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她那个古里古怪的未婚夫的声音与燕先生还有那么一点点相似呢,但是想来,还是燕先生的声音更好听一点。
    “五娘子,人活在世上,总离不开阴谋诡计,瞧瞧这小小的安国公府尚且如此,更不论整个长安城了。就算是小百姓,那也尚知偷奸耍滑来让自个儿获利。五娘子,人不有害人之心是对的,可人不能没有防人之心。”燕先生说话总是不徐不慢,大昭的官话从他嘴里出来,总和从别人嘴里出来不一般。
    那时候,好似是她被谢盈利用了还是怎么,可时日有些太远,对谢嘉鱼而言这又不重要,她自然也就记不清了。
    “害人,阴谋皆是小道,你若要害人,会用何等的手段呢?”那燕先生的眼睛也很漂亮,眼角微微有些上扬,面上表情很是冷淡,可谢嘉鱼觉着他眼里闪着温柔的光。
    “我怎会害人呢?”谢嘉鱼不解的问道。
    “呵......说得对啊,你怎么害人呢?”害她之人他必铲除,而她又何须害人,若看谁不舒坦了,他自会亲自动手。
    无须污了她的手。
    “今日夫子便教导你一事,人何为人,风光霁月、正大光明。做事走正道,做人重品行。无事不犯人,人犯你必回。和阴谋相对的,还有阳谋,不要总在背后算计他人,这给你带来的成就感往往是不如你在人前算计人的。”
    “被算计的人知道自个儿被算计了,可这周围的人都认为是这人活该,都赞同着你;明明知晓前方是你布下的局,可他别无选择,不得不踏进来。这般如此,岂能不是人心中激荡。”
    “还请先生教我。”这般三言两语的一番描述,谢嘉鱼立马便沉浸其中了,这又何尝不是一个阳谋呢。
    “阴谋重暗中陷害布置,而阳谋更重社会人心。你若想学着阳谋,便得了解人心,便得知晓实事。”而了解世事的第一步,便是史书,那是被困在安国公府上的谢嘉鱼了解这个世道的第一步。
    然后便是《山河志》,她明白了这世间的广阔,这世间的美丽远远不是一个小小内宅可以比拟的。
    后来又学了《大昭律令》,这也是谢嘉鱼第一次知晓了嫡庶的严重性。嫡为嫡,庶为庶,界限分明,谁敢越线,谁便是活腻味了。
    这律令中虽是只点明了郎君,其中寓意很是明显了。大昭的娘子虽是地位不低,可这依旧是一个男子为尊的世界,男子尚且如此,女子只会更加严厉。
    郎君们若是为庶,除了银钱上困难了一点,地位身份瞧着低了一些,也便没得什么了。生为男子,大可以科举出仕或是入军远征。哪怕是外出经商行那微末之道,也不是不能出人头地的。
    在大昭,出人头地的庶子并不少。当家主母也甚少苛责庶子,毕竟律法就在那里,再出息也越不过律法,何苦为难呢?还不若解个善缘,好生教养,说不得将来也是个帮手。
    可这庶女便不一样了,自打大昭建国至此,就没听闻谁家的庶女直接爬上高位的。不是没有那苦熬个十来年后成为侯夫人的,可从未听闻有谁直接成了侯夫人的。
    便连那皇家都还默认庶女不为妃呢。身为庶女,你若是硬要进宫去,也行啊,可进去之后究竟是拥有那泼天的富贵还是老死深宫,那便没有人管了。
    不是没有庶女进过宫,可最后呢,连妃位都爬不上,能指望她为家族做些什么呢?更别提孕育龙子了,皇家才不许呢。
    这些世家贵族庶女最好的归宿不是嫁个家室略好的庶子,便是嫁个颇有前途的贫家子。
    对这些庶女来说,才是真正的一日为庶,终身为庶。
    庶子若是实在遇见了那等苛责人的嫡母,还尚且有些办法,可若是庶女遇见了,那除了认命,便只有反过来设计嫡母了。
    这就是生而为庶的悲哀,而生而为庶女,那真真是前世不晓得做了什么孽了。
    这才今生有了这么一遭。
    “娘子,娘子,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谢嘉鱼还沉浸在回忆里,平安便咋咋呼呼的跑了进来,毫无仪态。
    喜乐冷着一张脸,如意却先行开口了,“平安,注意你的言行仪态。”如意瞧着平安这般模样便心中不喜,简直就是打了小娘子的脸。
    “平安下次注意着些,先说说这是怎么了?”谢嘉鱼瞧了眼如意,如意心知自个儿有些越矩,缩了缩脑袋,有些讪讪的。
    “如意,你去瞧瞧吉祥,膳食还未有好吗?”谢嘉鱼都这般说道了,如意心知这只是个借口,但依旧还是退了出去,毕竟小娘子未有惩罚她就已经极好了。
    她不是平安和喜乐,她们和小娘子有着情分在,她可没有。
