是。
    王宵猎又道:“除了现在治下的五县,还有郏县以前也属汝州。郏县正在汝河岸边,是汝州的东大门,不容有失。现在颖昌府没有官员,我们不能放任郏县不管,要一起打探。”
    邵凌道:“小舍人,你现在是汝州知州,平定治下是应有之意。郏县不在治下——”
    王宵猎摆了摆手:“这个时候,哪里还管那么多。颖昌府现在没有官员,只能我们暂管了。”
    第62章 回乡
    村口一棵老槐树,槐树下一口水井。旁边一个石碾,静静卧在那里。不远处拴着一头黄牛,悠闲地吃着草。尾巴轻轻地摇来摇去,驱赶着蝇虫。
    王宵猎下了马,静静站在那里。眼前的一切那么熟悉,却又感到陌生,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王忠道:“大姐还没有得到消息。小舍人歇一歇,我进去报一声。”
    王宵猎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家里,还去报什么?进去吧,村里没有外人。”
    王忠称是,指挥着一众士卒,随着王宵猎向村里走去。
    进村没有多远,就见对面一个女子迎面走来。二十岁左右年纪,荆钗布裙,走得有些匆忙。
    王宵猎觉得眼睛有些模糊。这个身影很熟悉,现在却又显得有些陌生。这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最亲近的人,心中却又感觉遥远。此次回来,许多事情都变了。
    走上前,王青秀看着弟弟,眼角有些泪花。稳定了一下情绪,才道:“我在村口望了一天,都不见你来。刚刚回家去,可就到了。”
    王宵猎道:“出城有些晚了,让姐姐久等。回家吧,我们说几句体己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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