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红妆1
离去的路是安静的，三个道门年轻一辈的精英似乎各怀心事。
风尘嚣牵着小木马独自走在前头，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唐晶落在后面，神色有些茫然，年轻的女子走在中间，右手无意识的搭在短剑剑柄上，柳叶儿眉微颦。
凤凰城的轮廓若隐若现。
十二忽然转身，几步走到唐晶面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唐晶吃了一惊:“你干什么？”十二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你的事我不会和掌门说的，但是该怎么做你自己也该清楚吧？”
“我当然知道……”他挥开了那只手，抬起头，天色阴沉，不见初阳，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前面那个家伙搞出来的名堂。
“……我可是聪明机智的唐晶啊。”
他说，然后不顾十二愕然的目光，加快脚步追上了前面的风尘嚣。十二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无奈摇了摇头，她回头看了一眼，山依旧是山，只是大概因为天气的缘故显得不是那么真切，就像它千年来无人知晓的秘密……
年轻女子眯了眯眼，纤细手指轻轻在剑柄上敲了敲:
凤凰山……
“关于三爷的身份……是真的吗？”
风尘嚣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向前:“只是猜测而已。”唐晶道:“但是据我所知，风师兄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说没把握的话……”“那是因为你并不了解我，尤其在凤凰山，就算是我……也未必就能保持平常心。”“啊呀，风师兄原来也有失态的时候啊。”
“为什么不会有，我也是……人。”
唐晶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怕是道门中没几个把你当人看的吧。说起来风师兄……”年轻男子脸上依旧挂着温煦的笑容:“玄天道传承古老，应该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辛秘吧，还希望风师兄不要吝啬分享一二啦。”
旁边的男子没有做声，唐晶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却看见一张有些楞楞出神的脸。
“风师兄？”
“风师兄？”
风尘嚣回过神:“唐师弟觉得……”
道祖是个怎样的人呢？
……
三人离开的许多天。
二月已至中旬，该开的花已经开完，天气也似乎渐渐暖和了起来。虽地处南方，但冬天一到树叶要落的还是毫不留情的落，尤其山脚下的阔叶林，光秃秃的一片，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冷寂三分，好在随着一缕春风的到来，新芽也抽了出来，到现在，满树新绿，好不喜人。
那个青色道袍的少女坐在山脚下的溪流边，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暗红色棍子……剑反射着春日温暖的阳光，像是剑身被撒上金粉，一闪一闪。『棍子』静静地躺在岸边鹅卵石上，半截剑身泡在水里，在水面处被映照出一个明显的折痕。
她在楞楞出神。
林子里鸟语花香，在尽头，那座小破庙沐浴在阳光下，阳光透过那个大洞落入庙中，尘埃在阳光下轻轻舞动。
那个穿着一身灰旧道袍的少女站在树林的阴影中，秀眉紧锁，然后她忽然叹了口气，似乎要转身离开，但是才走了几步犹豫一下又折了回来，却还是没能迈出那片阴影。
犹犹豫豫，踌躇不前……
“菜鸡道士……”那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在头顶响起，初九吓了一跳，抬起头，他趴在树枝上，眯着眼:“你干嘛呢？”
“呃……”
鬼翻了个白眼儿，青色雾气消散，又出现在她身后的树下，一如既往地手中一个酒杯，里面琼浆玉液轻轻晃动:“你现在也知道我是谁了，还敢来找我就不怕……丢了小命儿吗？”他的笑容诡异。
“呸，姑奶奶可是玉玄门掌门大人，会怕你？”她脖子一梗，强撑道。三爷:“……”
“喂，你腿在抖诶……”
“什么！哈！你眼花了……”
初九道长一屁股坐地上，将那羞人的腿压在了屁股底下。三爷嘴角扯了一下，移开目光，小饮了一口杯中美酒。
相坐无言，气氛有一丝尴尬，片刻后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我没事，我很好，本大爷的事还轮不到你个菜鸡担心。”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初九那句话被憋了回去，不由得恼道:“少在这儿臭屁，我堂堂玉玄门掌门大人会担心你这家伙？”