    “平安啊,说说,这个怎么了,怎的你连个仪态都不顾了。”
    平安缓了口气,面上着急道,“娘子,真是出了大事了,二房都快闹翻天了。”
    “大娘子原本就快要出嫁了,可是刚刚奴婢打听到消息,说是大娘子的夫家出了大事儿。”说到这里,平安立刻小声了,还东看看西瞧瞧,见的确没得什么人,才说道,“听闻那位户部侍郎牵扯进了那江南卖官案中了。现在那位户部侍郎已经被关进牢里了,府上也已经被查封了,侍郎夫人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了。”
    谢嘉鱼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的,乍一听闻这般消息,心中难免震惊,这上辈子可没有这样的事啊。上辈子她大姐姐可是好生生嫁过去的,中途什么意外也没有发生。
    若说这府上的动荡是因着她身子略好,前去游湖才引起的。那么查封官员,这等大事儿又是为何引起的?为何,对了,苏瑾之,那位苏郡王爷。
    “这案子,是谁查出来的?”谢嘉鱼美目一瞪,瞧得平安都忍不住站直了身子。
    “是......就是您的未婚夫,那位郡王爷啊。”这事情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平安这种“包打听”自然也是清楚的,她心中还隐隐有些欢喜呢,觉着小娘子未来的夫君这般厉害,这般人物才配得上她们小娘子呢。
    这时候的平安,已经选择性遗忘了她以前还骂过人家“登徒子”呢,也选择性遗忘了那位在长安城中的传闻了。
    “果真是他......”谢嘉鱼对这人有些好奇了,说来这位郡王爷论理和府上该是有些交情才对,否则也不会被邀请来参加自个儿的生辰宴了,可这怎的从前从未见过呢,她也压根儿不知晓这般人物。
    “平安,现在这二叔院里......”谢嘉鱼强行将苏瑾之甩出脑海中去,关心起身边的事儿来。
    “娘子,可别提了,那二夫人不知从哪里知晓这案子是您的未婚夫经手的,硬是说世子爷冤枉了她的亲家,要来找国公夫人和您好生说道说道呢。现她该是在去往正房的路上了,娘子,这可怎么办是好啊。”
    听闻了平安的话,谢嘉鱼面无表情,她有时候心里头实在是琢磨不透她这位二婶娘,有时候瞧着还挺正常挺温和,有时候又状若疯魔。
    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可还有治否?
    ☆、第38章 三十六求情(改bug)
    这谢二夫人虽说是家室不若安国公夫人这般显赫,可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吧,当初安国公夫人瞧着这位弟妹也算是贤良淑德、颇识大体的。
    可这自从谢二老爷纳了妾,这妾还生得颇为貌美,又很是受宠之后,这位就不大对了。
    安国公夫人早年也是听闻过不少的流言的,其中就有这么一条。说道这谢二夫人并不是用着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嫁进来的,这位手里怕是捏着谢二老爷什么把柄,故而这位谢二老爷才这般“惧内”。
    这小叔子房内的事,她一个大嫂哪里好插手呢,说来这的确有古怪。谢二老爷瞧着那宠惠姨娘的模样,分明是没有将谢二夫人放在眼里,也谈不上什么爱慕谢二夫人了。
    可这谢二夫人多年以来,只生养了一女,这谢二老爷再未有纳过一妾,至今也没有个儿子,哪怕是个庶子也是没有的。
    老太君是千催万催的,可这谢二老爷都不为所动,你说古怪不古怪。
    更古怪的是,这谢二老爷还会拒绝老太君赏赐下来的丫鬟,在外人看来,或许是谢二夫人和谢二老爷伉俪情深的表现,可在安国公夫人瞧来,真真儿是奇了。
    之前瞧来恩恩爱爱的,现下又因着谢盈闹翻了天,安国公夫人是一点也不想插手二房的事儿的。这种卖力不讨好,说不得还要招惹一身腥的事儿,她从来不会做。
    可哪里想到,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
    这位谢二夫人倒还先打上门来了。
    “嫂子啊,今儿弟妹算是来求你救命来了......”这人还未到,声却先至了。这来了正房,不说先行问好,反倒是张嘴便说要人救命,也不说是何事,这是叫安国公夫人应还是不应?
