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善语气低沉,一张脸面无表情。展岳忍不住盯着她看了良久,他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嘉善小小的手心上头。
    温暖的手掌,在顷刻间完全包住了她。
    嘉善吐出一口长气,方不急不缓道:“孔厉辉证实了你所言。”
    嘉善顿了顿,她说:“你的猜测,是对的。”
    展岳没有说话,只是牢牢握住她的手心,耐心地等她讲完。
    嘉善微闭着眼,她用一根手指撑在额边,轻轻地揉着两边穴位。她低低道:“十二年前,我也很小,不怎么记事。母后身边的旧人有谁,许多我都记不清了。但是我知道,母后最信任郑嬷嬷,好像还有个唤蓝碧的女官,也跟了母后很久,后来母后逝去,她被放出了宫。”
    “素玉年纪小,但在小宫女里头,做事尤其地妥帖稳重,因为这个,另得了母后青眼。”
    嘉善的神色十分冷寂,她的眼眸黯淡:“母后不是一个大意的人,怀胎时必然对一应饮食都很小心。外人若要动手,不会没有宫人里应外合。”
    “我有些怕——”嘉善的嗓音嘶哑,她语调一抖,后头的话没有说完。
    有了含珠前车之鉴在先,嘉善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乎背叛。
    可郑嬷嬷是她的奶嬷嬷,自小照看她长大。素玉跟在她身边,与含珠伺候她的时间一样长。含珠有时候懒散,总是素玉服侍她更多些。
    如果是旁的人也就罢了,若是她们俩的其中之一……
    嘉善几乎不敢往下想。
    展岳坐在她身侧,见嘉善不住地颤了颤。他不禁单手搂着她的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拍了拍她的背。
    “皇后有孕,身旁不会只她们几人。”展岳低声道,“再有,她们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真心和假意,难道分不出吗?”
    “切莫自乱阵脚。”展岳将嘉善楼进怀里,哄道,“别怕。”
    嘉善安静地伏在他胸口,听着他胸前强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清晰地传进自己耳边,宛如清脆的金石声。
    似乎在告诉她,这世上,总还有一个人,是与她切身相依地。
    嘉善的心头,忽觉得无比踏实。
    她动了动,依偎着他道:“不怕了。”
    展岳一笑。
    他让嘉善躺在自己膝头,伸出两指帮她按起了额边的穴位,他的指尖清凉,好似有醒神清明的效果。
    展岳轻轻道:“陈年旧事,调查起来总有不便的地方,不要着急。”
    “待你归宁完了,我领你去京外的一处田庄走走,”展岳淡道,“那儿的人,比你的人用起来方便。”“
    展岳走到现在,自然不可能是个光杆子将军,手下必有忠心跟随他的人。或是傅时瑜留给他的,傅家从前的忠仆,或是他后来培养的死士。
    在世家豪门里,这都不是秘密,只要人手没多到令帝王忌惮的程度,没人会去计较。
    嘉善只是想不到,他们才成婚短短几日,展岳竟会毫不保留地与自己分享这些。
    这是他用来安身立命的东西。
    她抬起眼,见展岳的眉眼干净,月光星辰好像都采摘进了他的眼眸里头,嘉善的眼眶不由微微湿润。
    她卧在他的膝上,神色柔和下来,默不作声地,对展岳勾了勾手指。
    展岳嘴角微挑,以为她是有话要说,微伏下了身去。
    嘉善却虔诚地以双手端着他的脸,展岳正好低头看她,两人视线相撞。
    展岳唇瓣微张,他声音沙哑,低声地叫起了她的小字:“令姜。”
    “嘘。”嘉善轻轻眨了眨眼。
    在眸光流转之际,嘉善猛地环住了他的脖子。
    她毫不犹豫地仰起脸,主动地吻上展岳稍带血色的薄唇。那些未说完的话,霎时吞没在了唇齿之间。
    嘉善爱怜地摩挲一下他的后颈,她像是只收起了爪牙的小奶猫,用着极近轻柔的力度。
    第061章
    从认识到现在, 这尚是嘉善第一次主动亲吻他。
    嘉善从来不是一个在感情上主动的人,当时也是被他一阵“穷追猛打”,她方答应了嫁给自己。
    虽然这些时日过去,两人关系远胜从前, 但她似乎总是在扮演着“接受者”这一角色, 在某些事儿上, 更是甚少会积极。
    这次的亲吻更像是一个讯号,表示着她开始依赖他了。
    展岳目光微烫。
    他的指尖还放在她犹带体温的罗裳上,那罗裳细软, 好似轻轻一剥就能落。罗裳下, 是公主软绵绵的小腰肢。
    他压抑的感情很快在云海中翻腾,如何也翻不出五指山去。
    “令姜。”每到这个时候, 他总会轻声叫起她的小字。
    展岳的手指缓慢地滑过嘉善纤细的脖颈,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一般, 他的眸色深沉, 宛如一头在野外四处觅食的狼,声线却是极其低柔地。
    嘉善彷徨着,有些后悔这样不知分寸地招惹了他。
    展岳却低头, 先吻住了嘉善的眉眼。他似乎总喜欢从眼睫处开始,好似这样, 就能精准捕捉到嘉善的每一处动心与害羞。
    在他的亲吻下, 嘉善浓密的眼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她呼吸声连绵,就连肌肤上的温度好像也在一路上升,整个人都变成了个火轮高吐的大熔炉。
    嘉善尤未所觉,先出声说:“好……好烫。”
    展岳笑了下, 问她:“哪里烫?”