“什么叫我这家伙，大爷我可是打遍凤凰山无敌手的三爷大爷，很了不起的……我活着的时候还是杀得你们祖师爷铩羽而归的绝世大妖魔，很有名的！”
她吐了吐舌头:“一定是走了狗屎运，就你这副德行，能打得过道祖他老人家，不可能不可能。”“嘿你个菜鸡，也不想想你是靠谁罩着才走到今天，凤凰山玉玄门初九掌门啦！”
少女呸了一声:“也不知谁当初一再打击我说我不懂道不懂道的……”“咳，本大爷那是……激将法，激将法你懂吗？”
初九翻了个白眼儿:“臭不要脸……”“……”
她双手撑在地上，仰起头看着枝叶间撒下的斑驳阳光，三爷目光瞥向她那边，视线落在因为双手撑地而突显出来的某个部位上，青色的眼眸眯了眯，嘀咕了一句:“似乎……大了点嘛……”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轻轻晃动了一下杯子，顷刻间，琼液轻荡，居然又满了起来。
今日的美酒似乎格外香醇呢……
“话说三爷你其实还是很在意的吧。”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鬼的动作僵了一下，他似乎是愣了一下，继而疑惑道:“在意什么？”
一看就是装的。初九心想，不过也并未想着去拆穿，她道:“你的身份啊，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曾经是什么人吗？”
“啊，这个啊，其实无所谓啦……”
“无所谓？”
“啊……无所谓。”
“那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来蹭吃蹭喝？”“蹭吃蹭喝？”三爷的声调高了起来:“菜鸡道士，注意你和本大爷说话的态度！本大爷愿意吃你的青菜炒萝卜那是你祖上积德！但是实在太难吃了，都吃烦了……”“……别想扯开话题，还是因为自己是绝世大妖魔的事吧？”她的态度忽然强硬了起来。
三爷噎了一下，微微别过脸，杯子也不晃了。
有那么片刻的安静……
“三爷……”
“菜鸡道士……”他忽然看向她，那张好看的脸少见的没有嬉皮笑脸，他说:“很久以前我在这座山上就杀了上万的道士。”
仅仅是这座山上……
“你家祖师爷也是被我打成重伤才死的。”
那个你最最敬仰的人……
“就连你们道门也是我毁的。”
透过枝丫的阳光在地上撒下了一片光影，她在那棵树的影子下，他在这棵树的影子下，中间隔着光明，咫尺之间，却无法逾越。
“我一直以为我其实是个人来着，也许是个除了帅就再没有别的优点的人，因为被很多人看不起，于是想到山的那边去从新开始生活，时间应该在很久之前，起码木乙老头儿是不记得我的。我拎着酒披星戴月，结果一不小心踩滑了然后咕噜咕噜滚到了山崖下不仅摔断了腿还摔坏了脑子，我只有在那儿等死，我躺在地上看着日升月落，看着星辰运转看着云雾变幻，忽然间感觉什么都懂了，但我就要死了，我好不容易才懂了的世界却来不及更多的更多的去了解它，所以当然会心生遗憾咯，我猜想这应该就是我灵魂没有归入大道的原因吧……”
初九默然片刻，忽然小声道:“也不是不可能啊……”
三爷:“……菜鸡道士让你少跟红玉混，你看你看，被传染了吧。”少女轻哼一声:“本来就是啊，风尘嚣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又没有证据……我觉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她竖起了大拇指。
白衣的鬼翻了个白眼儿:“那要不要你去跳个崖看看能不能捡到绝世秘籍？”
“不啦不啦，我这个人比较脚踏实地。”她一脸憨厚笑容地挠挠头，忽然又对对面的鬼物道:“不过不管你曾经是什么，不是都已经挂了吗，你知道自己现在是打遍凤凰山无敌手的三爷大爷这不就够了吗。”
三爷撇撇嘴:“说得容易，话说我这双手可是沾满了无数道士的血诶，菜鸡你不怕吗？”他左手酒杯，右手五指完全成爪向她慢慢神了过去，同时脸上带着诡异莫测的笑容。
初九盯了那只长着锋利指甲的白皙手掌一眼，又看了看那诡秘笑容，然后……下意识的双手护在胸前……
三爷:“……”
他的动作僵了一下，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继而脸色有些发黑:“菜鸡道士你什么意思？”
菜鸡道士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有些不安加紧张的看着他。
像极了被不良恶少堵在墙边的无助少女……
“明明没有……”鬼低声嘀咕了一句，目光向少女身上某个部位瞥了一眼，然后啧啧两声儿摇摇头:“果然还是太小……”
她面带微笑，拿起了旁边暗红色的『棍子』:“那还真是抱歉了啊……”
……
天一道盟，天一山
年轻男子坐在山崖之上，旁边是飞泄而下的瀑布，长满青苔的石头，俏生生伸展出去的桃枝，虽轰鸣声中，他的身上却传来一种难以言明的平静之感。虽隔了不少的距离，但依然有水雾弥漫在脸上。