    应又如何应得,不知所为何事,如何给予承诺?
    若是不应,那瞧着她在弟妹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她要逼死她了?
    安国公夫人端起茶盏,眼皮低垂,遮掩住了眼里的不耐烦。
    “弟妹莫要心急,究竟所谓何事,你待细细道来,如此嫂子才晓得要如何帮你。”安国公夫人的意思是,你得说清楚是什么事儿了,她才好决定是真的出手相帮,还是出言相劝。
    可这谢二夫人明显是把这话当了真了,面上竟是一脸喜色,坐在下方激极了。
    这时候,一个小丫鬟进来通传道,“国公夫人,五娘子来了。”
    安国公夫人眉头微微皱起,但转瞬即逝,谁也没有发现,她瞧着下方谢二夫人跃跃欲试的表情,心中有些不虞,却只得说道,“让五娘子进来吧。”
    谢嘉鱼一进来便觉着有些不对劲,再一瞧,那坐着的可不就是她那二婶婶嘛,这下子可好了,她原本想着赶紧来说一声,哪成想竟是走在了二婶的后面。
    她心中有些尴尬,可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妩儿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儿?”安国公夫人放下茶盏问道,她心中也是纳闷着怎么的就刚好凑在一起了,可真是太巧合了。
    谢嘉鱼掩住尴尬,笑道,“这不是想母亲了,来与母亲请安嘛。”这时辰,说请安那可就真真儿是个借口了,安国公夫人心下了然,觉着自个儿这闺女兴许是有有什么事儿,但是瞧着谢二夫人在,便面皮薄不好意思说。
    “这样啊,那可真不凑巧,今个儿你二婶寻母亲有要事呢,等会儿母亲再去寻你可好?”安国公夫人觉着谢二夫人所求不小,便不想将谢嘉鱼牵扯进来,想着赶紧打发她走人才好。
    怎料谢二夫人一瞧着谢嘉鱼进来了,便心中激动,觉着这真是老太爷给的机会,现下听闻她这大嫂打发人走,那可是不依了,便急忙开口道,“不用不用,我的事儿和妩儿也是有些关联的,妩儿大可坐在这儿听上一听。”
    这话一出,安国公夫人面上便冷上了三分,谢嘉鱼又更是有些懊恼自个儿的冲动了。
    谢二夫人可不管那么多,她自顾自的说道,“大嫂,想必您也听闻了,我那可怜的婉情啊,这么久这般命苦哟,我的儿啊,我的心肝肉啊......”这说着说着,谢二夫人就开始啜泣,安国公夫人简直是一头雾水,谢嘉鱼倒是心中了然。
    安国公夫人真的很想回上一句,她什么也不知道好吗?她整日忙着查那下毒之人,这些个多年前的旧账不是那般好查的,还得忙着府中的中馈,还是不是得打理打理嫁妆中的铺子,她真的很忙好吗?