    嘉善的意识浑浑噩噩地,过了片霎, 才反应过来他在讲什么。仿佛有团燎原烈火从在心口那里燃烧,她深吸了一口气,犹带娇气地斥道:“你胡闹。”
    展岳的手摸上她一头如云如瀑的秀发,他温柔地一指点上她的唇。
    “我没有胡闹。”他一本正经地道。
    他侧头,低声地问:“喜欢我吗?”
    嘉善双眼紧闭,她静静地躺在他膝头,两手轻轻地在他脸畔周边的肌肤摩挲了下。
    嘉善哼道:“不喜欢。”
    “嗯?”展岳有种不撞南墙不罢休的气势,他细细抚摸着她的脸畔,加强语气问,“真不喜欢我?”
    他轻轻啄了口她的唇舌,嘉善肤白胜雪的一张脸上,情难自禁地沁出了微微的汗珠。
    片刻后,两人才终于分开,只余两道目光相抵。
    见嘉善不吭气,展岳便又继续问:“喜欢吗?”
    嘉善极其难为情,可展岳却又偏首,轻啄上了她的耳垂,有一下没一下地。
    “……喜欢……”嘉善终于丢兵弃甲了,她双眼迷离,零零碎碎的话从她唇舌里飘出来道,“你,呜。”
    展岳深吸了一口气,受不住地低头,他将她的唇瓣吃进嘴里。
    两人缠缠绵绵地,直到过了好久,嘉善趴在他的胸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这番疾风骤雨才将歇。
    过得几日,终于到了公主归宁的日子,这算是公主成婚的最后一项仪式了。
    是日一早,素玉丹翠几个就为嘉善来梳妆更衣,展岳今日也贴地穿了件朱红的袍服,上头绣着“飞鱼”的花样。
    官员们的衣服,通常都是按照品级而绣着不同的纹样,文官和武官的又要不同一些。但诸如“蟒”、“獬豸”、“飞鱼”等绣纹,却是由皇帝特赐,尊贵在其他之上。
    这表示一种荣耀与无上的圣眷。
    今日是陪嘉善归宁,怎么也不能给嘉善丢人,所以展岳特地令剑兰找了这件飞鱼服出来。
    嘉善还在梳妆,见这家伙已经大喇喇地端坐在上房正首,眨也不眨地瞧着自个,嘉善不由问:“该备的,都备好了吗?”
    普通人家的姑爷陪姑奶奶回门的时候,按规矩,要给小辈准备封红,皇家也不例外。
    嘉善在章和帝的子女中居嫡又居长,底下无一例外,全都算弟弟妹妹。不管是亲近的还是不亲近的,这回展岳肯定是要大出血。
    展岳道:“备好了。”
    “昨晚给你瞧过,”展岳抬眸问,“你忘了?”
    提到昨晚,嘉善不由地脸一红,只道:“备好了就成。”
    两人到正堂以后,闻老太君又与他们交代了一些话。毕竟今日是陪公主归宁,也是怕展岳在规矩上出了差错。
    二人携手出门,外间却飘起了雨。
    展岳笑道:“春雨贵如油,今年的收成会很好。”
    嘉善笑说:“若能如你所言,父皇将能少很多思虑。”
    因为下雨,路上的行人较之以往,更少了些。
    展岳挑起帘子往外看了眼,复又阖上,他淡道:“地方官三年一考核。这几日,正好是品绩上佳的地方官,考核进京的时候。父皇也许,没有很多时间留给我们。”
    嘉善点头,体贴道:“不要紧。”
    她又抬起首,戏谑地望了展岳眼,轻声问:“待会儿见到父皇,你会怕吗?”
    对于许多女婿而言,泰山大人都还是有一定威慑性的,这个泰山大人还尤其地不同寻常。
    上辈子,展少瑛每每见到父皇的时候,虽不说战战兢兢,可也总是小心谨慎。父皇曾私下里与自己说过:“以往看他,尚觉得有几分青年才俊的样子,怎么娶了朕的女儿,反倒变得小家子气起来。”
    虽然嘉善不以为展岳会步展少瑛后尘,但一想到展岳也会收敛起脾性,就莫名觉得有些期待。
    毕竟他在夜里,可没少折腾自己。
    展岳侧首看她,慢条斯理道:“不怕。”
    “这几日我入宫当值,已与父皇打过照面。”展岳黑眸清亮,拿了嘉善的一抹发丝在手心上把玩,他的语气慵懒,“父皇待我没什么不一样。”
    “我若太过谦卑,只会被父皇小瞧,”展岳挑眉,含着笑意道,“若太过硬朗,也会让父皇觉得担心。”
    展岳平静地说,“我心里有数。”
    他玩着她的青丝,却越玩越失分寸。嘉善只得瞪了他一眼,把发丝从他作怪的爪子上抽出来。
    她靠在他肩头,两只手禁锢着他的手,不许他再乱动。
    马车穿过东直门后,缓缓入了宫,章和帝已在殿上等着他们。
    旁边的含元殿里,静妃和庄妃也率宫人们摆上了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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