唐晶手里抓着一个布袋楞楞出神，布袋上秀着一只黑背白肚的鸟……
“你回来的这两天里一直就这个样子，是在凤凰山发生了什么吗？”鹤发童颜的男人出现在他身后，负手而立。
唐晶摇了摇头:“没什么……”
道玄无奈一笑:“你这孩子，果然也该到了有自己秘密的时候了，罢了，你不想说不说就是，之前我也问过你师妹，那丫头，脾气一如既往地死倔……”提及十二，恐怕天一山上下没人不会头疼，哪怕他是当今道门最有权势的人……
“关于那件事你怎么看？”道玄看向瀑布，飞湍瀑流之中隐隐可见其下突出的岩石，历经无数岁月的冲刷洗礼，虽被磨平了棱角却依然傲然而立。
唐晶沉默了一下:“只是猜测而已……而且据我所了解的那个他，实在很难和《道史》中记载的那个家伙联系在一起。”
“不是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既然不记得那性情大变也是有可能的。”
唐晶摇摇头:“不记得才会展现出本心，虽然他偶尔会显得高高在上，但大多数时候……就是个臭不要脸的无耻混蛋，所以应该不是。”
关于那个“他”，《道史》中记载十分有限，只在道祖篇的最后部分惊鸿一现，但就是这惊鸿的一现，险些颠覆了整个道统。
——那个如黄泉归来的身影，辗转世间屠戮生灵，时道祖方加冕，执『道一』率天下得道之士围追堵截，终于在凤凰山中追上了那凶狠妖魔，战有三日夜，人力有时尽，而妖魔力无穷，眼见即将败北之时，道祖以『道一』做引，逆改此间大道，禁制落下，妖魔大怒，以毕生之修为意图同归于尽，当时天残，然后地缺，日与月失去了它们的光泽，一切如归于混沌，最终逃离者，寥寥数十人，而道门兵首『道一』……从此不知所踪——
“玄天道的祖师爷那时应该还只是个小喽啰，知道的事有限，不过再怎么说也知道许多，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流传下来什么东西，但我想……”他顿了一下:“还是去确定一下比较好。”
唐晶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道玄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陶兀那老家伙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藏着掖着，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很不爽啊。”唐晶心想你也是个老家伙有资格这样说吗？
“我也有这种感觉，风尘嚣对于凤凰山的事似乎很是在意，不太像他。”
道玄思忖片刻，忽然一拍手:“好，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玄天道！”
离去的路是安静的，三个道门年轻一辈的精英似乎各怀心事。
风尘嚣牵着小木马独自走在前头，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唐晶落在后面，神色有些茫然，年轻的女子走在中间，右手无意识的搭在短剑剑柄上，柳叶儿眉微颦。
凤凰城的轮廓若隐若现。
十二忽然转身，几步走到唐晶面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唐晶吃了一惊:“你干什么？”十二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你的事我不会和掌门说的，但是该怎么做你自己也该清楚吧？”
“我当然知道……”他挥开了那只手，抬起头，天色阴沉，不见初阳，也不知是不是先前前面那个家伙搞出来的名堂。
“……我可是聪明机智的唐晶啊。”
他说，然后不顾十二愕然的目光，加快脚步追上了前面的风尘嚣。十二张了张嘴，最后只是无奈摇了摇头，她回头看了一眼，山依旧是山，只是大概因为天气的缘故显得不是那么真切，就像它千年来无人知晓的秘密……
年轻女子眯了眯眼，纤细手指轻轻在剑柄上敲了敲:
凤凰山……
“关于三爷的身份……是真的吗？”
风尘嚣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向前:“只是猜测而已。”唐晶道:“但是据我所知，风师兄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说没把握的话……”“那是因为你并不了解我，尤其在凤凰山，就算是我……也未必就能保持平常心。”“啊呀，风师兄原来也有失态的时候啊。”
“为什么不会有，我也是……人。”
唐晶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怕是道门中没几个把你当人看的吧。说起来风师兄……”年轻男子脸上依旧挂着温煦的笑容:“玄天道传承古老，应该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辛秘吧，还希望风师兄不要吝啬分享一二啦。”