    得亏这些日子谢嘉鱼的身子好了不少,否则她还得担忧着自个儿闺女的身子,那滋味别提了。
    是以,这安国公夫人的消息可还真没有见天盯着二房的谢嘉鱼灵通。
    “弟妹,你好生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了,我咋听得那么糊涂啊。”
    谢二夫人这才停止了啜泣,用手帕轻轻擦拭之后,说道,“婉情的夫家出大事了,那位户部侍郎听闻牵扯进了江南卖官案,这已经下狱了,家中也被抄没了,这可怎么办啊,这叫我们婉情怎生是好啊。大嫂,这案子不就是那位苏郡王爷查的吗,你就当帮帮婉情了,帮忙求求情吧。”
    这一番话,听得安国公夫人皱眉抿嘴。就连早就知晓的谢嘉鱼听了这么一番话,心中也不大舒坦。
    这位户部侍郎既然已经下了狱了,那就证明这是有着切实的证据的,否则谁胆敢将堂堂侍郎下狱?况且这又没有累及家人,那侍郎家人不都还好端端的吗?现下课在侍郎夫人娘家住着呢。
    就这般情况下,她这位二婶婶哪里来的自信,开口就让自个儿娘亲帮她求情呢。求什么情,求情让人官复原职吗?
    谢嘉鱼不知晓的是,正是因着这位户部侍郎的家人没有被累及,这谢二夫人才这般焦灼。若是这户部侍郎当真被满门抄斩亦或满门流放,那谢二夫人说不得还要在心中夸赞一个好。
    流放得很,斩得好。
    转眼等着风头过了,再去好生相看相看,说不得还能寻一门更好的婚事呢,毕竟家中可要出位郡王妃了呢。
    可这坏就坏在这只有那位户部侍郎一人下了狱啊,他的家人可都还好端端的呢,这.......这叫她家婉情如何是好。
    这要是毁了这亲事,婉情攀高枝的坏名声基本也就坐实了;可这若是不毁亲,那不就是害了婉情一辈子了吗?
    谢二夫人也算是没有办法这才求到安国公夫人这里来了,别人不知晓,想不通怎么圣上就下旨赐婚了,她可是一清二楚的。
    大房原本就和那苏郡王爷关系不错,当年她这位大嫂没有少照顾那位。那么郡王爷自然投桃报李了,不然怎么会愿意娶谢五娘子那个病秧子。
    谢二夫人自以为看破了一切,殊不知一切都是自个儿想太多了。
    “你待我如何求情?这种朝堂之中的事儿,可有我等内宅女子说话的份儿?人家堂堂郡王爷,我凭的什么要陷人家与不仁不义的地步。”安国公夫人厉声开口道。
    这案子她听安国公说过,牵扯甚广,她原本便担忧苏瑾之,又怎会为了谢二夫人去这般麻烦他。
    “嫂子,你也是瞧着婉情长大的啊,你不能不管婉情啊。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嫂子,你和那位前豫亲王妃关系那般好,幼时又那般照顾苏郡王爷,你的话他肯定愿意听得。嫂子,算我求你了,你不能不管婉情啊。”
    事情的厉害安国公夫人也是一点就透的,但是她不能为了这侄女就害了瑾之啊。世人都道他万般受宠,可这其中的苦楚谁又知道呢。再则,这事儿,本身就是那位侍郎不对啊。
    安国公夫人摇摇头,冷着脸说道,“弟妹,不是嫂子不心疼婉情,可这凡事都有个规章律法的,错了便是要承担。再说了,嫂子和那郡王爷也搭不上话。”
    谢二夫人蹭的一下便站了起来,走到安国公夫人面前二话不说的跪下了,“嫂子,你不需要说这般话来敷衍我,你便去求一求郡王爷吧,说不得,说不得他是被冤枉的呢。嫂子,我当年听着郡王爷叫你‘冯姨’可是听得真真儿的。”
    安国公夫人先是示意周遭的丫鬟婆子赶紧将人扶起来,又开口道,“既是被冤枉的,那你便无须担忧,圣上那里自有判决。”
    谢嘉鱼听着,觉着有些意思,听她二婶婶的意思是,那位郡王爷和她家里还颇为熟悉,这不熟悉也不会叫“冯姨”了,她蓦然对苏瑾之起了想要了解的兴趣。
    “大嫂,你当真是这般绝情,竟是完全不顾婉情了?”谢二夫人深吸一口气,面上硬挤出一个笑来,转身看向谢嘉鱼,“妩儿,婶婶知晓你是个好的,你与你大姐姐自来感情便好,你去替婶娘求求郡王爷,你去呀,你和郡王爷幼时那般要好的......”
    这话一出,谢嘉鱼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第39章 三十七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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