旁边的男子没有做声，唐晶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却看见一张有些楞楞出神的脸。
“风师兄？”
“风师兄？”
风尘嚣回过神:“唐师弟觉得……”
道祖是个怎样的人呢？
……
三人离开的许多天。
二月已至中旬，该开的花已经开完，天气也似乎渐渐暖和了起来。虽地处南方，但冬天一到树叶要落的还是毫不留情的落，尤其山脚下的阔叶林，光秃秃的一片，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冷寂三分，好在随着一缕春风的到来，新芽也抽了出来，到现在，满树新绿，好不喜人。
那个青色道袍的少女坐在山脚下的溪流边，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暗红色棍子……剑反射着春日温暖的阳光，像是剑身被撒上金粉，一闪一闪。『棍子』静静地躺在岸边鹅卵石上，半截剑身泡在水里，在水面处被映照出一个明显的折痕。
她在楞楞出神。
林子里鸟语花香，在尽头，那座小破庙沐浴在阳光下，阳光透过那个大洞落入庙中，尘埃在阳光下轻轻舞动。
那个穿着一身灰旧道袍的少女站在树林的阴影中，秀眉紧锁，然后她忽然叹了口气，似乎要转身离开，但是才走了几步犹豫一下又折了回来，却还是没能迈出那片阴影。
犹犹豫豫，踌躇不前……
“菜鸡道士……”那个懒洋洋的声音突兀在头顶响起，初九吓了一跳，抬起头，他趴在树枝上，眯着眼:“你干嘛呢？”
“呃……”
鬼翻了个白眼儿，青色雾气消散，又出现在她身后的树下，一如既往地手中一个酒杯，里面琼浆玉液轻轻晃动:“你现在也知道我是谁了，还敢来找我就不怕……丢了小命儿吗？”他的笑容诡异。
“呸，姑奶奶可是玉玄门掌门大人，会怕你？”她脖子一梗，强撑道。三爷:“……”
“喂，你腿在抖诶……”
“什么！哈！你眼花了……”
初九道长一屁股坐地上，将那羞人的腿压在了屁股底下。三爷嘴角扯了一下，移开目光，小饮了一口杯中美酒。
相坐无言，气氛有一丝尴尬，片刻后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我没事，我很好，本大爷的事还轮不到你个菜鸡担心。”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初九那句话被憋了回去，不由得恼道:“少在这儿臭屁，我堂堂玉玄门掌门大人会担心你这家伙？”
“什么叫我这家伙，大爷我可是打遍凤凰山无敌手的三爷大爷，很了不起的……我活着的时候还是杀得你们祖师爷铩羽而归的绝世大妖魔，很有名的！”
她吐了吐舌头:“一定是走了狗屎运，就你这副德行，能打得过道祖他老人家，不可能不可能。”“嘿你个菜鸡，也不想想你是靠谁罩着才走到今天，凤凰山玉玄门初九掌门啦！”
少女呸了一声:“也不知谁当初一再打击我说我不懂道不懂道的……”“咳，本大爷那是……激将法，激将法你懂吗？”
初九翻了个白眼儿:“臭不要脸……”“……”
她双手撑在地上，仰起头看着枝叶间撒下的斑驳阳光，三爷目光瞥向她那边，视线落在因为双手撑地而突显出来的某个部位上，青色的眼眸眯了眯，嘀咕了一句:“似乎……大了点嘛……”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轻轻晃动了一下杯子，顷刻间，琼液轻荡，居然又满了起来。
今日的美酒似乎格外香醇呢……
“话说三爷你其实还是很在意的吧。”她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鬼的动作僵了一下，他似乎是愣了一下，继而疑惑道:“在意什么？”
一看就是装的。初九心想，不过也并未想着去拆穿，她道:“你的身份啊，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自己曾经是什么人吗？”
“啊，这个啊，其实无所谓啦……”
“无所谓？”
“啊……无所谓。”
“那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来蹭吃蹭喝？”“蹭吃蹭喝？”三爷的声调高了起来:“菜鸡道士，注意你和本大爷说话的态度！本大爷愿意吃你的青菜炒萝卜那是你祖上积德！但是实在太难吃了，都吃烦了……”“……别想扯开话题，还是因为自己是绝世大妖魔的事吧？”她的态度忽然强硬了起来。
三爷噎了一下，微微别过脸，杯子也不晃了。
有那么片刻的安静……
“三爷……”
“菜鸡道士……”他忽然看向她，那张好看的脸少见的没有嬉皮笑脸，他说:“很久以前我在这座山上就杀了上万的道士。”
仅仅是这座山上……
“你家祖师爷也是被我打成重伤才死的。”
那个你最最敬仰的人……
“就连你们道门也是我毁的。”
透过枝丫的阳光在地上撒下了一片光影，她在那棵树的影子下，他在这棵树的影子下，中间隔着光明，咫尺之间，却无法逾越。
“我一直以为我其实是个人来着，也许是个除了帅就再没有别的优点的人，因为被很多人看不起，于是想到山的那边去从新开始生活，时间应该在很久之前，起码木乙老头儿是不记得我的。我拎着酒披星戴月，结果一不小心踩滑了然后咕噜咕噜滚到了山崖下不仅摔断了腿还摔坏了脑子，我只有在那儿等死，我躺在地上看着日升月落，看着星辰运转看着云雾变幻，忽然间感觉什么都懂了，但我就要死了，我好不容易才懂了的世界却来不及更多的更多的去了解它，所以当然会心生遗憾咯，我猜想这应该就是我灵魂没有归入大道的原因吧……”
初九默然片刻，忽然小声道:“也不是不可能啊……”
三爷:“……菜鸡道士让你少跟红玉混，你看你看，被传染了吧。”少女轻哼一声:“本来就是啊，风尘嚣也不过是猜测而已，又没有证据……我觉得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她竖起了大拇指。
白衣的鬼翻了个白眼儿:“那要不要你去跳个崖看看能不能捡到绝世秘籍？”
“不啦不啦，我这个人比较脚踏实地。”她一脸憨厚笑容地挠挠头，忽然又对对面的鬼物道:“不过不管你曾经是什么，不是都已经挂了吗，你知道自己现在是打遍凤凰山无敌手的三爷大爷这不就够了吗。”
三爷撇撇嘴:“说得容易，话说我这双手可是沾满了无数道士的血诶，菜鸡你不怕吗？”他左手酒杯，右手五指完全成爪向她慢慢神了过去，同时脸上带着诡异莫测的笑容。
初九盯了那只长着锋利指甲的白皙手掌一眼，又看了看那诡秘笑容，然后……下意识的双手护在胸前……
三爷:“……”
他的动作僵了一下，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继而脸色有些发黑:“菜鸡道士你什么意思？”
菜鸡道士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有些不安加紧张的看着他。
像极了被不良恶少堵在墙边的无助少女……
“明明没有……”鬼低声嘀咕了一句，目光向少女身上某个部位瞥了一眼，然后啧啧两声儿摇摇头:“果然还是太小……”
她面带微笑，拿起了旁边暗红色的『棍子』:“那还真是抱歉了啊……”
……
天一道盟，天一山
年轻男子坐在山崖之上，旁边是飞泄而下的瀑布，长满青苔的石头，俏生生伸展出去的桃枝，虽轰鸣声中，他的身上却传来一种难以言明的平静之感。虽隔了不少的距离，但依然有水雾弥漫在脸上。
唐晶手里抓着一个布袋楞楞出神，布袋上秀着一只黑背白肚的鸟……
“你回来的这两天里一直就这个样子，是在凤凰山发生了什么吗？”鹤发童颜的男人出现在他身后，负手而立。
唐晶摇了摇头:“没什么……”
道玄无奈一笑:“你这孩子，果然也该到了有自己秘密的时候了，罢了，你不想说不说就是，之前我也问过你师妹，那丫头，脾气一如既往地死倔……”提及十二，恐怕天一山上下没人不会头疼，哪怕他是当今道门最有权势的人……
“关于那件事你怎么看？”道玄看向瀑布，飞湍瀑流之中隐隐可见其下突出的岩石，历经无数岁月的冲刷洗礼，虽被磨平了棱角却依然傲然而立。
唐晶沉默了一下:“只是猜测而已……而且据我所了解的那个他，实在很难和《道史》中记载的那个家伙联系在一起。”
“不是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既然不记得那性情大变也是有可能的。”
唐晶摇摇头:“不记得才会展现出本心，虽然他偶尔会显得高高在上，但大多数时候……就是个臭不要脸的无耻混蛋，所以应该不是。”
关于那个“他”，《道史》中记载十分有限，只在道祖篇的最后部分惊鸿一现，但就是这惊鸿的一现，险些颠覆了整个道统。
——那个如黄泉归来的身影，辗转世间屠戮生灵，时道祖方加冕，执『道一』率天下得道之士围追堵截，终于在凤凰山中追上了那凶狠妖魔，战有三日夜，人力有时尽，而妖魔力无穷，眼见即将败北之时，道祖以『道一』做引，逆改此间大道，禁制落下，妖魔大怒，以毕生之修为意图同归于尽，当时天残，然后地缺，日与月失去了它们的光泽，一切如归于混沌，最终逃离者，寥寥数十人，而道门兵首『道一』……从此不知所踪——
“玄天道的祖师爷那时应该还只是个小喽啰，知道的事有限，不过再怎么说也知道许多，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流传下来什么东西，但我想……”他顿了一下:“还是去确定一下比较好。”
唐晶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道玄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陶兀那老家伙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藏着掖着，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很不爽啊。”唐晶心想你也是个老家伙有资格这样说吗？
“我也有这种感觉，风尘嚣对于凤凰山的事似乎很是在意，不太像他。”
道玄思忖片刻，忽然一拍手:“好，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玄天道！”